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梅子汤

白瓷梅子汤 > 第三十三章 黄瓜炒肉

第三十三章 黄瓜炒肉

    夏末的清晨,大约在五六点钟,天际露出淡淡的鱼肚白,微黄的晨曦薄弱蝉翼。

    许清就在这个时候敲何深歌的房门。

    “你那么早起做什么?”何深歌打开门,看上去睡意惺忪的样子。

    “周末聚餐啊!”

    “那也不用这么早起,他们不是还没来吗?”

    “上次,我们可是提前一个晚上准备食材的,昨晚想去买菜,你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嗯。”何深歌躺回被窝里。

    许清把她拉了起来:“我们去买菜吧,这一次我们来做菜,下一次就轮到他们。”

    “我今天下午要去跑广州图书馆查资料,让我睡会吧。”何深歌无力地垂着头。

    “你就瞎折腾,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写得了这个文案?以前这种大文案,都是三四个人一起的,就你比较傻。”

    “许清大小姐,你也知道啊,三四个人的工作,现在我一个人啊!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何深歌感觉浑身无力,哪有力气起床?

    “你做顿好吃去贿赂一下古大,让古大帮你啊!他可是我们部门文案第一能手啊!”

    “我会吃,做的一般般,不如你。”

    “那你起来陪我买菜。”许清使劲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何深歌执拗不了许清的高昂热情,生无可恋地起床洗漱。

    买菜花了一早上,之后,何深歌当助手,许清主厨,又把她规划好的一个下午全用来做菜。

    下午四点,门铃响了。

    许清正在炒黄瓜,便让正在洋葱的何深歌去开门。

    她切的泪流满面,急忙放下刀,跑去开门。

    门外,杜库提着一袋子的水果和一箱特仑苏,冲何深歌露齿一笑。

    何深歌探头,看了看门廊,没发现其他男人的身影。

    “深歌。”杜库笑容有些勉强:“古大说他去帮袁总搬家了。”

    “哦。”

    何深歌顺手拿走他手里的水果,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云淡风轻地招呼道:“库头,你坐着,很快就可以吃了。”

    “我去帮忙吧,我看你需要擦擦眼泪。”杜库把那箱特仑苏放下后,急忙跑进了厨房。

    何深歌张了张嘴,想解释,她的眼泪是因为她刚才切了洋葱。

    她把那袋子水果往桌子一放,惆怅之意爬上了眸底,原本她想着亲口跟古槊道谢,看来也不必了。

    厨房里头,杜库刚进去,许清以为是何深歌进来了,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吩咐道:“深歌,洋葱切好了没?切好了就帮我把鸡中翅切三道痕。”

    杜库默默地拿起刀,把剩下的半颗洋葱切完后,哗啦哗啦的泪水像脱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一会,许清把炒好的黄瓜往白瓷碟上一放,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瓜藤条上的黄花往边一摆,笑嘻嘻地端着这碟菜,转身说:“当当,黄瓜炒肉,搞…….”

    说到一半,她的笑就定格住了。

    “古大没来,我看深歌好像不是很开心,所以就进来帮忙了。”杜库飞快地瞟了许清一眼,就一直低头切鸡中翅,不敢抬头。

    许清把那碟黄瓜炒肉放下,一言不发地把平底锅往水池里放,拧开水龙头,水柱一下就从圆形的口子里喷洒出来。

    一下子开的太猛,水珠四溅。

    杜库眼疾手快地把水龙头拧了拧,水流小了,这会,他闻到了一丝清幽的薰衣草香味,一下子,心跳加速,脸刷的一下通红了。

    许清正被杜库的双手困在他的胸膛里头,她的腰正好抵着橱柜壁沿,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了何深歌的淡若细雨的声音:“清清,库头,我去图书馆了,你们两个吃吧。”

    “深歌。”许清想拦住何深歌,一时心急,直接撞上了杜库的胸膛。

    碰巧,她的脑袋撞到了杜库的下巴,杜库吃疼地侧开身来,捂住下巴。

    “你没事吧?”许清回头来,面露忧色。

    “不疼。”杜库立马放开手,挺直身子,以示自己很好。

    许清那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了下杜库那有些胡渣子的下巴,眸光宛若春水盈盈:“真的不疼吗?”

