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桂香，她怎么来了？

    何楚桃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戛然而止。

    秦美美抿嘴要走，秦桂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你这桶里是啥，让我瞧瞧。”

    “妈，你咋来了？”秦兰芝甩了甩手上的水上前。

    秦桂香没时间理会秦兰芝，她正在跟秦美美手里的桶较劲。一个挡一个拽，两人互相拉扯。

    趁此机会，何楚桃忙将水缸用盖子盖上。这盖子本就有的，平日里怕水弄脏专拿来遮挡。

    幸好这会儿秦桂香在和秦美美扯皮，要不见着这一缸鱼，准得死皮白脸赖上。

    要给两条就能满足也就算了，可秦桂香是谁啊，给少了不但不感激，还得反骂你没良心，活脱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把水缸盖严实了，何楚桃才跟在秦兰芝后头上前。

    秦桂香虽说年纪大，可干惯了农活，一身的力气，绝不是秦美美小姑娘身板能抗的，三两下便拽过了她手里的桶。

    “鱼啊这是，哎呀，哪儿来的？”见桶里翻滚着肚皮的鱼，秦桂香睁大了眼，喜滋滋问。

    “常胜哥送来的，我正要跟美美去河里杀鱼呢。”要让她知道这鱼是拿来送人的，少不了闹腾，何楚桃赶在秦兰芝前开口。

    “送了几条啊，家里还有不？”

    这话意有所指，何楚桃拽了拽秦兰芝的衣角以作暗示，没好气回，“就两条，河里鱼难抓着呢，他也是运气好。”

    就两条啊，秦桂香有些失望，还以为拿来不少呢。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有两条呢，你们咋光记着自个儿吃，也不知道拿条给我。”

    瞧，跟自己想的一样，何楚桃冷笑，“婆，这鱼又不大，两条才够一盘呢。”

    野生鱼可不比人工饲养的，个头小肉瘦，胜在味道鲜。

    见何楚桃顶自己，秦桂香不理她，转而朝秦兰芝开炮，“兰芝，你说你，这嫁出去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念着娘家，你弟媳妇怀着孕呢，缺营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要紧，她肚子里的娃，可是你的亲外甥。”

    说完，她似有若无地瞪了眼何楚桃。

    这话听着刺耳，亲不亲的，是说她何楚桃不是秦兰芝亲生的呢。

    嘿，说这话也不想想，这鱼是冲谁才有的。

    何楚桃不生气，只觉可笑。

    好在秦兰芝是个明白人，“妈，你这话说的，鱼是人常胜给桃子吃的呢。”

    其实刚才捞鱼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给娘家送点，可想想自家老娘这德行，硬是没脸提。

    上回硬是问徐常胜要粮已经没理，这眼瞅着要出嫁，她不想最后这点时间还让桃子不开心。想想过两天就摆席了，到时候让娘家人来多吃点也一样。

    “你说你是不是傻，等她嫁过去，还愁没得吃？我看这两条就先给我，我拿回去炖点汤给国庆媳妇滋补滋补。”说着，她伸手去抓。

    “不行！”

    秦美美护着桶不让，这鱼是要送去小芳家的，可不能让人抢了。秦桂香把着桶沿不松手，两人又互扯起来，事情回到原点。

    何楚桃看不过去，上前帮忙，“婆，你别扯，美美手都被你扯疼了。”

    两个对一个，秦桂香气得不行，嚷嚷道，“秦兰芝，你看看，你看看，你教的女子，没大没小，见了人不叫，还跟我动手，你也不管管！”

    秦兰芝有些头疼，自家老娘一来，准没好事。

    可到底是自个儿亲娘，她总不能跟小辈一样不懂事，只得帮腔，“美美，你干啥呢，一点规矩都不懂，快放手。”

    “她抢我的鱼！”秦美美不服气。

    她这人虽任性，但知道好坏。虽说是自己亲外婆，但秦桂香从小对她不待见，她也不喜欢她，见了面连叫人都不情愿，自然不肯让步。

    倒是何楚桃见秦兰芝为难，想着为了两条鱼犯不着，便对秦美美耳语，“算了，咱鱼还有，等婆走了，再选两条大的给小芳家送去。现在关键是让她赶紧走，水缸里的鱼可不能她发现。”

    秦美美一听，有道理，猛一松手，倒是把正用力扯的秦桂香弄了个踉跄。

    “婆，你小心可别摔了，这鱼你要拿回去给舅妈补身子就拿去呗，抢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门来打劫的呢。”

    何楚桃这话讽刺意味十足，可秦桂香不管，一听同意把鱼给她了，高兴地不行，牢牢将桶抱在手里，即便是脚没站稳也不放。

    秦兰芝见何楚桃开口平息，心里一松，扶着秦桂香问，“妈，你今天来有啥事？”

