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以为，人鱼的嗓子天下无敌。
苏西还以为，新手任务稳稳的送分题。
没想到，开局王炸！
苏西看了几十遍《爸爸再爱我一次》，喊了足足六个小时，上万遍爸爸，竟把嗓子喊到劈叉。
“爸……”
“爸爸……”
陆远推门进来的时候，病床上的女孩一动不动，人还没醒，却时不时发出低哑的声音。
只能从嘴型推测，女孩大约喊的是爸爸，不过比起从前的嘹亮清晰，这次变了调。
“她在说梦话？”
“一直都在喊爸爸。”
朱莉听了一上午，心都听疼了，“还说要找爸爸什么的，不会昨晚是梦游找爸爸去了吧。”
陆远身形微僵，探身看过去。
女孩依然带着口罩，干枯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微微有汗珠，隐隐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没了眼镜的遮掩，紧闭的双眼下，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显然昨晚没有好好休息。
年纪本就小的她，蜷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团，看着羸弱又可怜。
陆远皱了皱眉，手不自觉地紧握病床的扶栏。
然而刚一碰动栏杆，女孩就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床边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陆远有些不敢看她，避开了视线。
可身后，却传来一声轻轻的“爸爸”。
两个字，又沙又哑。
可怜得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陆远的耳朵像是被尖针刺了一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床边的两个助理面面相觑，眼底全是惊讶，他们还没听见老板对谁这么郑重地道歉过。
对高要求的名导，难缠的制片人都没有过，居然会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道歉？
苏西却有点忘了，“什么对不起？”
“你的确是我的女儿，昨天我的态度很不好。”
陆远没有回避，他习惯了用干净利落的方式处理问题，却忘了自己面对的只是个小女孩。
而且不是别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亲生女儿……
陆远原本计划的那一套，真面对面时，竟有些做不到对她施展。
苏西毫无所觉，还好奇般地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有美人沟的漂亮下巴。
有了另一个爸爸作比较，到底哪个爸爸更好看，自己像谁多点，几乎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这样的视线，不畏不惧，反而自然流露着亲近。
陆远并不是个好接近的人，大多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拒人千里，看他的目光多少会躲闪。
可他却从女孩的视线里，感受到了依恋。
这让陆远非常不习惯，冷下脸问：“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苏西眼珠一转，正想临时想个借口，就对上了爸爸锐利的视线，好像一下就能把她看透似的。
陆远淡淡道：“别说假话，你演技并不好。”
靠。
这个爸爸也太讨厌了吧！
苏西气得想咬他几口，又怕把细皮嫩肉的爸爸咬死了，只能暗暗磨牙，磨磨蹭蹭地吐出真话。
“我……我就是想找到爸爸……”
“然后？”
“然后要让爸爸爱我啊。”
“……”
陆远来之前，设想过很多答案，为名为利，唯独没想过她是为了这个。
她对爸爸这么执着，感情这么深……
或许这才是正常人的亲子关系。
陆远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温热，脸上却冷淡如常，“刚醒来吃点清淡的，给她点碗粥。”
苏西瞬间变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怎么肉都舍不得给我吃？你这个爸爸也太抠了吧？”
陆远：“……”
老板难得关心人就落了这么个下场，阿凯连忙打圆场，“苏小姐，远爷是怕你肠胃受不了。”
“我肠胃好着呢。”
“那还能把自己饿晕？”
陆远一语戳到苏西的痛处，她郁闷道：“我那是太累了，我找了你一天，晚上又……”又喊了另一个爸爸一整晚，一天应付两个爸爸，亏得人鱼身板好，以后四个可怎么办。
陆远听着她因喊自己而哑的嗓子，语气微缓：“那你想点什么就自己点吧。”
阿凯目瞪口呆，头一次见老板这么好说话。
苏西对人类的美食深深着迷，别看他们的生活环境艰苦得像寄居蟹，吃的方面却花样百出。
煎的，炸的，烤的，煮的，样样都比生的香。
可惜，即使爸爸开了金口，医院里也没有那么多不健康的美食，也就多吃几只鸡腿。
吃完之后，陆远问起了她妈妈。
苏西抱着刚到的奶茶大吸了一口，“她啊，忙着交新男朋友呢。”
大海妈妈早就不喜欢人类了，现在和北冰洋打得火热。
那个叔叔比爸爸大方多了，每次都带好多好吃的到太平洋来。
说话也比爸爸好听，她可喜欢那个叔叔了。
虽然苏西觉得很正常，说得十分随意，但是听在人类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朱莉有些义愤填膺，“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阿凯也觉得很离谱，“把未成年的女儿丢在陌生城市，光顾着恋爱？”
两人目露同情，“幸好你还知道来找爸爸。”
陆远：“……”
这么个小可怜，摊上这么不靠谱的妈妈，如果他这个亲爸爸不管，恐怕也没人管她了。
-
苏西吃完午饭，阿凯便去办理出院。
朱莉早就买回了替换的衣服，“尺码应该没错，你试试看。”
苏西急了，“我不穿别的，我就要穿昨天那件！”
陆远倒了杯水，“为什么非得那件？”
“那、那是我的校服。”
陆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怎么记得，华英的秋季校服是黑色和深灰色的。”
