“妈……”林云额头一跳一跳地疼：“不是说好了让我慢慢来的吗？”
“慢慢来呀。”林妈妈理直气壮：“我又没催你，先和小徐接触接触，了解一下嘛！”
林云知道妈妈在担心害怕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默默接受安排。
她把林妈妈送回家，然后和徐文强一起去了交警队。
看得出来，徐文强是个好人。他脸上始终挂着歉意的笑容，需要填单子跑腿的时候，也都跑在最前面，一点也不让林云麻烦。
可是林云刚刚逃离一个牢笼，哪里会心甘情愿进入下一个牢笼，面对徐文强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事故处理结束，徐文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林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林云礼貌地退后半步，拒绝态度很明显。
徐文强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林云转身出了门。
回到家的时候，林云一打开大门，就看见妈妈殷切地坐在门口：“小徐人还行吧？你们聊得怎么样？”
“……”林云决定撒个小谎：“他马上就要调去余城常驻了。”
林妈妈脸上的光一下就暗了：“哎，我怎么就忘了问他这个了呢？”
她遗憾地嘀咕着：“这孩子人看着又老实又勤快……错过了怪可惜的。”
林云见她不再追问相处细节，偷偷松了一口气：“妈，我叫了楼下李阿姨上来陪你，我还有点工作，回公司一趟啊。”
林妈妈摆摆手：“去吧，工作最重要。”
这个时间项目展示会已经结束，林云就没有绕道去贾氏，而是直接回了公司。
她一踏进美术部，就感觉氛围有点古怪，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同组的豆豆就朝她招招手：“小云，出大事了！”
林云今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起一会儿落。她听到‘出大事’三个字，刚刚才放下的心就又提起来了：“什么大事？”
豆豆压低声音道：“贾氏对这次的预案很不满意，经理正在办公室训人呢……你要不等会儿再进去？”
林云拧了拧眉，觉得很意外。
这次的案子她很认真，每张图都亲自把关，质量绝对没问题。至于设计理念和方向也是和经理商量过的，经理明明很满意，怎么到了贾氏看法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呢？
“没事，我进去看看。”林云谢过豆豆的通风报信，赶紧往经理办公室走。
还没进门，就听见经理训人的声音：“你做过多少大项目就敢擅作主张改方案？真把自己当天才呢？”
“不是我要改的……”小佳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带着微弱的哭音，似乎很委屈：“是林云姐家里出事来不及，嘱咐我改的……”
林云敲门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没有敲下去。
小佳上午才为了一个长脸机会姐姐长姐姐短地围着她转，下午就翻脸不认人，还趁着她不在，没办法替自己申辩，使劲扭曲着事实。
林云心里说不出的恶心。
她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小佳把锅甩给她：“我知道我是个小新人，哪有胆子改方案……都是林云姐让我改的，我不好不帮忙呀……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等林云姐回来对质！”
“对什么质？”经理冷笑：“小云如果否认，就是老人欺负新人，故意排挤你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佳声音弱下去：“真的是林云姐让我改的。”
“她让你改什么？这案子是我和她一起定的，我早就看过原版，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改成你这套土味乡村风！”
经理道：“你这种小伎俩，我见多了。你卡着出发时间才来和我说小云请假的事，不就是想打我个措手不及，钻空子在贾氏露脸么？”
“你擅自替换方案，贾氏满意就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贾氏不满意我们全部门都要替你背锅，多大的脸呢！”
经理把小佳的心理活动摸得十分透彻，可是小佳死活就是不松口，依然说是林云让她改的。
到最后，经理彻底没耐心了：“如果你坚持这样，那就上法庭仲裁！”
这种事闹上法庭，公司形象也会跟着受损。林云没想到经理会这么坚定地保护她，又意外又感动。
眼看事情走向不可控，她抬手叩了叩办公室门：“经理，方便进来吗？”
“进来。”
