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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碰瓷

    听到想听的话,徐常胜心里波动,面上还是淡淡。

    在何楚桃面前,他克制自己,极少提及方文辉,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压着,只偶尔寻着机会,见缝插针地试探。

    按说这么委婉,不是他惯来的风格,可谁叫对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呢。

    要说想法,还真不是没有,但也不是何楚桃说的那样,而是松了口气。

    那方文辉仗着自己有点文化,能说会道、巧言令色,哄女人很有一套,他怕自己回部队后,他贼心不死,整天在何楚桃面前晃悠,再弄出幺蛾子来。

    不是他不信何楚桃,而是怕她耳根子软,也知道自己嘴笨,不会整那些甜言蜜语,刚结婚就分开,他哪能放心得下,恨不得把人揣兜里,走哪带哪儿,让牛鬼神蛇通通避开。

    这下好了,有冯玲玲在转移了方文辉的目标,他至少能放一大半的心。

    不过,随军的事还是得赶紧办,要不是结婚申请迟迟没回应,他想这次回部队直接把人带上。

    本想着自己在部队有单间,先委屈桃子住几天,等家属房批下来再搬,可这些都卡在结婚申请上,他打了电话回去问,说团长和政委进京开会去了,急也急不来。

    大队部门口,一辆“侉子”威风凛凛地停在空地上,边上围了群小毛孩,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时不时用手摸摸白色的车盖头、黑色的座椅,有人想上去坐坐,可又不敢。

    何楚桃认出是邵兵的三轮摩托,饭前还没呢,估计是早上那会儿停在了徐家大队,后面开过来的。

    这年头,甭管是几轮,只要是车子,都稀罕。更别说,这辆还不是普通的三轮,它可是警车,上头的红色警灯跟标志般竖立着。

    把自行车停好,进门就见几人围坐着谈笑,见到方文辉也在何楚桃有些意外,但看了看冯玲玲又很快想明白,并不觉奇怪。

    瞧他那副如鱼得水样,还真是能钻营,一顿饭下来,不说隔壁徐家大队的书记和村长,就连初次见面的李主任,都好似老熟人般一点都不生疏。

    唯有邵兵话不多,绷着张脸,对方文辉的搭话并不热情,甚至有些冷淡。何楚桃看在眼里很高兴,果然不是一路的,暗赞徐常胜交朋友有眼光。

    她不知道,邵兵作为警察,眼睛不知道比普通人犀利多少,早就看出方文辉这人心思不正,就他那点假模假式,跟他接触过的犯罪分子比,根本不够看。

    见到何楚桃和徐常胜,众人乐呵着起身出门。

    白“侉子”旁的小毛孩们,不等出声呵斥,光邵兵穿着制服往哪儿一站,便立马作鸟兽散。

    邵兵大步跨上坐骑,脚踩启动杆发动,车子顿时发出哒哒轰响,别说,那架势,很是好看。何楚桃立马想到,要是换成徐常胜会怎么样,还真想看一看。

    李主任坐在邵兵身后,侧边的空位是留给冯玲玲的。她正在跟方文辉道别,约好下回见面,才依依不舍上车。

    余光见何楚桃一直盯着车看,以为她想坐,昂首直了直背,若有似无地炫耀。

    何楚桃幻想后回过神来,正见她那副姿态,直觉好笑,别说她没想法,就算是叫她坐,她还得考虑下,这乡下的路坑坑洼洼,车子又敞着没有盖,得亏现在天气好,要是冷些,那开起来风呼呼吹,可不好受。

    “桃子,上车。”

    回头,徐常胜正把着把手,一脚踩踏板,一脚踩在地面上,他人高腿长,落地的那只腿微弯。

    何楚桃走到左边,侧着身子踮脚轻轻用力跳坐上,车子连晃都没晃,她调整好坐姿,双手抓着坐座上的铁杆,徐常胜问了声,得到回复,脚用力一蹬,车子动了起来。

    多少年没这样坐过了,起初有些紧张,时时关注脚下,准备一有意外就跳车,没想到在看来太大驾驭不了的车子,被徐常胜骑起来很是稳当。到了后面她渐渐放松下来,闭起眼睛,感受着微风轻拂,惬意地想大声呼喊。

    骑车的可没这么爽快,这会儿已经五月底,正午的阳光有些烈,何楚桃坐在后头,有徐常胜挡着,才不不觉得晒。

    等到了公社,见徐常胜满脸汗,何楚桃忙翻出兜里手绢让他擦汗,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想亲自帮他擦,可惜不行,何楚桃暗自遗憾。

    表彰大会很顺利,除了实在离得偏远的,几乎所有的生产队都派了代表参加。会议很是隆重,公社书记特别发话,要各代表回去后把见义勇为的精神向各社员传达宣扬到位,徐常胜和何楚桃算是彻底出名了。