    秦桂香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干啥来的，“哦，我这不是听你让人带信说桃子要结婚了么，想着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要帮忙的，好搭把手。”

    这话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何楚桃压根不信。

    秦兰芝倒是挺受用，心里舒服了不少，笑说，“时间是紧了点，不过我都安排好了，你们等吃酒那天人来就行了。”

    秦桂香本就不是诚心来帮忙的，顺话点头，“你安排好就行，可别说我没帮你。”

    “真不用，你不是还要顾春芳，她这头胎，可得小心。”

    帮忙干活的人都已经找好，秦兰芝从没想过找自家老娘，一方面是因为弟媳有孕，一方面也是因为了解她，能来问一句，她已经很满足。

    “可不是嘛，那俩个尽让我操心，还是你这头省心。”秦兰芝的话秦桂香很满意，“对了，听说常胜送了不少彩礼，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没啥好看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大家结婚都一样。”

    秦兰芝才松口气，又心生警惕，深怕秦桂香看中什么顺眼的霸着不放。

    “哎呀，就看看，你还怕我拿走？”

    可不是么，何楚桃心道，巴巴赶来，不就是想看看有啥好东西能顺么，当谁不都知道你是什么人。

    “听说三转一响全齐了，我跟你说，就咱家亲戚里，可好久没人结婚这么体面的了。你是不知道，外头都说你命好，有这么个好姑爷，以后有福啦。”

    秦桂香兴致高昂，她向来不承认何楚桃是她外孙女，不过因为徐常胜长了脸，这些天，村里那些人见到她都是好话，她觉得有面儿。

    秦兰芝也高兴，笑说，“对我们咋样不要紧，只要他对桃子好就行。”

    “那哪儿行，对娘家好，才是真的对她好，咱们是桃子娘家......”

    何楚桃听不下去了，打断，“婆，你不是想看聘礼么？”

    “对，对对。”

    秦桂香坚持，秦兰芝也不好拦着，见何楚桃不反对，便领着她进屋。

    东西都在何楚桃房里，她不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但看在秦兰芝的面上，只得忍着不爽，反正看看又不会少一块。

    进了房间，秦桂香兴奋地不行，摸摸自行车，又看看缝纫机，跟没见过似的，让何楚桃调了收音机给她听。

    何楚桃耐着性子照做，盼她早看早完事。

    “对了，还差一样，手表呢？”

    记性倒好，何楚桃伸出左手给她看。她习惯了随时看时间，有了手表便直接戴上。

    “乖乖，这些可得花不少钱吧。”秦兰芝摸摸何楚桃手腕上的银色手表，爱不释手。

    听的和见的，可真不一样。亲眼见着这么多好东西，秦桂香震撼地不行。

    她们家国庆娶徐春芳的时候也就送了台缝纫机，还是秦兰芝头婚的时候男方送的她给赖下了。

    就因为这，导致秦兰芝一进婆家就不被待见，知道这事的也都瞧她家不上。要不是先头那丈夫短命，秦兰芝现在还不知道被婆家磋磨成什么样。

    秦桂香可没管过这些，她一直为着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娶了个媳妇，基本没花她啥钱。

    三转一响，在乡下都是听的多，真买全了娶媳妇的，不是有钱就是傻。

    秦桂香想着徐常胜家也算不上不咋有钱，竟肯花这么多钱娶何楚桃，真不知是傻，还是桃子这女子太好命。

    “婆，都看好了吧。”时间太长，何楚桃有些不耐烦。

    “看好了，看好了，常胜这手笔可真大。对了，你们摆了酒他就得回部队吧，你跟着随军，也能进城住住楼房。”

    “没这么快，还得申请呢。”

    “他现在可是团长，随军这点小事随便办。”少了个副字，在秦桂香看来都一样，“桃子，你要是随军了，这么些东西放婆家不好，他还有哥嫂呢，别到时候给你霸了。这样，让婆给你保管，等你回来了还你。”

    何楚桃想笑，想得还真多，给你保管，怎么不说直接送你呢。

    秦兰芝忙道，“妈，这事咱管不着。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紧煮饭，你留着一起吃了再走吧。”

    秦桂香恋恋不舍，跟眼前的这些比，吃的算个啥？

    要是这些东西是自家的就好了，就算只留一样也行。

    秦桂香越看越眼红，但她知道，何楚桃不是秦兰芝，没有血缘关系，要想霸她东西，何爱国第一个不答应。

    可秦美美不一样啊，要是秦美美出嫁，她这个亲外婆就能管上一管，他何爱国这个继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目光落在玩收音机的秦美美身上，眼珠提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