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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五仁月饼

    在前往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漫天飞雪。

    何深歌踩在酥松柔软的雪地上,听到仿佛踩到枯叶的咯吱咯吱声响,她认真地观察地面,特意挑了那些厚厚一层又没有被任何脚印污染的雪地,然后不紧不慢地,放缓步速,慢慢把脚踩了进去。

    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古槊就在何深歌的身后,那双纯黑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眼前那个贪玩着的女人。

    他偷笑了好一会。

    这个女人刚才还如履薄冰,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现在还嫌弃他靠近,怕他玷污了纯白洁净的雪地,还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乐趣吗?

    思及此处,他故意追了上去,凡是何深歌准备要踩的地方,他偏偏要踩上几脚。

    起初,何深歌以为他是不经意的,就把目标瞄向别处。

    一来二去,何深歌蹲身,握了个雪团,冲那踩着雪地正乐呵着的古槊喊:“大叔,看我这里。”

    古槊闻声转身。

    一个雪团不轻不重地砸到了他的胸膛,洁白的冰雪在他的黑色羽绒服上破裂,掉落,留下些许晶莹剔透的小冰晶。

    他低头瞅了眼,看向不远处正捧腹大笑的何深歌,他挑了挑眉:“深歌,你确定要跟我玩这个?”

    “来啊。”何深歌又朝他扔了个雪团,一脸挑衅。

    古槊这回缓缓地展开笑颜,露出洁白如雪的贝齿:“那我就来了啊!”

    话音一落,他一手一个雪团,快速且精准地对着何深歌发起一连串的炮轰。

    何深歌刚才摔怕了,不敢在雪地上乱跑,衣服穿得多,行动也迟缓不便,刚蹲身,还没碰着雪,古槊就已经扔了五六个雪团了。

    她边躲避边扔,不小心又扔到了旁边的同事们。

    这下好了,本来要去大教堂的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年人就这么不害臊地在马路边玩起了打雪仗。

    哈尔滨当地居民一脸淡定地路过,心里想,这群人估计就是广东的,要不然就是海南的,哎,可怜的南方人。

    几回交战后,大家也累了,身上黏着的冰晶融化后,弄湿了身上的衣服,头发也湿了,厚厚有绒毛的雪地靴也湿了,手套湿了,冻得里头的手也红了。

    一阵干裂刺骨的冷风吹来,好像一把把刀子无情地在他们的脸上刮过,似乎脸上被刮去了一层皮。

    古槊身为团队地位最高的领导者,宣布战争就此结束,继续往索菲亚广场走。

    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拜占庭式东正教教堂,设计者是俄国人,可能是因为黑龙江靠近俄罗斯吧。从外边看,教堂的红色砖墙、绿色穹顶以及金色十字架在皑皑白雪的白色世界里尤其显眼,给人一种巍峨壮美的气势。

    抵达教堂,杜库和许清给大家分发门票,大家好奇地进入了这座教堂,进去后,一股暖气迎面而来,许久才能驱散身上的寒气。

    同事们很快就三三两两走散了,何深歌对静物不是很感兴趣,走马观花式地扫了一眼,就偷偷躲在了一个角落里,拿起手机回复粉丝。

    有个是哈尔滨本地人的粉丝评论了何深歌昨夜发布的食味人生文章:“我好像遇到过你的大叔,不知道是不是他,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准备去新西兰,要从广州转机,我们正在机场吃零食,他就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来跟我们说,他是做什么啊,好像就是你的大叔。”

    何深歌立即给这个粉丝发私信:“当时你们是给了他那几样食物吗?”

    “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很肯定的是,给了大列巴,大列巴带的不多,我爷爷觉得他们像是背包客,就给了三块,”

    “大列巴?”

    “就是你说的俄罗斯风味面包,现在到处都有这个面包啊。”

    “请问这个大列巴,当时是你们家自己做的吗?你们家是开饭馆的吗?”

    “对,我奶奶做的,我奶奶是俄罗斯人,我爷爷是厨子,爷爷以前开了馆子,现在老了,成了我爸在管。”

    “请问一下,你们家的饭馆就在哈尔滨吗?”

    “对啊,就在哈尔滨南岗区某某街16号,深歌博主,你要过来品尝吗?我让我爸给你免费!你能给我们家做个宣传吗?”

    这个粉丝似乎有点开心,何深歌还在打字,他一下子就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在讲述馆子的生意萧条,不如以往之类的话,想做做宣传。

    何深歌原先都是接广州市内的单子,恰好公费团建,如果顺便接个单子,也算是赚了钱,而且,若是这个粉丝就是古槊当年要寻找的那一家人里的一份子,那她不就是给古槊解开了一个心结?

    一想到这里,何深歌就暗自窃喜,在私信里问粉丝:“你的爷爷奶奶还能行动吗?麻烦他们把当年给我家大叔吃的几样美食重新做一遍,可以吗?”