    莫名地,杜库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宽大厚实的手一把抓住了许清的小手,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好像,有点疼。”

    “库头!”何深歌去而又返。

    杜库和许清听到这道声音,即刻弹开。

    何深歌看见他们两个分别站在厨房左右两侧,略感疑惑:“你们两个……”

    “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想吃我做的菜?”许清连忙问。

    “你留点剩菜给我啊。”何深歌看向杜库:“库头,你明天会去找大叔吗?”

    “嗯,明天约了他去网球馆。”

    “那你顺带帮我把相机拿给他吧,就说我不需要了。”

    “啊?”

    “相机放在客厅里,你走的时候记得拿走,我出门啦。”

    下一刻,客厅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许清愣了愣,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有可能。”

    周日,网球馆。

    古槊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

    “古大,昨天深歌化了妆。”杜库放下网球拍,一屁股坐下来就忍不住地说起昨天的事情。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没说话,拧紧了瓶盖。

    杜库咕噜往嘴里灌了一瓶水,喘了口气,继续说:“昨天她开门,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就一直在找你,然后我跟她说,你去给袁总搬家了,别提那样子有多失望了。”

    他用干毛巾擦着脸,没反应。

    杜库见状,添油加醋:“听清清说,她一大早就起来去市场买菜,准备晚上的聚餐,结果你没来了,她连饭都没吃,就跑图书馆了,这段时间她一个人为了文案,也是很累的。”

    “她自己主动揽下的工作,再累也要撑下去。”古槊放松身子,靠着墙,眸子紧盯着隔壁房的一对正在打球的情侣。

    “古大,你不打算帮一下?”

    古槊冷冷地一笑:“有人帮她,就不需要我了。”

    “有人?”杜库问出了点点苗头,顺藤摸瓜地追问:“古大,你是说,深歌外边有人?”

    “不是。”

    “这样说,错的肯定是你。”杜库把手搭在古槊的肩膀上:“古大,你是男人,有时候也顾着人家的感受,你别老跟袁总走一起,深歌看见了,也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

    “古大,你要知道,女人是很敏感的动物。”

    古槊斜了杜库一眼:“还打不打球?”

    “我也是把你当兄弟,希望你们两个好好处着。”杜库低头,从网球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看深歌应该是生气了,她让我把相机给你,她说,她不需要了。”

    古槊看着那个盒子,随即漠然地移开目光,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她不要,那你拿着用,我也不需要。”

    “我就不用了,你还是想着怎么哄深歌吧。”杜库把盒子放进了古槊的网球包里。

    古槊喘息着,目光紧随着那对情侣,久久没有移动。

    隔壁房的情侣也不是在认真打球,嬉笑着用球拍追打着对方,这样欢快场景,让古槊越看越烦躁。

    他会想起来,在沙漠时,他和何深歌一起奔跑的样子,他那时候看见何深歌那样恣意潇洒的笑容,真的很吸引人。

    想着,他闭起眼,不去看那对情侣。

    这时,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那张冷锅串串图片里的手表。

    他烦躁地踹了杜库一脚,起身道:“起来,继续打。”

    周一,九月末,秋风乍起,天空蔚蓝高阔。

    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何深歌手里拿着文案,冲了进来。

    正在跟客户通电话的古槊微蹙眉头,对何深歌双目喷出的愤怒火焰视而不见,继续慢条斯理地跟客户讨论合同的细节问题。

    何深歌把文案放他的办公桌上,趴在桌子上,玩着他桌子上的磁球。

    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客户,眼角余光一直在窥探何深歌的小动作。

    虽然在愤怒状态的何深歌,也深知古槊在办正事,她克制住自己想拔掉电话线的冲动,双手不停地拨弄着办公桌上的小玩意。

    良久。

    古槊终于挂了电话,一脸不悦:“你是不是应该敲门?你之前不是教师?连这种基本礼仪都不知道?”

