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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阿妹的故事

    白夜无法回答阿妹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会显得那么的虚伪,她只是紧紧的握住阿妹的手,等着她渐渐平息。

    “你们怀疑我杀了他么?”阿妹的声音穿透沁凉的夜,仿佛隔着悠远的山涧,又像是泉水叮咚,“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你们要抓我么?”她仰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白夜,眼底一片荒芜。

    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她想着曾经自己还那么淡定的应对面前的两个人,想着她还侥幸的想,没人会发现她的秘密。

    可恐惧是一条无孔不入的毒死,你越想忘记,它越是在你面前张牙舞爪。

    她疲惫的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我会判死刑么?”

    “你为什么以为我们会怀疑你杀了他?”唐泽突然蹲下来,目光冷冽的看着阿妹,“你做了什么?”

    白夜可以明确的感觉到她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阿妹!”

    “我做了什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呵呵!”她突然笑了出来,手舞足蹈的站起来,“他是个混蛋,我杀了他就解脱了啊!”

    白夜愣愣的看着阿妹,这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女孩,她还那么年轻,脸上却已满是沧桑,当她说出她杀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松懈下来,她甚至看见了她隐藏在厚厚粉底下面的面容上那一抹释然的笑。

    “你杀了张成?那你又是如何将尸体分尸并运到左春欢家中?你又为什么要分尸,张成的头在哪里?”唐泽平视着她。

    阿妹愣愣的看着他,迷蒙的眼中毫无神采。她一直在笑,不说话,仿佛一只心灰意冷的困兽,不挣扎,不嘶吼,只是卷缩在昏暗的一隅,等待死亡的降临。

    白夜看了看唐泽,终是拨通过了局里的电话,不到二十分钟,邱雪和其他科室的两个值班警察开车过来,上车的时候,阿妹带上了冰凉的手铐,她趴在窗口看着白夜,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怀疑阿妹?”唐泽站在她身后,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的,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道暗影。

    白夜愣了愣,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盛文说,张成是半个月前勒索他的,也就是和贝贝被绑架前后脚的事儿,想必那时候左春欢已经和他闹翻了,而且。”白夜抿唇一笑,“我在卫生间里找到了一片没有用过的卫生棉。生产日期是上这个月的。而怀孕的女人用不到那个的。”

    警车呼啸而过,唐泽面色微红的看着昏暗中闪烁远去的警铃,唇角勾出一抹极其清浅的笑。

    “铃铃铃!”

    唐泽接起电话,“老师。”

    “嗯,东西已经拿到了。”

    阿妹安静的坐在审讯桌后面,神色平静,在看到玻璃窗后的白夜时还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她朝姜沪生要了一根烟,轻轻的吐了一个烟圈,喷在他脸上,他眨了眨眼,皱眉看着她。

    “我能和白警官坦白么?”她扭头看着玻璃窗外的白夜。

    扩音器在审讯室外的小屋子里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夜。

    白夜愣了愣,扭头看着对面审讯室的姜沪生,心里直打边鼓。

    过了大概有30秒的时间,姜沪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

    白夜有些忐忑的坐在阿妹面前,对面的女孩子还很年轻,眉眼间却有着细细的纹路,那是长期被廉价化妆品腐蚀后的结果。

    她看着阿妹,被她喷出来的烟气熏得眼睛发疼。

    “我不太会审问。”她直白的说道,想也没想的就把对付户籍科各种大爷大妈的那一套搬了出来,“阿妹,你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六月六号晚上,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警方的结论是,要么你有团伙,要么是凶手另有其人。你有什么要说的么?我的同事在你的卫生间里找到了一把带血的刀,dna对比结果还没出来。”

    “是我杀了他。”阿妹淡定的说,目光空空的看着白夜,忽而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说么?”她突然站起身,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尽管她的手拷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的灵敏。

    白夜抿了抿唇,“你恨我?”

    “不恨。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从小就羡慕警察。我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就是警察,他上警校的那年我去送他,告诉他有一天我也能考上警校。”她又坐了回去,咧嘴一笑,“可惜我家里穷,上不起学,那时候张成说要给我在这里介绍个工作,等有了钱,我再考警校。”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整个人的神情都柔和了。

    阿妹喜欢的那个男生叫梁栋,就在华阳的警察学校读书,前年已经毕业,现在就值与华阳派出所,是一名普通民警。

    白夜问阿妹有没有去找过他,阿妹笑得很是腼腆。她说每个星期她都会去警察学校门口看他,但是从来没相认过,觉得自己脏。

    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阿妹偷偷给他写了分手信,告诉他自己去了深圳打工。

    也许那时阿妹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她傻傻的以为,如果有一天她挣够了钱,摆脱了张成,或许她就会回来了,如果那时他肯原谅她,她们还会在一起的。

    可是她没想到张成会看到那封信,并且找到了梁栋。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天很暗,她被他抓着头发拽到洗头房后面小卧室里,拿着她‘做生意’时的裸照告诉她,他找到了梁栋。

    他说,“真没想到啊,你还有一个这么痴情的男朋友,我听说,他为了你伤心了好久,连局长女儿的追求都不接受,你说,要是他知道你是做这个的,你说,他还能安心当警察么?”

    她看着床上丑陋不堪的照片,不停的求他不要这么做,不停的求。

    她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求他放过梁栋,放过自己,可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揪住她的头发,用力的把她的头往床上压,整个人伏在她身上,阴阴的说,“十万,只要你给我十万,我就放过你,放过他,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他快乐的在一起了。”

    十万?

    她哪里有十万呢?

    “我没有,我,求你放过我。”

    “啪!”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按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接了几个广东佬,得了些钱,拿出来。”说着,一把推开她,疯了似的在不大的小卧室里翻找。

    她安静的看着他像疯狗一样发疯,心里一阵阵发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恶魔,无论怎样,他都将把她拉到地狱。

    她已经身在地狱了,可梁栋不能。

    她缓缓的朝角落里的茶几移了过去,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

    他捂着脖子冲出洗头房,血从指缝间溢出,弄得不大的小屋子里到处都是。

    她手忙脚乱的打扫了小卧室,又去楼上翻找了许久,但是没有找到张成威胁她的照片,她不敢离开,怕张成没死回来后会去找梁栋麻烦。

    这是阿妹关于张成的最后描述,绝望而悲切。她直直的看着白夜,问道,“你能帮我找到那些照片么?”她眼神迷离,好似回忆,却终是掩面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