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艳丽不料徐建民说出这话，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照做，下意识看向徐国强。

    徐建民见她迟迟不动眉眼一竖，“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徐国强对她使眼色，何艳丽忙道，“哦，我，我这就去。”

    谁也没想到徐建民会有这番操作，何民生被堵得说不出话，何民养面色讪讪，“姐夫，你看你这是做啥。”

    “她嫁到我徐家，那就是我徐家的人了，她在娘家吃喝这米我不得供着。咋地，用不着啊，那敢情好......”

    没等他说完，何民生便话锋一转，“不是这意思，雨花她都当婆的人了，咋好总待娘家，你也要想想，这叫儿媳妇怎么看。再说，家里人多，挤得慌，她——”

    正说着，何艳丽手脚快，已经拎着个小布袋子出来递给何民生，他也不推辞，顺手接过.

    “你看要不这样，我回去好好说说她，多大人了，还跟小辈似的闹不消停.你么也消消气，这么多年过来了，她是啥样人你也知道，这会儿指不定正后悔呢。明天让常胜去接，她是你婆娘，有啥事关起门来训她，不怕不听你的。”

    这话可不像是来给妹妹出气的，倒像是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想尽办法想甩开。

    徐建民背着手，表情颇有些高深莫测，“先这样，明后天再说吧。”

    何家两兄弟互相看看，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啥好再说的，好在这趟有点收获。

    何民生掂了掂手里的米袋，兄弟倆还算满意地走了。

    妯娌俩返回堂屋收拾碗筷。

    何艳丽想着拿出去的十斤口粮，心有不甘，忍不住小声同何楚桃抱怨，“你说爸也真是的，送啥口粮，咱自己都不够吃呢。十斤，这是准备让妈住上十天半个月啊。”

    何艳丽做的会计的，比谁都算得精，她想着这会儿农忙，大家都忙着挣工分，婆婆倒好，跑回娘家干吃饭不干活，她心急。

    “我估计爸这是想让妈自己回呢。”

    十斤粮，算是表明姿态，估计何雨花要是知道了，心里比谁都急。

    收拾完厨房出来，徐建民问何楚桃夫妻明天回门的东西准备地怎么样。

    原本这些该是何雨花帮着张罗的，她不在，也就只能靠夫妻俩自己了。

    “差不多了，烟酒摆席的时候还有剩下，其它的我今天进城也买了些。”何楚桃回，背篓里除了给何艳丽收起来的那些，剩下的就是给明天准备的回门礼。

    “那就好的，礼数千万不能坏。”说着，他掏出张大团结递给何楚桃，“这钱你拿着。”

    何楚桃忙摆手，“爸，不用，常胜哥钱给我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这钱是我给的。国强他们那时候回门礼是他妈张罗的，没道理让你们自己出，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着。”

    “爸让你拿，你就拿着吧。”徐常胜适时开口。

    何楚桃不再推却，虽然她有钱，可长辈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大桥乡大桥村，王永福家

    王红军到家，正赶上一家子在吃晚饭。

    王永福夫妻，并三个子女。

    说来也怪，自从买了王红军回来后，不过三年，夫妻两就有了自己的娃，后来又陆续生了俩。

    二儿一女，王红军在这家的处境可想而知。

    堂屋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欢闹的氛围。

    徐小玉微皱眉，“你咋回来了，是不是犯啥事了？”

    王红军还没开口，她便先入为主。

    “没。”王红军摇头，拿着碗找空位坐。

    他忙了一天饿得不行，中午为了省钱，就啃了个馒头，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着一桌子菜，直咽口水，一个字不想多说，只想赶紧先吃两口垫垫肚。

    手刚伸出去，徐小玉拿筷子敲了下筷头，“吃啥吃，没烧你的份。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平常进城不都半个月才回来趟，这次才两天咋就回了？”

    王红军去黑市卖布的事她知道，原先她怕惹祸上身，死活不让，可王红军用赚来的钱成功让她闭了嘴。

    王红军看着挺大个，干农活却不行，也不会知道是他偷懒还是真不行，挣的工分跟她差不多，家里有三个半大孩子要养，黑市赚钱快，近两年局势有好转，她也就干脆随他。

    唯一要求是，不管赚多少，每月要上交二十，并且要是万一被纠察的抓到，不能把家里扯进去。

    当然，就算他说了，也没人会去管他。真找上门，大不了就留说是外头捡的，养了几年翅膀硬了管不了。

    见吃不成，王红军只得忍饿解释，“查得严，跑的时候丢了两匹。我回来避避风头，顺道再把货补补上。”

