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梅子汤

白瓷梅子汤 > 第四十三章 鱼香烘蛋

第四十三章 鱼香烘蛋

    早点铺里,除了沈修砚,团队大部分人和张师傅正往大圆桌上坐,旁边有几个厨师正在往桌上端菜,李佳蕙在一边张罗着茶酒。

    何深歌拎着沉甸甸的几袋水果回来,古槊就上前,顺走了她手里的水果,眉眼透着忧色:“你去哪了?也不说一声?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游荡,多危险!”

    “你都比得上我妈了。”何深歌弯了弯唇角:“我就是出去买些水果。”

    “谁让你买了?Lily负责经费,Gory负责团队的一日三餐,你瞎操心什么?”

    “就是Gory姐提议的,我一个实习生,本来就应该做这些活啊。”

    “下次,叫上我。”古槊脸色一沉。

    何深歌压低声音:“你是老大,我是实习生,上班时间,我们要各司其职,好吗?”

    “走,吃饭去。”古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他并不接受何深歌的要求。

    所有人都站在饭桌上,没人敢坐下,即便是袁云舒也是要看投资人沈修砚三分脸色。

    何深歌也乖乖地站在了古槊的旁边,偷偷问:“怎么大家都不坐?”

    “沈总在里头的办公室进行视频会议。”

    “哦。”

    说来也巧,何深歌刚回来没多久,正在里头的黄花梨木椅上坐着的沈修砚本来紧盯着电脑,这会他瞥了眼何深歌,那张凉薄的唇张了张,就合上了电脑,从里头出来。

    他朝何深歌走过来,目光在何深歌那张脸一凝。

    沈修砚看了她一会,然后就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吃饭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各就各位,古槊将何深歌拉扯到他的右手边,他与沈修砚靠着。

    沈修砚瞥见这一举动,目光一冷,他拿起筷子,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夹了块钟水饺放进嘴里。

    饥肠辘辘的其他人见他动筷了,均兴奋地提筷夹饺子。

    何深歌早上吃过了钟水饺,并不是很想吃,倒是很想尝一尝,桌上另外几道菜。

    其中一份青花瓷碟上盛着深黄色的蛋花,混着酱汁鱼块,表面看起来,有点儿类似于她曾经在广东东莞莲湖公园里看过的一幕美景。

    盛夏里,整个莲湖种满了一人高的油菜花,行走在花田中,满目都是池塘的淤泥和黄灿灿的菜花。

    也许何深歌盯着那道菜时间有点久,旁边的古槊注意到了,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何深歌的碗里:“只能吃一点,多了不行。”

    “好。”何深歌将那块鱼肉放入嘴里。

    沈修砚俊眉一拧,气压突降。

    “大叔,这个菜可以,蛋花应该是加了淀粉勾芡,特别滑嫩,这个鱼肉不知道是用什么鱼,感觉是河鱼,捣鼓成鱼酱,更加滑口,鲜甜,加上蛋花的醇香,你试试。”何深歌微微一笑,也夹了块鱼肉放到古槊的碗里。

    古槊尝了口,看向张师傅:“张师傅,这道菜很滑口,叫什么?”

    “蛋花烘鱼。”张师傅说。

    “张师傅能否传授一下技巧?我想偷师。”古槊拉扯下何深歌,让何深歌注意听。

    张师傅看向古槊,满脸得意:“其实这个菜是咱们四川人的家常便菜,你上大街随便问个四川人,都晓得。”

    “我觉得张师傅做的更加正宗。”

    张师傅摇摇手,谦虚一笑:“莫有的事,大家都差不多,先用慢火煎个蛋皮勒,再剁碎的鱼肉混着豆瓣酱,姜葱蒜,加点马蹄和木耳,迅速搅拌匀了,加点生粉,大火上一炒,这鱼酱就成了,之后鱼酱放在这蛋皮正中央,就是鱼香烘蛋了。”

    “听起来感觉很简单,可实际上,做起来,才知道功夫深啊,回去广东,我也试试,不行的话,恐怕还要叨扰一下张师傅。”

    古槊举起茶杯。

    张师傅也举起茶杯,碰了空杯:“没事,古先生要是哪天想吃了,尽管来这,都给你免费了,不用自己做。”

    “这建议不错啊。”

    大约三杯茶的功夫,古槊才结束了和张师傅的周旋,低头,在何深歌的耳边轻声说:“我看了你近期在公众号上发布的文章,内容太过于浅薄,你以后像我这样,尝了什么菜式,就亲自去问问做这道菜的厨师,关于这道菜的做法,来由,丰富一下内容。”

    “恩恩,我知道了。”何深歌认真地点了下头。

    “还有,说话要注意点,一般会触及厨师行业圈内的秘密,如果是独家秘法,很少人愿意分享,要是别的厨师不好说话,你就别在做法这方面太过于纠结了,可以从别处入手。”

    “放心,这类似于教学研究中调查法,我会事先了解访谈对象,再准备好访谈内容。”

    “嗯。”古槊夹了块饺子,沾了些沙茶酱,放到她的碗里:“你对海鲜过敏,蛋花烘鱼就少吃点,吃饺子吧。”

    “知道了。”

    何深歌在脑子把刚才古槊的一番教诲牢牢地记着,稍后回到了民宿,她要赶紧记下来,她有些懊悔,刚才张师傅的话,她应该拿手机录音下来的,晚些时候,她可能忘了差不多。

    不知觉里,她吃着饺子,竟觉得饺子的味道变了,原先只是姜末肉香,可她尝出了虾仁的鲜甜。

    何深歌露出自我怀疑的神情,伸筷,又夹了个饺子。

    确实没错,馅料里加入了虾肉。

    她露出惊喜的神情:“大叔,我发现,其实混了虾肉的饺子,还挺好吃的,鲜甜可口。”

