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田田嘴角挂着笑，老妈第一次出手时的演技并不自然，但这个老师显然也不是那种心思重的人，这时的陆田田无比感念这个年代的人，性格大抵都是淳朴无华的。

    于是第一笔生意就这么谈成了，年轻老师姓杜，但她并没有拥有与一个十个里面，总会有三个叫杜鹃的人名，而是叫了一个很有诗书气质的名字，叫做杜采薇。

    她也是这两年刚过来上班的，所以对于这边在哪儿买衣服也是一窍不通，除了让自己还在申城的同学给邮寄外，有时也迫不得已会穿上粗制滥造的肥大宽松的俗气衣服，这在她看来这是自己走向另一个下坡路的信号，所以她经常将自己一个月的大部分花销放在了购买衣服上。

    但同时她自己也清楚，之前在申城买的同等样式的衣服，绝不会和她同学要的价格那般，只是求人头上，总有不得不低头的到底。

    今天见到杨海琴身上衣服后，她是第一次在这个小城里看到甚至比申城那些橱柜里挂着的衣服还时髦的，那样的领子，似乎从来没有生活中见过，她只是在外国的电影里看到过一次，还有那条裤子也是，穿起来一定会稍微显得腿长些吧。

    听那小姑娘的妈妈还说了，她家里还有不少衣服，各种款式的都有，只是现在还没有人要买，也就没有做太多。

    没做太多好啊，至少她能赶着第一批就先穿了，衣服的料子本身就不常见，款式更是新潮，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大姐，你家里还有多少这样的衣服，我能跟着去看看吗？”杜老师显然有些激动过头了，甚至忘记她今天其实是陪着领导过来查看生源的。

    杨海琴犹豫的看了一眼闺女，再看一眼那杜老师，最后直接一拍板儿，“杜老师，您看这样吧，您这边什么时候忙完，明后天咱们约个地方，我把衣服都先给你看看。”

    “不用明后天，我晚上就有时间，你要是方便的话，我一会儿跟你们回家也是可以的。”

    杨海琴本来就怕这老师过后反悔，这么一听就知道有谱儿，当下就说，“我和田田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儿还回学校门口等您，到时候您这边估计也忙完了，您看怎么样？”

    俩人谈妥了时间上的问题，陆田田跟在杨海琴的身后往市场那边走，莫名的觉得老妈的背影都轻盈了许多。

    当天晚上陆田田家里迎来了以为年轻的客人，穿着时髦，长相一看就是普通人，犹豫晚上实在太晚，还在家里住了一宿。

    陆田田窝在老妈的怀里，小声的问她，“妈妈，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我？现在不是在布料厂干的好好地吗？”杨海琴漫不经心的说，但说完这句话后，陆田田也能敏锐的从她的呼吸中闻到了些许对未来抱有迟疑的态度。

    “布料厂现在看还不错，但以后呢？爸爸那边，你想过怎么办了吗？”陆田田知道老妈不愿意听这些话，可这件事她们娘俩虽然没有开诚布公的谈过，但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僵在这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海琴怔愣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妈不知道，但妈想让你姥姥和你还有你弟弟都过上好日子，你姥姥操心一辈子，你弟还那么小，你也不大，却也跟你姥姥似的开始为这个家操心，反而应该是顶梁柱的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陆田田趴在老妈的耳边说，“妈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爸离婚吗？”

    杨海琴的身子僵了僵，也小声的问她，“田田，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想让妈妈跟你爸爸离婚？我们离了婚后，你就是有个离婚的爸妈了，周围人都会看不起你的。”

    “不怕被人看不起，我只怕你受委屈。”陆田田小声的抱怨，“这么多年来，你在他的身边，还有他们家里，从来没有感受到一点快乐，他们家里人看不起你，看不起姥姥家人，我都能感觉的到，我也不傻，弟弟还那么小，他本应该、本应该姓杨的。”

    老妈猛的一抬手捂住了嘴，不让那哭声从她的喉咙里泄露出来，陆田田抱住了老妈的瘦弱的身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还有我呢，弟弟一晃就长大了。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出国就出国，都随他心意，都有我呢。”

    “都是妈没用，都是我没有用，你弟弟还那么小，我对不起你姥姥，也对不起你舅舅舅妈。”杨海琴无助的抱住了她，声音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陆田田也想哭，但她知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一次只是让老妈的心里开一条缝儿，之后才是让她真正的逃离这个家。

    不是她真的想要拆散父母，如果可以，她也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和谐的幸福之家，可是现实不允许她去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陆国辉的渣是难以想象的，从上辈子就能看的出来，就算没有小姑的撺掇和奶奶的怂恿，这个人也会轻易的抛开她妈妈另娶他人，只不过重来一世，他的渣来的更加的实质和恶心罢了。

    她相信，真正的那天很快就会到来。

    送走了提着大包小裹离开的杜采薇，这个年轻的老师挂着一脸笑，浑身上下只留了两块回去的钱，剩下带来的三十多块钱都一并给留下了。

    带走的除了和老妈身上同款的衬衫和裤子，另外还有一件半身裙，是陆田田众多图样中的一个，老妈看着好做闲着没事做出来的，简单大方，还配一条腰带，陆田田教着她怎么打结，她高兴的翻来覆去弄了好几遍。

    她是照着城里的价格给留的钱，可杨海琴死活都不收那么多，她觉得这一件衣服就收人家十块钱太贵了，后来又强塞给人家圆领半袖t恤，袖扣用乔其纱做了一圈点缀，领口则用那印花布勾勒一圈，让这件衣服显得不是那么普通。

    虽然在陆田田看来，老妈这件衣服确实有点花哨，可时代使然，她自欣然接受。

    嘴角挂满了笑，心知好日子正在一天天朝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