经理还在气头上，胸脯一涨一落的。看见林云走进来，才稍稍缓和了一点脸色：“家里没事吧？”
“没事。”林云主动朝经理笑笑：“我妈被车子剐了一下，去医院缝了几针。”
“那就好。”经理笑笑：“还好没出大事。”
“是啊，我妈这回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我才来得及赶回来。”林云淡淡扫了一眼站在旁边装委屈的小佳，然后才继续问经理：“……现在贾氏那边怎么说？我们还有机会挽救吗？”
“不确定。”经理颓然摇了摇头：“今天贾氏出席的是副总和执行总监，他们现在很怀疑我们公司的业务水平，但是也没取消合作……大概是在等我们拿出解释吧。”
说到这里，经理狠狠剜了打死不认的小佳一眼。
林云知道经理的意思，当时她走得匆忙，也没个旁人作见证，小佳咬死不认的话，除非报警上法庭，不然争不出结果。
贾氏可不会等公司报案出结果，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这个项目肯定会流掉。
“我电脑里还有方案备份。”林云道：“到底谁的责任让法院判决，我们先去贾氏把项目要回来吧。”
“只能这样了。”经理无奈地点点头：“你去拷方案，我去给贾氏负责人联系。”
不幸中的万幸，林云走的时候锁了电脑，小佳并没能改掉原始档案。林云简单浏览了一遍，确定东西没问题，这才拷进移动存储器里。
然而，经理那边却出了问题：“贾氏那边说没时间，不愿意见我们。”
经理眉心皱得紧紧的，十分焦急：“我收到消息，贾氏的项目负责人正在和另一家公司接触……我们可能要被换掉了。”
自己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就这么多灾多难，林云心情十分复杂。
她是个不爱争不爱抢的性子，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她还是做不到。
她掐了掐掌心，忽然抬头对经理道：“你知道他们见面的地址吗？”
“就在贾氏公司。”经理脸上又生出一丝希望：“你有办法吗？”
经理是知道林云和贾绪关系普通的，可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期望奇迹。
林云没办法作保障，抿了抿唇道：“我尽力吧。”
贾氏在南城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在市中心区域独立拥有一整栋办公楼，安保十分严密。
林云握着U盘，手心里全是汗。她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之前见过的保安，赶紧走了过去：“嗨，还记得我吗？”
保安愣了愣，点头：“记得。”
之前罗嘉伟净身出户后发觉自己被玩了，来贾氏大闹了一场，林云当时也在。作为事件女主角，很多人都认识她了。
林云知道自己和贾绪非亲非故，没资格套近乎，就想出借一个模糊的身份混进去的办法。
保安果然态度变得热情了一些：“来找贾总？”
“嗯。”林云点点头：“他马上就下来。”
保安看看外面正大的太阳，主动邀请道：“林小姐，你进大厅等吧。”
林云顺势跟着这位保安绕过刷卡的关口，踏进员工通道：“谢谢，你去忙吧，他一会儿就下来了。”
“哎，好。”保安转身继续巡逻。
林云趁着这个机会，走进了电梯。
之前她来贾氏开过讨论会，还算认路，很轻松就找到了会议室，从百叶窗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项目负责人的确在里面。
她不好就这么硬闯进去，只能老老实实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会议室的门才打开。
“袁哥。”林云找机会叫住项目负责人：“有空吗？我带了我们的新方案过来，您过过目？”
袁哥停下脚步，看了看林云，道：“小半个月的时间你们都做不好一个预案，我凭什么再花时间看你们一个下午搞出来的东西？”
“不是的，”林云赶紧解释：“这一份是之前就做好的，您看了就知道，绝对不是敷衍。”
“之前做好了，为什么给我们看的是另一份？”袁哥还是不接受：“你们自己都不看好的方案，难道我们就会看好吗？”
林云并不擅长辩论，被袁哥反驳得哑口无言。
她咬咬牙，只能把实情说出来：“其实……这才是我们原本定下的方案，之前给你们看的那版被人调包了。”
“这是什么借口？”袁哥更加生气：“这个项目你们是签了保密合同的，如果你们连个预案都保管不好，我想我们更没必要合作了。”
林云彻底愣在原地，这样的情况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想替公司替自己辩解几句，就像经理替她辩解那样，可是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头一次知道，画画之外的世界居然这么复杂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