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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

    白骨手背画上了一棵楠竹,他珍惜的不行,整日捧着自己的手背看,时不时要用另一只手摸一摸。

    其实那楠竹并不好看,白骨身上遍布花纹繁复漆黑的地狱召纹,同样是黑色线条的楠竹画在上面,甚至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可白骨却万分珍惜。

    折阳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都五味杂陈。

    魂灵缺半的荆悬总是表现出一副他们曾经有过什么的模样,可是天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真是再纯洁不过了,至少折阳这么认为,每次当他想上前一步的时候,荆悬总是在后退,不是后退就是把他推回去。

    推推拉拉那么多年,直到烈战国没了、荆悬死了他们之间也就只能担个兄弟的名头。

    折阳给乐安提前预支了工资,乐安一大早留好早饭就不见踪影,直到中午才回来。

    大夏天她撑着一把伞也不突兀,脖子夹着伞,拎着大包小包进门,身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

    折阳正躺在躺椅上晃悠,白骨站在一旁,每当躺椅不摇了,他就伸手推一下。

    乐安进门扔下大包小包的东西,把身后的巨大塑料袋扔下来,特兴奋地说道:

    “老板,我碰到一家餐厅不干了,之前宣传用的玩偶熊衣服不要了,我便宜买了回来,洗洗可以给白骨穿啊,总比那个鱼头套好看!”

    折阳盯着乐安手里拎着的大熊头,转头又去与白骨戴着的绿鱼头套对视,默认了乐安的决定,心想反正白骨也不怕热,穿厚一点就厚一点吧。

    乐安把熊玩偶服塞进洗衣机,哗啦啦倒出买回来的东西,新衣服、化妆品、卷发棒应有尽有,末了拿着剪刀想给自己剪刘海,趴在镜子前犹犹豫豫下不去手。

    折阳默默看着乐安折腾,乐安也不过才17岁,正是爱美的时候。

    他拿起一旁的柳叶小刀走过去,点了下乐安的头顶,用小刀轻快的给她削了个空气刘海出来。

    乐安照着镜子惊喜万分,不停对折阳说谢谢,末了自己摆弄化妆品,在脸上画了个很惨不忍睹的妆又跑了出去。

    折阳托着下巴看乐安跑出去,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乐安的遗愿太空泛,谈恋爱这种事他可帮不了忙,指着乐安的供奉有点不太可能,折阳只能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有缘人。

    只是缘分、因果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折阳除了待在店里等,一时也没其他办法。

    这九百年他都是这么等过来,等缘分、等因果、等供奉,等荆悬复活。

    跟乐安一样,布偶猫也跑了出去,不用猜就知道一定又去了巷头的陈记卤肉店,比起伞铺,布偶猫更多的时候都喜欢待在那里。

    傍晚,乐安又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只是这次她不仅拎着东西,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

    那老头脸色泛青,应该是刚死不久的魂灵,一双老眼却目光炯炯,手里提着根细木棍,走过屏风一看到白骨就发疯,一边高举木棍一边大喊:

    “汰!妖怪!哪里跑!俺老孙来也!”

    说着老头就举着细木棍噔噔噔冲了上来,抬手就要打白骨。

    白骨身上黑雾暴涨,瞬间就要将这老头吞噬殆尽。

    折阳倒吸一口气,赶紧起身站在了黑雾和老头中间,黑雾差点没收住,堪堪停在折阳面前。

    老头被折阳挡住,伸手去推折阳的肩膀,还在大喊着:

    “汰!妖怪!休要伤害俺老孙的猴子猴孙!待俺老孙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折阳额角差点蹦出青筋,大喊道:

    “乐安,把这老头弄出去!”

    乐安也吓坏了,赶紧费力扯着老头往外走。

    奈何这老头力气大,半天拽不动,还在那里不停叫唤着“妖怪”、“妖怪”的。

    白骨似乎生了气,周身的黑雾将身上的衣服和脑袋上的头套全部腐蚀干净,两点红光盯着老头,透着寒意。

    刚刚倾覆而出的黑雾差点就伤到了折阳,这会儿黑雾依旧围绕在折阳四周,蓄势待发地想扑向老头。

    布偶猫应该是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已经跑了回来,跟乐安一起费劲把老头拖出了伞铺。

    白骨看着折阳,缓缓踏出一步,似乎打算追出去将那老头绞杀。

    折阳挡住他的去路:

    “荆悬,冷静点。”

    荆悬很细微的侧了下头,在折阳劝说后照旧往前走了一步。

    此时两人的距离极近,面前的白骨阴森寒凉,当白骨不再刻意收敛寒气的时候,折阳也会觉得这寒气刺骨。

    “不许去,我不让你去,你这一身杀戮罪孽还不够吗?”折阳再次说道,站在荆悬面前不肯退让。

    明明此时的荆悬是一身白骨,可折阳却觉得此时白骨的行为让他熟悉,他清楚地知道荆悬生气了。

    荆悬比折阳大五岁,一直都很宠溺折阳,在偌大的烈战皇宫,一直把折阳保护得很好,他轻易不生气,一生起气来就很难消气。

    折阳每次惹荆悬生气后,都是要吃点苦头的。

    感受到寒气的刺骨,折阳肩膀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白骨突然抬手,轻轻捏住了折阳的后颈,冰凉的指骨缓慢按捏,每一下都让折阳脊背发麻,忍不住向后挺肩膀,腰肢向前,企图摆脱捏在后颈的指骨。

    “荆悬,你、你做什么?”

