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功这话突然，即便有何楚桃事先打过预防针，秦兰芝仍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何爱国率先反应过来，状似不满道，“好啊，我请你吃饭，你打我闺女主意，不行不行。我这大闺女才刚出嫁，你就来戳我心，合适么你，就你儿子多是吧？”
这话讨巧，没明着拒绝，但也算是不软不硬婉拒谈论这个话题。
按乡下习俗，谈婚论嫁，可没有这样不正式的，喝了酒说的话，谁知道你开玩笑还是真的。
何立业是个明白人，跟着帮腔，“成功，在人回门席上说这个，不.厚道啊你。来，罚酒罚酒！”
“对对对，罚酒罚酒。”何宝强也跟着道。
何成功知道这会儿提这事有些不合时宜，他也是喝了几杯酒，一时脑热，但既然开了口，被这么敷衍，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但他到底是做村长的人，这点事不至于挂在脸上。便借坡下驴，端起酒自罚，“看我，上头了不是，孩子们的大事，哪好在酒桌上说。这睡一觉，酒醒全忘光可就白搭。改天找个时间，咱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男人们几句话揭过，继续喝酒。
秦兰芝却放松不下来，她跟何爱国说起过，何光耀那孩子，跟美美一样大，都是孩子心性，两人要在一起，指不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家妯娌多，秦美美嫁过去又是最小的，上面俩嫂子压着，婆婆还得做比较，她嘴笨又不勤快，指定受气。
男人比女人晚熟，依她考虑，是想给美美找个年纪比她大的，能疼人，且家里兄弟少的，最好是独苗，没妯娌矛盾少。姐妹多少倒不要紧，反正最后都是嫁出去的。
何成功家这情况，哪样都不符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即便秦兰芝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但为人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何家村另一头
张菊.花和大儿子何有才下工回家，何兰香正摆好饭菜。
“去，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张菊.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边抹汗，边举着手里的空茶缸。
装凉水的大茶壶就放在案桌上，不过几步路，她却懒得动。
何兰香忙伸手接过，又问丈夫何有才要不要。
“不用，我自己来。”
等喝了水，准备吃饭。
何兰香喊了院子里耍的儿子和女儿，又去敲小叔子何有为的门叫他吃饭。
“有为在家呢？”何有才皱眉，“他又提前回来偷懒了？”
何兰香对他使了个眼色，摆摆手。他按下心中的疑惑，没再问。
张菊.花却不意外，似是想起什么，忙起身去推门。
门锁着，她拍了拍，“有为，锁门干啥，快出来。”
她心急，琢磨着是不是那事没成，迫切想知道，可隔着门，又不好问。
“我不饿——”
门里传来声音，好像有些不耐烦。
“不饿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张菊花苦口婆心劝，里头再没传来回应。
一个人不吃，总不能全家跟着挨饿。
见儿子女儿早在饭桌边坐好，眼巴巴地看着，何有才发话，“妈，咱先吃，孩子们都饿了，叫兰香给她留点就是了。”
张菊.花担心小儿子，正想骂他这当哥的不关心弟弟，何必富瘪嘴叫，“奶，我饿了，啥时候吃啊？”
要不是何兰香管着，几次三番教他要等大人一起上桌才能吃饭，他早自顾自拿筷子夹了。
何红卫却是不敢说话的，明明才四岁，跟个小大人样端坐。
张菊.花眼里没有这便宜孙女，只有大孙子。
听他喊饿，小脸皱得跟什么似得，当下心疼，“吃吃吃，现在就吃，你个小馋鬼哦。”
说完，又嘱咐何兰香，“把有为的那份给留出来，别少了，男人家食量大。”
“知道了，妈。”何兰香依言，拿了个大碗，在每盘菜里夹了几筷，直到装满放不下才放一边。
又给俩小的各装了饭，才轮到自己。
两个孩子吃饭不用喂，只张菊.花时不时给何必富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长高高”之类的话。
何红卫知道自己不招奶喜欢，扒几口饭，才敢夹一筷子菜，那小心翼翼样，看着惹人疼。
何兰香是不敢给女儿夹菜的，她要这么做，母女俩都得不了好，只有何有才偶尔看不过去，给女儿夹菜，才不会招骂。