    和预想的一样,徐何两家生产队沾了光,连带着两个书记都在领导前露了把脸,会议结束,还被留下多说了几句话,出来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怕出名猪怕壮,何楚桃很有些不习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打定主意以后得低调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人盯上。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看看手里的奖励品,多少有些欣慰。

    除了奖状以外,她和徐常胜两人各收获了一茶缸、一香皂和若干工业券,本以为就精神表扬了,没想到物质奖励也挺丰富。

    茶缸是邵兵代表派出所发的,香皂是公社的,工业券是李主任代表百货商店给的,别小看这些东西,颁奖的时候,让不少人眼馋。尤其工业券,这东西别说是乡下了,就是城里人都稀罕,要不说是百货商店呢,出手就是大气,何楚桃很是满意,就算惹眼,她也认了。

    见何楚桃盯着手里的东西看,邵兵邀功,“咋样,不错吧,这茶缸我特意找那有喜字的,跑了好几家门市才买着。”

    “不错不错,眼光很好。”

    拿人家手软,得了好处,动嘴皮子的事何楚桃自然不吝啬,就连徐常胜也歇了怼他的心思。

    走到停车的地方,传来一阵喧闹,何楚桃抬眼看,好家伙,白色“侉子”旁又围了一圈人,比队上的人只多不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的起了口角,有人推搡起来。

    再一看,原来是有人爬上了车,后面的人也想上,互相争抢。照样是不大不小的毛孩,不过敢在公社院子玩的自是比其它孩子胆大。

    几人忙上前,孩子们散开,倒也不跑,只远远地围观,那车上来不及下的,被逮个正着。

    “哇”地哭声传来,何楚桃瞧见不远地上坐个小男孩,正张嘴哭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跑的时候被人推倒了,眼瞅着有人靠近,哭得愈发大声了。

    何楚桃把他搀扶起来,柔声安慰,“别哭,哪儿摔疼了,给我看看。”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小孩哭声渐小,睁着泪汪汪的双眼,小声呜咽。

    邵兵几人教训完爬车的,听见动静过来,何成功认出人来,“这不是必富嘛,你咋在这儿?”

    原来是同村的小孩,何必富,这名字取的,到底是要富,还是不富呢,何楚桃直觉好笑。

    见着熟悉的人,孩子吸了吸鼻子,“我,我奶带我来的?”

    何楚桃对村里人不熟悉,不知道这必富是哪家小孩,正疑惑,边上突然窜出人来,“必富啊,你咋了,摔着哪儿了,给奶看看。”

    小的不认识,大的记得,这不是村里的张寡.妇么,原来是她孙子,何楚桃对她可没什么好感,当下起身退开。

    说起这张寡.妇,跟何楚桃家还有些纠葛。

    她男人死得早,当初何楚桃她妈走了后,张寡.妇便盯上了何爱国,为了嫁给他弄出好大动静,整个何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结果人何爱国硬是不要,最后娶了秦兰芝进门,张寡.妇便成了笑话,心思落空不说,足足被村里人笑了许多年,从此以后两家就不对付,当然何楚桃家没把她放眼里,主要是她找人茬。

    张寡.妇翻看何必富身子,见他胳膊上破了块皮,当下怒喊,“我的宝啊,摔破这么一大块,谁干的,快跟奶说!”

    没等他开口,张寡.妇指着何楚桃就道,“是不是她?宝,别怕,告诉奶,是不是她害你摔的!”

    压根就没想要回复,说完就抓住何楚桃的手,“别想溜,我家必富摔成这样,你得给我个说法!”

    何楚桃愣了愣,没明白过来,这什么逻辑,怎么就牵扯到自己头上了呢。

    徐常胜皱了皱眉,上前抓住张寡妇作怪的手,“松开。”

    “我要不抓着,她就得跑了。”张寡.妇故作大声,“别仗着你当兵的,我就怕你,解放军不能欺负老百姓!”

    这个帽子扣得够大,何楚桃脸沉了沉,“笑话,你先抓的我还有理了,让你松手就是欺负,我被你抓就活该?这么多人看着呢,当大家都傻子吗!”

    “就是,张菊.花,你动什么手,有话说话。”何立业冷了声,这可是公社门口,才被表扬呢,这寡.妇家家的作什么妖。

    徐常胜不说话,只手上加重了力道,张寡.妇直觉手又疼又麻,五指不听使唤僵直着散开,还想再叫嚷,被他冷峻的眼盯得脊背发凉,咽了口唾沫,话全吞进了肚里。

    她想了想,自己的目标是何楚桃,没必要招惹这兵油子。为了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她轻咳了声,对何楚桃道:“你把我家必富给撞摔了,手上破了皮,头也磕地上了,也不知道脑子会不会坏,你说咋办吧。”

    安抚住想要为自己出头的徐常胜,何楚桃眨了眨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的他?”

    “两只眼睛,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是你撞的他!”张寡.妇理直气壮,要不是何楚桃作为当事人,险些都要信她的话。

    她挑眉不理张寡.妇,低头问:“必富,你说,是不是我撞你的?”

