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洗完了澡，拿毛巾擦着头发。
细密的水珠落在密而卷曲的睫毛上，晶莹透亮。
他站在阳台上推开落地窗，微凉的夜风撩拨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蝉鸣声遥远而细碎，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草木的味道。
他看到那个模糊的小窗里，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穆老师：小命保住了吗？】
【念念：我妈骂我了】
【穆老师：那不是很难过？】
【念念：不难过啊，为什么要难过？我妈就是嘴上凶，我和我弟耳朵都起茧子了】
穆青想起了沈浩昊犯错听他训话时那副油盐不进，习以为常的模样。
【穆老师：原来都是练出来的啊！】
沈念看着他这个感叹号，觉得他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
【念念：可不嘛，我们家就是，我妈站在食物链顶端，我夹在中间，后面是八顿和沈昊，我爸在最底层】
穆青忍不住抿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穆老师：那你们家要再多一个人，会排在哪儿？】
沈念思索了一会儿，想了想总被陈女士压榨的沈爸。
【念念：大概那时候，我爸就算是熬出头了吧】
穆青想了想，觉得未来似乎不大明朗。
【穆老师：早点睡吧，我明天有早课】
【念念：好哒】
穆青看着那一角灯光暗了下去，自己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关上了阳台门，走回了书房，打开课本开始备课。
——
沈昊在教室办公室徘徊了好久，还是不敢进去。
陆茴瞧着他奇奇怪怪的，靠在座位窗口上，看了他好一会儿。
同桌叫林盼的女生一脸纳闷，问她：“你在看什么？”
陆茴一脸冷淡的指了指在办公室旁边的过道里抓耳挠腮的高个男孩儿。
“你看看那个煞笔，像不像只猴？”
林盼看了看浑然不觉，还沉浸在纠结情绪中的沈昊。
明明那么干净爽朗的男孩子，怎么在陆茴眼里就跟猴像了。
她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道：“人家哪里像猴子了，你们俩怎么一到一块儿就是你死我活的架势？”
陆茴托着腮，风撩起她齐耳的柔顺短发，鼻尖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少女生人勿近的小巧脸蛋上挂着嫌弃的漠然。
“这还是在学校呢，我妈图方便，以前还老给我们报一个补习班，这玩意儿天天上蹿下跳，闹得不行，差点没给我烦死。”
林盼悄悄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有点羡慕陆茴。
能和沈昊青梅竹马……她是不是在炫耀两人的关系啊？
想到这儿，林盼瘪了瘪嘴，再懒得理她，翻开了课本，开始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沈昊最终还是没等到穆青单独在办公室的时候，上课铃响，不得不怏怏的回了教室。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沈昊一个箭步就跑到讲台。
穆青看着他猛冲过来，眉头微蹙，嘴角的笑意缓缓变浅，他收拾好课本，问：“有事？”
沈昊表情古怪的憋了半晌，试探的问：“班头有事儿要告诉我吗？”
“没有。”
穆青看了看教室后面的大挂钟，再没说一句话，直接走回了办公室。
看着他走没影了，沈昊一脸憋屈的逆着人流往回走。
正好大课间有半个小时，高三全员都要去操场上跑步锻炼身体和毅力。
陆茴正被林盼挽着往操场上走，却发现花坛旁边蹲了一个人使劲儿的朝她打手势。
陆茴冷着脸，翻了一个白眼，假装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林盼，咱们跑完步去小卖店买冰淇凌吧，巧克力口味的怎么样？”
林盼抿着嘴，看了一眼跳脚的沈昊，“他好像在叫你，你不过去吗？万一真的有事儿呢？”
陆茴懒得看他，皱眉不耐烦的道：“他能有个屁事儿，不就是不想跑步，要拉我一起被罚嘛。”
两人都快走过楼梯，上了塑胶球场，沈昊终于从蹲守的花坛一溜烟跑了过来，抓着她就往回走。
“你干嘛啊？你不跑步，就好好苟在哪儿不好吗？非要拉我垫背？”陆茴狠狠的掐了一把沈昊的手臂。
沈昊吃痛，放开手。“你个炮仗，再掐都青了。”
陆茴脸色很臭的看着他，每次都是这样，他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偷懒不去跑步。
不跑就不跑吧，还老爱搭上她，等执勤老师一发现，他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陆茴跑不过他，只能被迫顶锅。
两人一边蹲在花坛下面，一边吵着架，还不忘提防四处巡查的执勤老师。
被抓住，谁也不想放学留下来补跑。
“这次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好好问你个事儿。”
“五块钱一个字，问吧。”陆茴摊着手。
“咱俩老朋友了，打个折。”
“谁跟你是朋友，我跟你是宿敌。最多少五毛，问不问？不问拉倒。”陆茴猫着腰就要跑。
沈昊一把逮住她，“问问问！我说……你有没有觉得班头最近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一样的帅。”
“我说的不是这个，前段时间，班头老是有意无意的问我姐，我就干脆把我姐介绍给他了，昨天……我姐晚上出去了，你说她该不会是跟班头约会去了吧？”
陆茴瞪大了眼睛，透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沈昊的影子。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你别说，我觉得挺合适的。”
“……你要不要转变这么快？”沈昊挠头，“我姐知道我把她卖了，又欺负了我一顿。”
陆茴冷笑一声，“谁让你要卖念姐的，换做我，不打残你都是好的。”
“你好无情，好冷酷，我如果不是传纸条给你，被班头发现，我至于卖我姐吗？”沈昊委屈的不行。
陆茴一挑眉，有点惊讶的问：“你传纸条给我干嘛？”
“……问你数学作业写没写，给我抄一抄。”
“这……不罚你才怪。”陆茴解气道，“穆老师做的很对！”
“我哪里做得很对？”清朗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哪里都对，就是对沈昊太仁慈了，应该罚他抄十遍《出师表》才……”
陆茴捏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沈昊拉了拉她的袖子。
穆青笑眯眯的站在花坛前头，半弯着腰看着畏畏缩缩蹲在一起的两人。
执勤老师严肃抱着小本本，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