吃饭途中，她回屋看了看襁褓里的那个。
婆婆恨她又生了个女娃，每次孩子哭，就开骂。她生怕惹婆婆不快，随时关注屋内情况，预备娃一醒就去哄，要不然孩子见不着她，准得闹。
这样一来，吃得就比其他人少。
何有才是个知道心疼媳妇的，见还剩几口鸡蛋汤，何必富想倒碗里，拦着他，“行了，你吃得够多了，这点留给你妈，她没吃多少。”
何必富悻悻放下碗，张菊.花却恼火了，“有你这么做爸的么，儿子想吃两口蛋汤都拦着，娃在长身子呢，他妈就缺这口吃的？跟孩子抢食，也不害臊！”
何有才耐着性子道，“妈，兰香喂奶呢，得补充营养，你看她现在瘦的。”
张菊.花不以为然，“谁叫她生个赔钱货，她要生个带把儿的，我好吃好喝供着，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妈，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管他儿子女儿，不都是我的娃，身上都流着我的血呢。”
何有才不爱听她说这种话，他不明白他妈身为女人，为什么非要为难同为女人的儿媳妇。
虽说他也喜欢儿子，可这事又不是人能控制的，生儿生女那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得。
就像他爸，有两个儿子又怎么样，早早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他从小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长大。
何兰香感激丈夫为了跟婆婆顶嘴，但又怕婆婆私底下把账算她头上，只得违心道，“妈也是为了必富，我少吃两口不要紧的。”
何有才不跟她废话，拿起碗，把剩下的鸡蛋汤倒她碗里，“快吃吧。”
张菊.花不知道何有才深受他爸英年早逝影响，比许多人看得通透。
但见他冷了脸，也不敢说狠了。
儿子是家里顶梁柱，她知道掌握分寸，恨恨瞪何兰香一眼，暗骂着放下筷子离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又去敲了敲何有为的门，里头没人应，她无奈转身回屋。
何兰香这边埋头，刚把饭吃个精光，张菊.花飞一般跑出来瞪眼喊，“谁进我屋了？我屋里的钱少了！”
她径直朝何兰香面前冲，何兰香被她吓一跳，“妈，咋了，啥钱少了？”
“你别装，是不是你偷的？十五块，少了整整十五块！”张菊.花拍着胸脯，横眉怒目，像是要把荷兰香吃了似的。
一捆钱里只少了十五块，要是外头的人，铁定全偷光，不可能还有剩，她依此判断是家贼。
她想，一定是荷兰香这贱人偷的。前两天说奶.水不够，想让她买点瘦肉补补，她没同意，臭骂一顿，还以为这逼歇了心思，原来是有其它盘算呢。
何兰香急急摆手，“妈，你说啥呀，什么十五块，我没偷！”
“不是你还有谁？就你整天呆屋里，指定是趁我们都不在家，进去偷的。”
“真没有，妈，你那屋锁着呢，我连钥匙都没，咋进去啊！”
“谁知道，说不定是拿发夹捅钥匙口，那么弄两下就开了，贼不都这样开锁。”张菊.花边说边用手比划，觉得自己已经说中真相了。
何有才苦笑不得，“妈，你以为随便谁都能开锁啊，兰香没那本事。我看会不会是你另外放啥地方忘了，你再想想。”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才数过，铁定没错！”
这就怪了。
何有才自然不会怀疑何兰香，两个孩子这么小也基本不可能，随即他想到一直闭门不出的何有才。
“有为呢，要不问问他，他手里不是有你屋钥匙么。”
“你咋知道？”张菊.花脱口而出，又连忙捂嘴。
她记性不好，怕把钥匙弄丢，就给了二儿子一把，以备不时之需。之所以没放大儿子那儿，是为防着何兰香。
她还以为这事藏得深，没人知道。
经提醒，何兰香也反应过来，去拍何有为的门，“有为，有为，你快开门，妈那儿少钱，是不是你拿了？”
张菊.花在后面喊，“不可能是有为拿的，他知道我那钱都攒着给他娶媳妇呢。”
何兰香可不管，她非把人叫出来，要不然这屎盆子就得扣她头上，多冤啊。
何有为窝在床上，正酣睡，被外头的叫声吵醒，看样子还没停，他怒掀被子，扶腰下床。
忍痛走到门前，猛地打开，“吵吵啥呢，吵吵，能不能让人睡了！”
一肚子火乱喷，唾沫横飞，何兰香赶紧退后一步。
张菊.花却愕然上前，“儿啊，你这是咋地了？跟谁干架了？”
边说，边抖着手去摸他那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的脸。
何有为往后缩了缩，“妈，别摸，疼着呢。”