    何必富看了眼何楚桃,被张寡.妇瞪着缩了缩头,不敢开口。

    “哑巴了你,快说,是她害你的,对吧?”张寡.妇扯着何必富晃,他那小身板,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别怕,奶知道是她撞的你,奶都瞧见了,你点个头。”

    这么明目张胆的串供,何楚桃觉得可气又好笑。

    “你这孩子,咋不吭声?”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她又晃了晃何必富,狠声道,“瞧你那没出息样,再不说,皮给你扒了!”

    威胁的话,彻底把何必富吓住了,他瑟缩地点了点头,“是她。”

    “是她干啥?”张寡.妇继续诱导,何必富磕磕绊绊回答,“是,是她撞我。”

    “好啊,听见了吧,都听清了吧,我家必富都说了,就是你撞的!”张寡.妇很是得意,叫她不认都不行。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何楚桃很是无语,明白这是非要把责任赖她身上啊。

    她忽然想看看她后面想干嘛,也不反驳,只道:“然后呢,想让我送他去医院检查?”

    闻言,张寡.妇自以为计谋得逞,心头暗喜,面上却故作为难了下,“送医院太耽误工夫,这样吧,你把你手头的那几样东西抵给我就行。”

    几样东西,何楚桃自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胃口还真不小,东西还没在手里焐热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她都要怀疑,何必富的摔倒是不是她故意做的局,要真是,这张菊.花可算得上是碰瓷界的鼻祖啊。

    瞧她那副趾高气扬样,何楚桃故作疑惑,“菊.花婶,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咋跟睡觉扯上了,张寡.妇不解亦不耐烦,“你管我睡得好不好呢。”

    “哦,我就是在想,你定是昨晚上没睡好,要不然咋大白天做梦咧。”何楚桃轻笑,边上一圈人也被她这话逗笑了。

    被当众取笑,张寡.妇很是懊恼,“别扯这些,你刚可是认了的,快把东西赔我,要不然我就带着必富上你家去!”

    “菊.花婶,咱把话说清楚,我可什么都没认。你家必富摔了,我好心扶他,你倒好,不谢我也就算了,还搞栽赃,当边上这么多人都不存在啊。”

    何楚桃不紧不慢,从一开始她就不怕,边上这么多人,她可不信,就没一个瞧见她是去扶人的,她不说,是想给个机会让她把戏唱完,看看人脸皮究竟能厚成什么样。

    都用不着何楚桃亲自问,邵兵和徐常胜一出马,就有人指着何必富说他撒谎。

    在孩子们心中,警察和军人都是正义的象征,别人问或许他们还不定敢出头,可有警察和解放军叔叔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我看见了,他哭的时候,姐姐才过去咧!”

    “对,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个娃娃的话哪儿能信,他们知道啥。”张寡.妇狡辩,她就是看准了边上没大人,都是些孩子,才敢睁眼说瞎话。

    被质疑的孩子不服气,“你才不能信,你骗人!”

    “对,骗人,不要脸。”

    “何必富和他奶是骗子,让警察叔叔和解放军叔叔把他们抓起来。”

    “对,抓起来。”

    “抓起来。”

    ......

    “别抓我,别抓我!”何必富吓得大叫,生怕自己真的被抓,“是奶让我这么说,是奶让我这么说的——”

    可怜的孩子,看着才不过六七岁,就被她亲奶拿来当枪使。

    张寡.妇面色发青,抬手就是一拧,何必富被她拧得生疼,张嘴哇哇大哭。

    “行了,张菊.花,赶紧带着娃回去,再闹腾,别怪我扣你工分。”事情再清楚不过,何立业看不下去,发狠话,她一个人丢人也就算,人看了觉得他这书记的工作没做好才要命,才说要宣传见义勇为,她就弄这么没脸没皮的事,真是丢死个人!

    张寡.妇早就继续不下去,不过是单凭着口气,这下书记发话,她哪还敢多留,拉着何必富就走,被他哭得心烦,时不时臭骂两句。

    哭声越来越远,何楚桃直叹可惜,凭她观察,何必富还没彻底长歪,但有那么个不着调的奶奶在,估计也是早晚的事。

    被这么一闹,何成功和何立业脸上的喜气虽淡了几分,但其他人不受影响。

    邵兵三人要回城,说了些客套话,送他们离开,徐常胜几人也骑着自行车返回。

    到家,徐常胜让何楚桃把他那份也拿回去,她不干。表彰的事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他要空着手回去,何雨花还不得炸毛。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她狡黠道,“常胜哥,你先拿回去,过两天不还是我的。”

    徐常胜一想,这话有理,笑着点头,“对,都是你的。”

    送走徐常胜,何楚桃回屋歇了会儿,便进了空间。

    “主人,你可算是来了。”

    白羽见着何楚桃很是激动,那团白雾上下浮动地厉害。

    这么热情,难得呀,何楚桃调侃,“怎么了这是,才半天不见就这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