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如来的门铃,打碎所有的旖旎。

    夏林希觉得，她需要一件隐形斗篷，把蒋正寒整个人都盖来,假如父母进门发现他,那他们的下场会有多惨。

    然而哪有什么隐形斗篷，她只能这样假想一下，接着面对门的现实。

    从厨房到客厅，最多十几步的距离,她走得相当艰辛，不过行至一半,她又忽然想,爸爸妈妈都有钥匙，应该不会按响门铃。

    这个念头,就好比一束明亮的光，顷刻间照进她的心房。

    夏林希快步走到门前，透过正中央的猫眼,看向此时的走廊——那里没有她的父母,只有一个握着对讲机的保安。

    因为认识那个保安，她终于恢复镇。

    门开一条缝，夏林希出道：“这么晚，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刚刚接到,业主林婧的电话，”保安问道,“林婧是您的母亲吧？”

    “是。”

    “她向我们反映,今晚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但是手机无打通，就让我们来调查情况……”

    夏林希的手机静音,放在包的最里层，自从她进门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所以她马上说：“刚没看手机，我给妈妈回一个电话。”

    言罢，夏林希准备关门，厨房却传来一阵切菜。

    仔细一听，不仅有切菜的音，还有锅铲敲击不锈钢的轻响，蒋正寒没料到隔音不好，专注于当下的烹饪，也不怕面冲进来什么人。

    业主家里只有一个人，那么厨房里忙活的又是谁？因为想到这一点，保安神情茫然，没明白发生什么。

    夏林希当即胡扯道：“我正在看电影，主角喜欢做饭。”

    保安半信半疑，接着答一句：“电影的音效……好像特别逼真。”

    “新买的立体音响，”夏林希望向客厅，搜肠刮肚足有半晌，她终于挤出来一句，“比从前的音响，它的效果好不少。”

    保安见状，错以为她所言非虚，与她寒暄两句，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夏林希关上正门，如释重负。

    “你不怕我爸爸妈妈突然回来么，”夏林希走进厨房，面朝蒋正寒的背影，“假如他们发现……”

    蒋正寒把大火转成小火，按下抽油烟机的开关，算一下出锅的时间，然看向夏林希：“假如发现，我只能向他们坦白。”

    “坦白什么？”

    “在厨房里，对你心怀不轨。”

    夏林希心头一热，加重语气道：“我说的是正经话。”

    蒋正寒道：“我也是。”

    夏林希无从辩驳，舌头像是打结，回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背靠一扇玻璃门，安静地观望他良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脑中所想说出来：“以我们住在一，也是你做饭吗？”

    话音落罢，她红透脸，转身往客厅走：“我说错，不是这个意思……”

    蒋正寒笑着问：“那是什么意思？”

    他熄灭灶台上的燃气，从厨房里跟出来，和她一走到客厅。

    沙发附近铺一层波斯地毯，柔软并且富有弹性，脚踩上去没有音，因此夏林希直到落座，也不清楚蒋正寒在旁边。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响过两，她妈妈接电话：“你今天干什么去，为什么手机打不通？”

    “我静音，”夏林希道，“没有注意。”

    鉴于夏林希一贯的作风，她妈妈就轻易相信女儿，认为她独自在家一心学习，所有时间都花在功课上，并未留意到手机的来电提醒。

    正因为此，妈妈的气消一半，又接着开口道：“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须今天和你说。”

    夏林希坐直身体，扶着沙发的抱枕，严正以待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那个彭阿姨，从今往不会再来我们家。”

    “我们家惹她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答道，“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女儿跳楼自杀。”

    她女儿跳楼自杀。

    一句话好似一颗重磅炸弹，致使夏林希陷入空白状态。

    电话的另一头，妈妈再叮嘱道：“她手里还有我们家的钥匙，我没有来得及找人换锁，今天晚上你把房门反锁，我明天上午回家，继续处理这件事……”

    妈妈说得言简意赅，条理得当，充体现作为一个高管的干练和精明，对于任何一件事，首先判断有关自己的利弊，再选取一个利益最大的补救方案。

    她在权衡一件事的好坏时，会尽力剔除相关的情感因素，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这些年，让她认凡事都要仔细考量，倘若不幸造成什么果，第一要务就是撇清关系，以防惹祸上身。