张菊.花猛拍大腿，“哎呦喂，要命啊！哪个烂骨头你弄这样的，快跟我说，何成功这话突然，即便有何楚桃事先打过预防针，秦兰芝仍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何爱国率先反应过来，状似不满道，“好啊，我请你吃饭，你打我闺女主意，不行不行。我这大闺女才刚出嫁，你就来戳我心，合适么你，就你儿子多是吧？”
这话讨巧，没明着拒绝，但也算是不软不硬婉拒谈论这个话题。
按乡下习俗，谈婚论嫁，可没有这样不正式的，喝了酒说的话，谁知道你开玩笑还是真的。
何立业是个明白人，跟着帮腔，“成功，在人回门席上说这个，不.厚道啊你。来，罚酒罚酒！”
“对对对，罚酒罚酒。”何宝强也跟着道。
何成功知道这会儿提这事有些不合时宜，他也是喝了几杯酒，一时脑热，但既然开了口，被这么敷衍，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但他到底是做村长的人，这点事不至于挂在脸上。便借坡下驴，端起酒自罚，“看我，上头了不是，孩子们的大事，哪好在酒桌上说。这睡一觉，酒醒全忘光可就白搭。改天找个时间，咱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男人们几句话揭过，继续喝酒。
秦兰芝却放松不下来，她跟何爱国说起过，何光耀那孩子，跟美美一样大，都是孩子心性，两人要在一起，指不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家妯娌多，秦美美嫁过去又是最小的，上面俩嫂子压着，婆婆还得做比较，她嘴笨又不勤快，指定受气。
男人比女人晚熟，依她考虑，是想给美美找个年纪比她大的，能疼人，且家里兄弟少的，最好是独苗，没妯娌矛盾少。姐妹多少倒不要紧，反正最后都是嫁出去的。
何成功家这情况，哪样都不符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即便秦兰芝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但为人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何家村另一头
张菊.花和大儿子何有才下工回家，何兰香正摆好饭菜。
“去，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张菊.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边抹汗，边举着手里的空茶缸。
装凉水的大茶壶就放在案桌上，不过几步路，她却懒得动。
何兰香忙伸手接过，又问丈夫何有才要不要。
“不用，我自己来。”
等喝了水，准备吃饭。
何兰香喊了院子里耍的儿子和女儿，又去敲小叔子何有为的门叫他吃饭。
“有为在家呢？”何有才皱眉，“他又提前回来偷懒了？”
何兰香对他使了个眼色，摆摆手。他按下心中的疑惑，没再问。
张菊.花却不意外，似是想起什么，忙起身去推门。
门锁着，她拍了拍，“有为，锁门干啥，快出来。”
她心急，琢磨着是不是那事没成，迫切想知道，可隔着门，又不好问。
“我不饿——”
门里传来声音，好像有些不耐烦。
“不饿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张菊.花苦口婆心劝，里头再没传来回应。
一个人不吃，总不能全家跟着挨饿。
见儿子女儿早在饭桌边坐好，眼巴巴地看着，何有才发话，“妈，咱先吃，孩子们都饿了，叫兰香给她留点就是了。”
张菊.花担心小儿子，正想骂他这当哥的不关心弟弟，何必富瘪嘴叫，“奶，我饿了，啥时候吃啊？”
要不是何兰香管着，几次三番教他要等大人一起上桌才能吃饭，他早自顾自拿筷子夹了。
何红卫却是不敢说话的，明明才四岁，跟个小大人样端坐。
张菊.花眼里没有这便宜孙女，只有大孙子。
听他喊饿，小脸皱得跟什么似得，当下心疼，“吃吃吃，现在就吃，你个小馋鬼哦。”
说完，又嘱咐何兰香，“把有为的那份给留出来，别少了，男人家食量大。”
“知道了，妈。”何兰香依言，拿了个大碗，在每盘菜里夹了几筷，直到装满放不下才放一边。
又给俩小的各装了饭，才轮到自己。
两个孩子吃饭不用喂，只张菊.花时不时给何必富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长高高”之类的话。
何红卫知道自己不招奶喜欢，扒几口饭，才敢夹一筷子菜，那小心翼翼样，看着惹人疼。
何兰香是不敢给女儿夹菜的，她要这么做，母女俩都得不了好，只有何有才偶尔看不过去，给女儿夹菜，才不会招骂。
吃饭途中，她回屋看了看襁褓里的那个。