    “可以啊,他们现在每天都在做这些吃的,家里一堆,尽管来。”

    于是,何深歌就欣然答应了这个粉丝的要求,免费做宣传,唯一的要求,那就是让老奶奶和老爷爷把当年那几样食物重新做一次。

    她雀跃地在教堂里奔来跑去,到处找古槊那道身影。

    从四层楼一直找,直到到正门的钟楼处,她碰见了正在拍照的杜库和许清,才停下来。

    “深歌,你也过来一起拍照。”许清拉起何深歌的手,把她拉到7座响铜铸制的乐钟前。

    拍完了之后,何深歌连忙问他们:“大叔呢?刚才他明明在给别人讲解哈尔滨历史文化,转眼就不见人了。”

    其实,并不是转眼间的事情,她往往都不知道,低头操作手机的时间是很快流逝,那一低头的时间就至少有半个小时。

    杜库把手机给许清看照片,抬起头来看何深歌:“古大,古大走了,好像是公司有急事,需要让他飞加拿大,听说国际旅游部那边有个大项目,应该跟加拿大有关,我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走得急。”

    听到这件事,许清恍悟地说:“噢,是哦,刚才古大让我在之后好好照顾你,看着你,然后跟你说一声,他需要去加拿大出差两周,差不多,要放年假的时候才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何深歌的满心欢喜一下子成空,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了些。

    内心有了些微酸涩。

    “总编都是这样的,特别忙,尤其是他主要负责的是国际部,以后要周末聚餐,估计很难咯,深歌,你要谅解一下。”杜库理解男人的事业心,特意给何深歌打下了预防针。

    “我知道,你们拍照吧,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杜库警惕地问。

    “临时接了个单子,就在南岗区那边。”

    许清立即抓住她的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要陪你去。”

    杜库顿时感觉脑袋有点大,责任有些重大。

    毕竟,团建活动是他负责的,他不能离开团队,然而,古槊一走,何深歌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古槊肯定会踹死他的,另外,

    清清又受托于古槊,她是那么具有责任感的人,肯定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着何深歌,他们的两人世界就泡汤了,要是清清这会跟何深歌走,他肯定不放心啊!

    他此刻有一种想把古槊揪回来抽一顿的冲动,古槊就是拿准了自己的软肋是清清。

    何深歌自然也能理解杜库的难处,淡然地笑了笑:“不急,待会库头把大家带到了雪雕大世界,他们拍照什么的都要两个多小时吧,你安排好大家那个时间点,在哪里集合,就可以自由活动,然后我带你们两个人去吃好吃的美食。”

    杜库偷瞄了许清一眼,她眼里似乎也对美食有点期待,就点了下头:“就按照你的办。”

    就这样,何深歌拐上了杜库和许清两个人在哈尔滨到处乱逛,就为了完成临时接到宣传单子,刚开始杜库有些不悦。

    渐渐地,他们两个人也吃欢快了,尤其是何深歌总会识趣地自己闪到一边录像或者跟厨师沟通,完全给足了他们两个人的独处时间。

    杜库认为跟着何深歌,还能摆脱了同事,而且这样到处乱走,深入一个城市的当地生活也是他一直喜欢的旅游方式。

    一周后,何深歌回到了广州,她策划的食味人生获得很多粉丝的支持。

    有很多的粉丝在文章下面评论或直接给何深歌留言,叙说他们和某样美食的不平凡邂逅或者难以忘怀的故事。

    何深歌灵机一动,把这些故事整理出来,根据不同的地区和故事类型,以及美食种类进行划分归纳,建立了一个表格。

    刚开始,她挑选广州市内的一些粉丝,进行详细的交流,和粉丝沟通好了之后,她先策划文案,粉丝同意后,跟粉丝见面,然后让粉丝带着她去找那些美食,她去品尝美食,最后她把这个粉丝美食故事写出来,作为微信公众号的最新一期内容。

    这个文章,她也不用费劲,直接粘贴复制,在微信读书、简书、微博、豆瓣、贴吧等等十多个渠道发布一样的内容,另外,她还会把文案中的视频发布到抖音、快手、最右、扣扣微视等等自媒体视频APP上。

    不知觉中,两周已经从背后溜走。

    深更半夜,何深歌还在客厅里搅动脑汁地写最新一期的美食方案,这是一个关于西关大屋里一块五仁月饼的故事。

    “怎么还没睡?”

    一道犹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的男性嗓音骤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正在思考的何深歌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神经高度紧张地看向门口处,发现是古槊,她才松了口气。

    她问:“你回来也不告诉一声?”

    半夜归来的古槊看上去极其疲惫,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脱了厚重的雪地靴和羽绒服,脱了袜子,一路走,一路脱。

    “以为你睡着了,就不想打扰你,没想到你没睡。”他直接把这些衣物扔到阳台的塑料盆里,然后进了浴室。

    何深歌走到浴室门口:“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个面?”

    “不用了,你赶紧忙你的,忙完赶紧睡。”

    “哦。”何深歌乖乖地倒回去写文案。

    很快,古槊冲完澡出来,头发吹了一下,就忍受不了困意,就湿着头发在床上睡着了。

    本来何深歌把从哈尔滨特意带回来的大列巴面包和小咸鱼那几样美食放到桌面上,等他走过来,等他发现,等他露出惊喜的模样。

    结果,何深歌发现他进了房间,再也没出来。

    等得不耐烦了,她跑进房间,看见他已经睡着了,就默默地回到客厅,把这些美食重新放进了冰箱。

    她略有些情绪低落。

    因为,古槊进了家门到睡觉的这一个过程里,他都没有给她一个拥抱,也没有跟她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