    他才不会照实说，要不然按徐小玉的性子，准得狮子大开口。说不准看他货好卖，往后每个月固定上交的钱得往上加。

    在黑市卖布，虽说来钱快，但也不是那么稳定。东躲西藏不说，遇到查得严的日子，得歇上好几天，再有看天气，雨雪天也不好出摊。

    算算平均下来，一个月能赚三四十算不错的了，还得上交二十，剩下没多少，还得支撑自己一半口粮。

    在家永远吃不饱，去了县城，徐小玉给他分的口粮根本不够他吃的。所以别看他干了快一年，兜里还是紧巴巴的。

    “啥？丢了！”徐小玉拔高了声音，“你这败家玩意，两匹布可得不少钱，咋就能丢了！”

    王红军没好气，“要不然呢，被纠察的抓去，被说两匹了，全都得没收，人能不能出来都难说。”

    徐小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想着两匹布，总觉心疼得紧，就跟挖她肉似的。

    “我不管，这个月二十块，一分不能少。”

    “知道了。”王红军胡乱点头，趁她不注意，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确保利益不会受损，徐小玉心里好受了些，见他狼吞虎咽，又皱眉骂，“少吃点，你弟你妹都没吃。去把你碗里的饭用水泡泡......”

    王红军忍受着徐小玉各种责骂和叨叨，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也不是没想过离开，在刚得知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时候。可怎么说，俩夫妻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即便他从小帮着带弟弟妹妹，做各种力所能及的活，也算是偿还了不少。

    可离开后又能去哪儿？

    把他卖了的亲生父母那儿是不可能去的，无父无母，没有家，凭什么立足。

    他只想多赚些钱，等存够了能起房子的钱，再想办法从这个家出来，自立门户。到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也管不了他。

    虽然目前看来还很遥远，但他有信心。每次徐小玉骂人的时候，他就这么安慰自己。

    自始至终，王永福没插嘴说话。

    别以为他是个忠厚的，徐小玉不过是他的代言人罢了，真正把王红军踩泥里的就是他。

    当年，要不是迫于外界压力，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肯去买别人家的娃，这不是明摆着跟人说他不行，生不了孩子么。

    这年头，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走哪儿都抬不起头，王红军的存在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得亏后来生了，要不然，他到现在都不能挺直腰杆说话。

    再说何家俩兄弟

    才到家，坐在院子里唠嗑的俩妯娌就起身迎上。

    何民生媳妇王建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何民养怀里捧着的布袋子。

    “这是啥？”

    何民养递出袋子，“姐夫给的，说给姐住咱家的口粮。”

    王建丽接过，打开袋口看了看，虽心喜，但难免不解，“咋意思，住这两天，补给咱们的？”

    “想得美，说让她继续住，不够再给呢。”何民生没好气道。

    “啥？就拿这么袋米打发，还让雨花住咱们家？”王建丽急，“你到底咋办事的，不是让你说，咱家地方挤，住不了这么多人，让他们赶紧把人接走，你倒好，就拿袋破米回来！”

    何雨花她妈走得早，她爸何民倒是还康健，家里有老的在，两兄弟就一直没分家。

    何民生生了四个，大儿子何明智，二女儿何明芳，三女儿何明香，小儿子何明远。大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娃，二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和小儿子还在家。

    何民养也生了四个，大女儿何德蓉，二儿子何德佑，三儿子何德康，小女儿何德花，也是两男两女，兄弟俩就跟比赛似的，谁也不落后。大女儿已经出嫁，俩儿子都娶了媳妇各自有娃，小女儿年纪小还在家。

    这两家，随便拎出来一家人都不少，更何况两家还住一块儿，这么多人难免房间不够数。

    何雨花一来，吃的不说，光住就够让人糟心的了。

    何民养的媳妇何慧娜是个脾性绵软的，心里就算不满也不敢说，可王建丽可是个暴脾气。

    她跟何雨花姑嫂间原就不怎么对付，难得回来躺吃顿饭也就算了，可住家里，这可不一样。

    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这么个年纪一大把的大姑子回娘家，占地方不说，还成天啥事不干，就知道指挥她，跟尊佛似的，她可受不了。

    别说两天了，真是一天都忍不了。

    这不，见徐家人没动静，她就撺唆着何民生上门，让把人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