婆婆恨她又生了个女娃，每次孩子哭，就开骂。她生怕惹婆婆不快，随时关注屋内情况，预备娃一醒就去哄，要不然孩子见不着她，准得闹。
这样一来，吃得就比其他人少。
何有才是个知道心疼媳妇的，见还剩几口鸡蛋汤，何必富想倒碗里，拦着他，“行了，你吃得够多了，这点留给你妈，她没吃多少。”
何必富悻悻放下碗，张菊.花却恼火了，“有你这么做爸的么，儿子想吃两口蛋汤都拦着，娃在长身子呢，他妈就缺这口吃的？跟孩子抢食，也不害臊！”
何有才耐着性子道，“妈，兰香喂奶呢，得补充营养，你看她现在瘦的。”
张菊.花不以为然，“谁叫她生个赔钱货，她要生个带把儿的，我好吃好喝供着，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妈，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管他儿子女儿，不都是我的娃，身上都流着我的血呢。”
何有才不爱听她说这种话，他不明白他妈身为女人，为什么非要为难同为女人的儿媳妇。
虽说他也喜欢儿子，可这事又不是人能控制的，生儿生女那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得。
就像他爸，有两个儿子又怎么样，早早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他从小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长大。
何兰香感激丈夫为了跟婆婆顶嘴，但又怕婆婆私底下把账算她头上，只得违心道，“妈也是为了必富，我少吃两口不要紧的。”
何有才不跟她废话，拿起碗，把剩下的鸡蛋汤倒她碗里，“快吃吧。”
张菊.花不知道何有才深受他爸英年早逝影响，比许多人看得通透。
但见他冷了脸，也不敢说狠了。
儿子是家里顶梁柱，她知道掌握分寸，恨恨瞪何兰香一眼，暗骂着放下筷子离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又去敲了敲何有为的门，里头没人应，她无奈转身回屋。
何兰香这边埋头，刚把饭吃个精光，张菊.花飞一般跑出来瞪眼喊，“谁进我屋了？我屋里的钱少了！”
她径直朝何兰香面前冲，何兰香被她吓一跳，“妈，咋了，啥钱少了？”
“你别装，是不是你偷的？十五块，少了整整十五块！”张菊.花拍着胸脯，横眉怒目，像是要把荷兰香吃了似的。
一捆钱里只少了十五块，要是外头的人，铁定全偷光，不可能还有剩，她依此判断是家贼。
她想，一定是荷兰香这贱人偷的。前两天说奶.水不够，想让她买点瘦肉补补，她没同意，臭骂一顿，还以为这逼歇了心思，原来是有其它盘算呢。
何兰香急急摆手，“妈，你说啥呀，什么十五块，我没偷！”
“不是你还有谁？就你整天呆屋里，指定是趁我们都不在家，进去偷的。”
“真没有，妈，你那屋锁着呢，我连钥匙都没，咋进去啊！”
“谁知道，说不定是拿发夹捅钥匙口，那么弄两下就开了，贼不都这样开锁。”张菊.花边说边用手比划，觉得自己已经说中真相了。
何有才苦笑不得，“妈，你以为随便谁都能开锁啊，兰香没那本事。我看会不会是你另外放啥地方忘了，你再想想。”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才数过，铁定没错！”
这就怪了。
何有才自然不会怀疑何兰香，两个孩子这么小也基本不可能，随即他想到一直闭门不出的何有才。
“有为呢，要不问问他，他手里不是有你屋钥匙么。”
“你咋知道？”张菊.花脱口而出，又连忙捂嘴。
她记性不好，怕把钥匙弄丢，就给了二儿子一把，以备不时之需。之所以没放大儿子那儿，是为防着何兰香。
她还以为这事藏得深，没人知道。
经提醒，何兰香也反应过来，去拍何有为的门，“有为，有为，你快开门，妈那儿少钱，是不是你拿了？”
张菊.花在后面喊，“不可能是有为拿的，他知道我那钱都攒着给他娶媳妇呢。”
何兰香可不管，她非把人叫出来，要不然这屎盆子就得扣她头上，多冤啊。
何有为窝在床上，正酣睡，被外头的叫声吵醒，看样子还没停，他怒掀被子，扶腰下床。
忍痛走到门前，猛地打开，“吵吵啥呢，吵吵，能不能让人睡了！”
一肚子火乱喷，唾沫横飞，何兰香赶紧退后一步。
张菊.花却愕然上前，“儿啊，你这是咋地了？跟谁干架了？”
边说，边抖着手去摸他那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的脸。
何有为往后缩了缩，“妈，别摸，疼着呢。”
张菊.花猛拍大腿，“哎呦喂，要命啊！哪个烂骨头你弄这样的，快跟我说，看我不去锤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