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下了两场雨，院子里不少地方都冒出了绿意，那颗老梨树上花儿全都掉了，打在泥上看的令人可惜，只是这院子里没人可怜罢了。

    下过雨的胡同里到底有些泥泞，而他出门又忘了将柴火放好，于是等他办完事回来时，就发现那些湿湿的柴火根本就点不着。

    而这两天下了雨，天儿就有些凉，饶是他也不想在又潮又冷的地方睡觉，就想着熬点粥喝些热乎的，可这火点了半小时还没点着。

    叹了一口气，就当是认命了，从桌上倒了半杯也不知道是哪天的水，一仰头喝见了底儿，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的大门忽然响了。

    “嘛呢？”

    霍成武眼皮都没抬，“去给我买十斤炭去，还有那蜂窝煤，一口气给我批点儿搁着，这隔三差五的下个雨，连火都点不着了。”霍成武不用听都知道来的是他发小赵汉阳。

    赵汉阳从小就跟他有着断不开的孽缘，幼儿园一个地儿，小学中学也没躲开，好不容易高中躲开了，还是人家赵汉阳有着更高的追求，没再学校念书而是单独去找了老师补基础去了，家里寄希望这混不吝的孩子能一朝开窍考上军校，最后和家里长辈一样都进部队。

    赵汉阳对此不置可否，反正家里关系都在那儿，他跑也跑不了，让学就学呗，可谁能想到没多长时间霍成武居然闻着味儿就追过来了。

    “不过哥们吹啊，就你那成绩别说军校了，就是普通大学都难。”赵汉阳拉了一条椅子倒着坐下，下巴垫在椅背上，一点一点的说，“我可是杀下心学，还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到这个程度。”

    “你成绩很好？”霍成武耷拉着眼皮问，一双偏长的目光还死死的盯着那堆怎么也生不起来的柴火。

    赵汉阳听这话一噎，“在你们班起码也前十了吧？”

    “一般。”

    众所周知，他们班成绩很差，班级风气不好，真正学习的没有几个，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区长，秘书长的儿子女儿，这群人有着不用学习也能有好的未来的资本，所以真正能低下头学习的还真没几个。

    赵汉阳气的抬脚踹他，而霍成武欺负他坐在椅子上还敢随便抬腿，于是只稍微绕了一下，再轻轻一抬腿，这人一下子就被他踹到了地上。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赵汉阳从小到大都习惯了霍成武这幅老样子，脸上分明写满了你看不爽老子又弄不过老子的样子，当朋友勉强忍一忍，当敌人的话……还是能出手尽量早出手，要不过一会儿儿说不定被打的就换人了。

    “想好什么？”

    赵汉阳从桌子上端起茶壶晃了晃，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啧了一声道：“你家那个不是也要考军校吗？你跟你爷爷说好了？”

    霍成武拿眼瞥他，“谁说我要考军校了？”

    “那不考军校考什么？华大还是京大？别闹了，您那成绩买分都上不去！”

    霍成武抬脚作势要再踹他，赵汉阳机灵的往一旁躲开，“还想再踢我一回？”

    “赶紧起开给我买炭去！一会儿他们几个都来，涮羊肉吃不吃？”霍成武从橱子里拎出根儿白萝卜，“想吃就赶紧买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赵汉阳不情不愿的走了，看着那幽怨的背影，就好像受到了多大打击似的，可霍成武知道，这人的内心极其强大，家里虽然没他家这堆破事儿，但是亲戚众多，小辈儿谁也看不过谁，私下里各种掐架，可好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没一会儿几个发小都冲了进来，说要给他接风洗尘，顺便庆祝乔迁新居，连着羊肉和粉丝都带了过来，就连麻酱都是自备的，只是看着他这儿冷锅冷灶的，连火都没升起来，一个个的对今天的涮羊肉之行都产生了怀疑……

    “涮羊肉好啊，我好久都没吃了。”陆田田今天运气好，眼看着春天剩个尾巴了，她在从县里回村上的路上正好碰上一个老汉在那卖羊肉，不要票，就要钱，好像是家里有人住院没钱缴费。

    陆田田一看这个，买了一整个腿回来，人家还搭了不少羊油给她，说是回去炖汤好用。

    她以为她是赶巧碰上的，结果一回家跟姥姥一说，姥姥笑眯眯的摸着她的脑袋说，“可不一定是有人住院，许是有别的事儿吧，买了就买吧，正经的羊肉也不能骗咱。”

    陆田田被唬了一跳，“那姥姥，这羊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姥姥捏捏羊肉，肉质紧实，闻着也还新鲜，“能有什么问题，除了不一定是那人家里的羊肉外，估计没什么太大问题。”

    陆田田一听也明白了，当下又稍微放下心来，不过谁想着姥姥下一句又说，“不过你下次再出门可要注意了，身上别带那么多钱！”

    陆田田顿时感到后怕起来，她现在仿佛一下明白了，那卖羊肉的有可能卖的不是自家羊肉，这秋末的时候，谁家能把正要开始上膘的羊杀掉，就算是要给家里人住院缴费，那也是整只羊卖掉划算。

    而他不要肉票也更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要看看谁出手阔绰，顺便能判断谁家比较有钱，被他盯上的，说不定家里准没好。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出门一共也没揣多少钱，本来就是想要去考察看看能购买花裙子的顾客，她比较偏向于在各个单位上班的年轻女人，可转了一圈后却发现这些家里有孩子的，根本就不会花钱买这么贵的裙子，而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有能力买，但他们似乎更信任一切从羊城申城过来的货。

    晚上等陆磊回来，正好吃上了这美味的涮羊肉，羊油在锅里榨开，放上葱姜蒜炒香炒成微微焦捞出来，随后放入炖了一下午的羊骨头汤，浓白的汤和羊油一混合，就算是香料匮乏的年代，只需要一点点辣椒面，就足以让整锅涮羊肉成了再美味不过的东西。

    薄薄的羊肉片，在锅里轻轻涮动几下就能捞出来，配上简单的蒜和酱油盐的配料，满满一大口，吃出幸福感。

    四个人吃的满头都是汗，陆田田一只手拎着陆磊的命运的后脖颈，另一只手灵活使用筷子，也没阻挡住她在锅里捞羊肉的动作。

    萝卜片和土豆片在锅里片刻就熟，味道同样好吃，还有姥姥早早在窗台上种下的一整盆香菜，香的恨不得将一整锅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