    “嗯。”古槊看着她目若星河的样子:“只能再吃一个。”

    何深歌放弃了夹饺子,筷子伸向了另一道菜。

    椭圆形的白瓷碟上平躺着一条黄花鱼,鱼上被浇上了一层棕褐色又夹杂着显眼红色辣椒的汁液。

    “这道辣味黄鱼倒是好吃,促进食欲,辣爽。”何深歌扬起笑。

    夹在正中央的古槊突然抓住了何深歌的手,眸光尽是温柔:“不能再多吃了。”

    “可是我还很饿。”何深歌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走,我带你去吃别的。”古槊低声说。

    “去哪?”

    “跟我走就对了。”他放下筷子,随口道:“我们吃饱了,出去走走。”

    旁侧的沈修砚目光深沉,冷声道:“古先生的胃口真小。”

    “确实是,我跟深歌先走了,沈总慢慢吃。”古槊丝毫不给面子,牵起何深歌的手就离席。

    “饱了,你们慢吃。”沈修砚也放下筷子,独自离开。

    众人见沈修砚一离开,松了口气,又欢愉地吃起来,喝起来。

    初秋的夜里,有些凉爽,适合饭后散步。

    古槊牵着何深歌的手快步地行走在巷子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都被古槊那只宽厚的手紧紧地困住了,他就像一个牧羊人,牵着一头温驯的小羊。

    她的唇边扯出一道清浅的弧度:

    “大叔,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古槊低头望了她一眼:“没想到,就是想带你出来。”

    “噢,其实我也不饿,要不我们回民宿吧?”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他紧紧地攥住她的双手。

    何深歌抿了抿唇:“今天的公众文还没写,我想回去更新。”

    “选题想好了吗?”

    “嗯,我早上就找好选题了,就是四川人的家常便饭,早点可以写进去,刚才的鱼香烘蛋也可以写进去,尤其是张师傅那一段话,也可以放进去。”

    “还不够,应该要加点四川人平常的生活气息,你文笔好,点缀一下。”

    “嗯,知道了。”

    “尽量让你的四川同学朋友转发,引起别人的共鸣。”古槊偷偷观察着何深歌的神情。

    “我就只有一个四川同学,也不多。”何深歌一直盯着前头的路,眸子的焦距涣散,脑子应该在思考当中。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上有一道黑影闪过。

    古槊眼尖手快地拦下了后边冲出来的一道人影:“库头,你怎么跑出来了?”

    杜库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这时,何深歌和古槊才注意到了,杜库正背着许清,许清趴在杜库的肩上,小脸苍白得可怕,脸上尽是冷汗。

    “她怎么了?”何深歌心脏一缩,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喊肚子疼。”杜库双脚急得一直交替跳着:“清清还好,只是肚子疼,但是袁总就严重了,她吐得很厉害,古大,我先走了。”

    说着,杜库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前冲。

    古槊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臂,他的瞳孔瞪大,心脏悬在了喉咙眼里。

    脑子里只有那几个字“袁总就严重了”,过去的回忆随着这几个冲破了他的理智关口,他日以继夜地忙工作,一天夜里,他发现厨房里有红糖姜茶的味道,他立马看手机显示的日期,正好是云舒的经期,他抓了抓头,走到房间,轻轻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云舒痛得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他走到床边,匍匐在她的旁边,像只做错事的小狗耷拉着脑袋,问她:“云舒,是不是很疼?”

    “不疼,桌上有饭菜,你热了就吃吧,我想睡觉了。”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好好睡。”他那时就真的起身离开,把房门关上了。

    她就是这样要强的女人,明明痛得是自己,也会掩藏的很好。

    回首以往,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她,失去了她,似乎才懂得,女人在脆弱的时候,要的不过是简单的陪伴。

    古槊抬脸,急切地问:“云舒现在在哪里?”

    “厕所。”

    忽然,何深歌感受到束缚自己的双手的那道力量悄然离去,自己的手腕被秋夜里的风吹得很凉。

    古槊松开了何深歌的手,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谭底,声音比这夜间的秋风更为凉透人心:“深歌,你要回去民宿还是跟库头去医院?”

    她闷着声,不说话。

    他想了想,这里离民宿还隔着一条巷子,深歌一个人回去,他不放心,但是发生了这种突发情况,他必须回去察看情况,尤其是,他居然很担心袁云舒这个女人,明明那么憎恨她,却害怕她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低垂着头的何深歌,从这个角度俯视她,并不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古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音量放的很低很低:“抱歉,深歌,我还放不下。”

    堂口的灯光把他们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她看着古槊那道影子,心底微凉。

    她还是咬牙启齿:“去吧,我等你。”

    “谢谢。”古槊伸了伸手,想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还是缩了下手,转头看向杜库:“库头,你顺便带上深歌,我回去看看情况。”

    话音一落,古槊转身,朝来时的路狂奔回去。

    她盯着地面只剩下自己的影子,蓦地心里有了失落,她低头,看向自己那双空无一物的手,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他会放下袁云舒。这世界上也没有谁跟谁就会一心一意地互相喜欢到老,一路走来,大家都是犹豫着,退缩着,心猿意马着,只是,有些人选择坚持,有些人放弃。

    那天说好的,要坚持下去的。

    朦胧的月光透过层层云翳,落在了她那孤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