    “我现在不是了!”何深歌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气鼓鼓地盯着古槊:“说,为什么不通过我的文案?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我改还不行吗?为什么直接Pass?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你直接回复我,说不采用我的文案,直接启用备用文案!”

    古槊坐正,双手握着,放在桌面,正正经经地回道:“何小姐,我是你的上司,请注意你的言辞。”

    “好。”何深歌后退一步,站好,努力撑起一抹笑容:“古总编,请问你对我的文案有什么不满意吗?”

    “何小姐,麻烦你回去重新查看我的邮件。”他的脸猛地一变:“出去。”

    何深歌与古槊对视了许久,然后收回目光,握紧拳头,无声地离开。

    晚上,繁星点缀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古槊因文案的事情约了袁云舒在一家西餐厅吃饭。

    他今天看到何深歌的文案,问题太多了,如果在明天的会议上放出来,按照袁云舒的公事公办的性子,她明天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本来他不想管的,可何深歌那愤怒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一遍又一遍。

    真怕这个女人在明天的会议上哭了起来,他还是找袁云舒,试试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云舒。”古槊握着葡萄酒瓶,给对面的袁云舒倒了一杯酒,酒红色的酒液分毫不差地占据了杯子的三分之一,然后他放下酒瓶,说道:“明天会议上,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深歌的文案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私底下商量?”

    袁云舒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杯,抿了口红酒,甘醇的液体流入喉底,灯下的她笑笑:“阿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古槊微微一愣。

    她放下酒杯,说道:“以前你说,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是吗?”古槊低头,细细地切着牛排。

    “我还以为,你爱工作比爱我更多一分,你总在加班,总在出差,就算同住一个屋子,你也是在对着电脑,别人的男朋友至少在打游戏,女朋友有理由打扰,可是你在工作,我好像没有理由去打扰你。”

    古槊叉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明天的会议,我不会给你面子。”她拿起刀叉:“如果说我从你身上学会什么,那就是,学会自爱,懂得分寸。”

    “袁云舒。”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地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当初,是你抛弃了我,别说的,好像是我抛弃了你,不是你亏欠了我?”

    袁云舒抓着刀叉的双手有些微颤,刀叉与瓷碟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时显得特别刺耳。

    “既然袁总有车,我就不送你了,先走了。”古槊起身,离开了餐厅。

    秋月的夜晚不热了,路上倒有些凉风。

    古槊下了公交车,仰头可见自己租房所在的大厦此时正亮起了盏盏灯火。

    两年前,他每次回来,一抬头,就会看见自己的租房窗口亮着光,他就觉得心安,现在,窗口是黑漆漆的,再没有人给他准备一盏灯。

    他面色露出淡淡的懊悔。

    原来,是自己逼走了她。可是他只是想赚多点钱,买个大点的房子,买辆车,就可以娶她回家了。

    他承认,那时候他刚进入行者旅行社,一心只想着往上爬,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找选题,写出一篇好的文案,还要到处跟着原先的部门老大四处跑,他是忘了去关心袁云舒,因为他坚信她会等的。

    古槊看着那曾经跟袁云舒一起合租的房子,心就好像被烈焰焚烧一样难受。

    他低下头,转身离开。

    广州这座城市,很小,人却很多,房子也很多。

    古槊穿过了人流,走过了一条条街道,路过了辉煌的灯火,来到了公司楼下,想想今晚干脆就在办公室睡一晚好了,他便抬脚进去。

    电梯一开,他发现部门的玻璃门没锁,缓缓步入。

    漆黑的工作室,有一个工位发出幽幽的淡黄色灯光,灯光把一道纤瘦的影子钉在了白墙上。

    古槊悄悄地走了过去。

    温暖的灯光下,何深歌正在对着电脑,用笔勾画出自己文案的不足之处,她的发丝从肩膀侧垂落,她的侧脸沉静又温柔。

    古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0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