苏西哑然，“我又没说是华英的……”
朱莉在一旁听笑了，“苏小姐，远爷和你是校友，你骗不过他的。”
阿凯似乎猜到了她为什么在意衣服，安慰道：“放心吧，衣服没丢，只是太脏送去洗了。下次给你的童哲哥哥应援，还是可以穿的，你要的时候，我再给你送过去。”
陆远放下水杯，冷着脸说：“学生还是多花时间在学习上，少追星。”
阿凯：“……”
这么快就有当家长的自觉了？
苏西才不管那些呢，她在意的是没了那身衣服，遇到水什么的，受到惊吓或刺激会变尾巴。
小海星及时安抚，“小公主已经绑定了一个爸爸，又完成了一个任务，短时间内不怕的。”
苏西最信任它，它一说，就立马放心了。
接下来，她也被朱莉买的新裙子转移了注意力，好复杂，好难穿，人类的花样真的好多。
朱莉一看她将头从袖子里伸出来，差点没笑晕。知道她从没穿过裙子，又开始觉得她妈妈太不负责，“如果我有女儿的话，肯定每天给她梳新辫子，穿新裙子。”
“那多麻烦。”
“怎么会麻烦，女孩子就要漂亮啊。”
朱莉将收拾一新的苏西牵到外间时，女孩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抹了精油梳好的头发，再不见干枯爆炸的样子，顺顺当当地带着一点儿自然卷的波浪，披在肩头如柔软的海藻。
她个头小巧，身材玲珑，换了衣服却并不显得矮，四肢修长，比例很占优势，穿着一条白色露肩的中长裙，肤色却完全没被反衬下去，脖颈、手臂、足踝都像加了滤镜，白得细腻娇嫩。
阿凯见惯了各种白的发光的女星，也被惊艳到，“苏小姐肯定长得很漂亮。”
陆远的目光也停顿了几秒，“怎么还戴着口罩？”
苏西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摘口罩，连眼镜都是晕倒的时候摔折了才没的戴，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学校的时候，她听到蒋静姝和一些女生议论她的脸，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人类胆子这么小，吓死别人就算了，吓死爸爸可不行。
眼看爸爸伸出手，苏西连忙躲开，捂住口罩，“我皮肤敏感，等过了这个季节就好了……”
掰指头算算，再多完成几个任务，脸就不会这么容易缺水。
陆远见她下意识地避开自己，唇角的弧度消失了。
“随你吧。”
事实上，等到他们一行人出院时，才发现苏西戴着口罩实乃先见之明——门外围了好多人！
“有人把老板过来的消息曝出去了！”
“不止发给狗仔，还发到了网上。”
两个助理看了一眼乱糟糟闹哄哄的门口，现在知道已经迟了，“是谁手这么黑？”
陆远冷冷道：“还能有谁。”
阿凯想到电梯里遇到的那个人，“林总？不会吧，刚回国就玩这么大？”
“又不是第一次了。”
陆远摘下墨镜，直接戴在了身后的苏西脸上，“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先走，你们后走。”
说完，他拿过一个医用口罩，和司机保安一起冲进了人群。
哪怕是安保严密的高端医院，院外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尤其是某人的粉丝号召力太强。
即使躺粉占多，基数一大，又在大城市，明摆着的偶像见面机会可不会白白溜走。
“啊啊啊陆远！”
“是真的！是陆远！”
“陆远好帅啊！”
“陆影帝最近不是在片场吗？”
“您是来探病的吗？”
“是哪位家属生病了，是女朋友吗？”
粉丝的各种尖叫，还有狗仔的长.枪.短.炮。
陆远深深皱起眉，耳膜都快要被这些刺耳的声音穿透。
幸好有保安围住，才勉强突出重围，摸到了车门。
上车的那一刻，他却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仿佛自带定位一般，竟从汹涌的人潮中，准确地捕捉到了苏西的位置。
她那身白衣服在人群里太显眼，虽然有朱莉护着，但是人太多，被挤得又摔了一跤。
小小的身影快要淹没在人潮里。
太危险了。
阿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老板突然拉开了车门，可是已经阻止来不及。
那疯狂的浪潮再次迎面扑来，令人头痛欲裂。
陆远却管不了那么多，拉着几个保安径直往那个方向去。
眼看偶像又回来，四周的尖叫声更疯狂了。
媒体狗仔们更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蜂拥而至。
一路有保安挡着，陆远总算找到了刚从地上爬起来，被挤得动弹不得的女儿。
朱莉诧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老板，看着他脱下外衣罩在苏西头上，将人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周遭刺耳的咆哮顿时减轻不少。
苏西一抬头，正对上爸爸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骂了。
“你怎么路都不会走？”
“我第一次穿有跟的鞋，崴了……”
苏西比他更郁闷，这两条腿总是不听指挥。
“把头低下，抱住我。”
陆远握住了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在保安的簇拥下，再度冲进狂热的人群。
这一次，大家都看清楚陆远回去是为了什么了，他抱回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现场顿时沸腾了！
尖叫声几乎冲突天际。
“是女朋友吗？”
“今天是来给女朋友探病吗？”
推搡拥挤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了过来。
当苏西反应过来那是摄影器材的时候，有人毫不犹豫地把它挥了出去。
还是那冷冷的声音，“你再伸过来试试。”
阿凯拉开车门，苏西刚想快步上车，就被陆远搂住腰，一个打横抱起，直接塞进了车子里。
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大家的镜头。
陆大影帝医院探病，疑似女友的出现，当晚就上了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