    变成白骨的荆悬自然不会回答折阳,他只是用行动告诉折阳他要做什么。

    冰凉的指骨离开后颈,顺着脊背的线条缓慢下滑,像是抚摸一只蝶,轻柔又不容忽视。

    折阳浑身的注意力都被后背吸引,他想跑又不敢,曾经惹怒荆悬后的回忆涌了上来。

    白骨像曾经的荆悬那般,指尖顺着折阳的衣摆探了进去,轻轻描摹过纤细的腰线,随后指骨卡进了折阳的裤腰里,似乎要奔着折阳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去了。

    折阳眼眸微微睁大,卷翘睫毛颤如蝶翼,立刻向后伸手握住了荆悬的手腕。

    “不行!荆悬!不行!”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微颤,眉眼都柔顺下来,脸颊上带着薄红,这幅样子让人更想要欺负他。

    “我十几岁的时候你这么惩罚我,我现在都九百多岁了,你别想再这么干!”

    话落折阳猛地扯开荆悬的手,一连后退好几步,狼狈的回头看去,心里万分庆幸他之前立了个屏风在这里,布偶猫和乐安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看不到他们。

    折阳甩开白骨的手又推了白骨一把,直把白骨推离他身边,刚要松口气,一直漂浮在四周的黑雾猛地袭了过来,将他浑身都卷了进去。

    折阳回头,看到白骨静静站在那里,两点红光盯着他看,看他被黑雾缠上动弹不得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怕外面的乐安等人听见,折阳也不敢太大声的说话,刚张了嘴,黑雾就顺着唇缝挤了进去,将折阳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刚刚折阳不让白骨用手做的,白骨用这弥漫的黑雾尽数加倍还了回来,还更过分的不让折阳出声,不让折阳反抗,黑雾也不客气,用力将折阳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揉了个遍,这才撤了回去。

    黑雾散尽,折阳从半空中往下掉,被白骨接住,抱在怀里。

    折阳喘着气,眼尾泛起一片红,带着星点水光,半晌说不出话。

    白骨伸出食指,指骨轻轻抹干净折阳嘴角因为合不上嘴而洇出来的点滴水渍。

    明明白骨全程没说话,折阳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将荆悬彻底惹怒后,荆悬就是这么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下次还敢吗?下次你要怎么平息我的怒火?”

    折阳呢喃道:

    “下次……没有下次了……”

    话落他才反应过来,神情立刻变得凶狠,猛地从白骨怀里跳出来,推开白骨,怒吼:

    “你他妈——”

    门外乐安和布偶猫一直听不到伞铺里的动静,这时担忧地喊道:

    “老板?老板你怎么样了?”

    “折阳?你和那骨头架子在里面干什么呢?”

    折阳闭嘴,恶狠狠地瞪了白骨一眼,转身一脚踢翻了屏风,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伞铺外面,乐安和布偶猫一个扯着老头的胳膊一个扯着老头的腿,那老头本来有点安静了,看到折阳出来,又开始挥舞木棍叫嚣:

    “汰!猴孙快到俺老孙身后躲着!等俺老孙收了那妖怪!”

    白骨用黑雾占尽了便宜,早就消了气,此时跟在折阳身后,也不急着去吞噬老头的鬼魂了,黑洞洞眼眶里的两点红光就知道直愣愣地盯着折阳看。

    折阳被看得后背发麻,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肩膀,看向乐安:

    “你从哪儿带回来的疯老头?赶紧送回去。”

    乐安有些为难:

    “马路上捡的……我看他好像跟我一样没地方待,而且可能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老年痴呆?关我屁事。”折阳话落转身,看到身后的白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刚走进伞铺,像是想到了什么,拿了把油纸伞又退了出来。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这老头虽然疯,但乐安既然能碰到他带回来,也算是因果缘分。

    他走向疯老头,把手里绘着繁星夜幕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老头,你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可以帮你,前提是要你供奉这把伞。”

    老头接过伞跳起来就用伞打了折阳的头,大喊道:

    “汰!我滴乖猴孙,你是被这妖精勾了魂了!还不快到我身后来!待我收了那白骨精!”

    折阳垂着眼帘,唇角勾起略微扭曲的笑,缓缓抬眼看着眼前还举着伞的老头,突然跳起来大喊道:

    “臭老头,我杀了你!”

    布偶猫和乐安纷纷一惊,冲上去拦着折阳。

    “老板!冷静!”

    “折阳!别冲动啊!”

    白骨一直愣愣地站在几人身后,此时见他们闹了起来,突然微微侧头,看向了巷子尽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动作。

    一时间,总是寂静的巷子深处满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折阳:一不小心着了道:)

    荆悬:写作生气,读作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