    如今家里的保姆出事，她最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中的影响，因此会议行程尚未结束，也打算要提前动身。

    夏林希没有她母亲的阅历，她忍不住问：“那个女生还在抢救吗？”

    “今天凌晨四点钟，她在他们学校跳的楼，”妈妈有一点不耐烦，仍然回答这个问题，“从九楼跳下来，抢救无效，当场身亡。”

    夏林希道：“我们是不是应该……”

    “不应该，”她妈妈没有听完她的话，直截当地打断道，“彭阿姨是一个好保姆，顾客评很高，但是她的命途不顺，这和我们一家无关。”

    夏林希沉默不语。

    妈妈听出弦音，放缓语调说：“你也不想一想，她女儿在衡湖高中，学习压力有多大？衡湖高中的学生，没有一点自和自尊，老师也管得太严，既然是为人父母的，就不应该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

    夏林希应一嗯。

    “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关注无足轻重的人，”妈妈接着嘱咐道，“在这个家里，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你是我们的宝贝，妈妈对你说这些话，也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顺利度过高考。”

    “我知道。”夏林希回答道。

    妈妈总算满意，最说一句：“你今晚早点休息，我明天就回来。”

    语毕，挂电话。

    手机对话音量很小，夏林希确别人听不到。

    此处的别人，特指蒋正寒。

    她放下手机，穿着拖鞋走到门口，抬手把房门反锁。

    “我去做饭，你在餐厅等我。”夏林希道。

    蒋正寒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摸摸头，他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心里惦记着未完待续的吻，但是夏林希脸色不对，他只好放弃今天的机会。

    十钟以，饭菜一齐出锅。

    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夏林希拿出厨具，也不觉得有多饿，不过一日餐是一种习惯，哪怕不饿也应该吃饭。

    何况……这顿饭是蒋正寒亲手做的，理当受到他们的优待和珍惜。

    餐桌上，正对着一盏水晶吊灯，灯下光辉明灿，倒映出他们的影子。

    夏林希仔细地回想，这发现一点，此时此刻，是他们第一次共进晚餐。

    “我从前说你有一技长，这句话实不对，”夏林希端着饭碗，偏过脸看向他，“你是能多劳，有多技长。”

    蒋正寒接着问：“包括做饭么？”

    “特指下厨，”夏林希衷道，“厨艺真好。”

    蒋正寒回一笑：“你刚说的话，多半会变成现实。”

    “什么话？”

    “以我们住在一……”

    夏林希马上打断道：“不要再想这个问题……”她试图岔开话题：“你说锌锰干电池的电极反应是什么？”

    按她原本的想，这样一个问题，会把蒋正寒难住，致使他保持沉默，然两个人一吃饭，或继续他方面的交流。

    结果蒋正寒停顿两秒，完整又全面地答对。

    夏林希有点惊讶，同时也很欣慰，于是给他夹菜：“你最近很用功啊，我看出来。”

    “你的笔记得好，”蒋正寒推辞道，“归功于你。”

    夏林希感到不好意思，但她也不能说出来，安静半晌，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吃完饭回家吗，会不会太晚？”

    “有一段时间，经常午夜回家。”

    “你可以睡在客房，我给你铺床。”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说不同的话。

    蒋正寒仿佛没听清，所以他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林希改口道，“吃完饭，我送你出门。”

    蒋正寒笑一，锲而不舍道：“我似乎听见铺床。”

    他不过说言两语，夏林希却脸色绯红，一顿饭也不能正常吃，好不容易晚餐结束，她拿钥匙送他出门，蒋正寒却忽然问道：“沙发上的毛衣，是你织的么？”

    夏林希回头看一眼，瞧见最里侧的沙发上，一个靠近抱枕的地方，有一件手工织成的花色毛衣。

    毛衣的针脚算不上细致，所以很容易就能发现，它是一针一线织就的产，也不是商场里可以买到的衣服。

    夏林希不会织毛衣，她只会穿毛衣，她的妈妈也没有任何空闲……唯一有可能做出那件毛衣的，大概只有时间充裕的彭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