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隆冬天姗姗来迟的时候，穆青终于打电话来，归国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许多放学早的专业都回家过年去了，每天都能听到宿舍楼外面拉杆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沈念这段时间的睡眠都是格外的差，时常是在一堆轱辘声中半梦半醒，眼前模糊的晃荡着一个影子。

    那是穆老师的影子，即便看不清脸，也是格外的温柔和煦。

    她考完试，一个人留在了b市等穆老师。

    c市是不下雪的，冬天再冷也不会降到0度以下。

    但是b市不一样，做了几千年的帝都的b市，下起雪来，同它的历史一样的厚重。

    沈念戴着一条白色的围脖，手揣在黑色羽绒服兜里，缓慢的行走在日益空旷的林荫道上。

    穆老师在准备最后的答辩，不出三天，大概就可以回来了。

    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

    回头看，一个赤着臂膀的人带着一身热气腾腾，蒸腾的汗气走了过来。

    沈念笑了笑，说：“宁褚，你没回家吗？”

    宁褚大约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沈念。

    他挠了挠头，穿上了一件棒球服，说：“我家就在附近，偶尔过来打打球。”

    “那还怪方便的。”沈念温和的笑。

    似乎是被穆老师传染了一般，她也开始总是笑，只是那笑和穆老师大部分时候疏离的微笑不一样。她是带了几分真诚的。

    见到她坦诚的笑意，宁褚心底最后的那点羞愧和隔阂也消散了。

    两人往前同了一段路，像普通朋友那样聊了几句。

    “所以你留在学校是等男朋友？”宁褚问。

    沈念点头，下巴缩在宽大的围脖里，只露出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

    “是，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温和的笑意里带了一丝甜蜜。

    即便她不说，宁褚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爱意。

    他释然的笑，“挺好，那我就先走了。”

    两人道了别，沈念继续漫无目的的在林荫道上走。

    然后就接到了沈昊的电话。

    这小子，是很少跟她单独打电话的。

    沈念难得心情平和安逸，淡淡的问：“有事？”

    那头的沈昊难得的正经。“妈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已经放假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原来是传话来的。

    沈念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就跟咱妈说，年前肯定能回来。”

    沈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还年前，这还有大半个月呢？”

    “小年，小年之前肯定回了。”

    “唉，班头走了，我们又换回了原先那个，语文课又变得没意思了。”沈昊叹息。

    沈念说：“他不过教你们不到一年而已，再说了，过年还回来呢。”

    沈昊嘿嘿的笑，“哦……那再回来可就不是以班主任的身份了……对了，你帮忙问问班头，回来了，还能带我们吗？”

    沈念觉得可行，于是答应了帮他问。

    沈昊似乎心情很好，忽然就说起以往的事情，他说：“姐，你还不知道吧，暑假你给我送饭那一个月，每次你来，穆老师都会悄悄的送你到教学楼大厅，一直看着你走出学校大门，才会回来。”

    沈念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我怎么不知道？”

    那边哈哈的笑，“本来我也不知道，都是偶然发现的，每次你一离开，他就跟着不见了，我撞见好几次他站在大厅里目送你，我就是从哪儿觉得有点苗头，才把你介绍给他的嘛，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那种卖姐求荣的人吗？”

    沈念眼底有些湿润，还不忘怼他，“你就是个马后炮，卖队友的事情你以前也没少干。”

    她有些哽咽，想象着穆老师默默的站在大厅门旁，于炎炎暑气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目送她下楼梯，出校门。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酸。

    然而这些小情绪的始终是隐忍堆积的，爆发却是在接到穆青的那一瞬间。

    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热烈深吻。

    穆青从飞机上下来，在看到沈念之后，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她的鼻子，眼底是无尽温柔的海洋。

    他说：“瘦了。”

    沈念揉了揉酸胀的鼻子，抬头抱了抱他，说：“没瘦，我一直就这样。”

    穆青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一起走出了机场。

    他的目光轻柔的不像话，只是一味的看着沈念的脸，一刻也不曾离开。

    沈念本来还一堆的思念要倾诉，话到了嘴边却无从说起了。

    也是，说什么呢？什么都比不上她的穆老师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站在她面前。

    “你要在我脸上用眼神画一副清明上河图吗？”沈念打趣他。

    穆青伸手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道：“真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大概还需要目不转睛的看很久很久。”

    而后直到拦车，回家，他真的是看了很久很久。沈念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看的沈念从开始的甜蜜享受直到后来的毛骨悚然。

    穆老师家里还是那么冷清，除了家政阿姨偶尔来打扫卫生，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你是不是睡眠一直不好？”穆青看了她这老半天，终于发问。

    沈念倒是精神抖擞，小曲儿哼的格外畅快，替穆青张罗着东西。

    “何出此言啊，穆老师？”她从包里掏出一条黑色毛绒围脖。

    穆青忽然把蹲着的沈念，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温暖的食指指腹轻轻的抚摸过她的眼角。

    “黑眼圈都要掉出来了。”

    沈念：“？？？你难道不应该温馨一点心疼我吗？”

    穆青像抱小狗一样抱着她，下巴磕在她头上，说：“我心疼啊，不过我回来了，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沈念心底一片柔软，嘴上却不饶人，“你也太自恋啦，穆老师，谁说我睡不好是因为你？”

    “嗯，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想我，对吗？我给你买的那对耳塞，有用吗？”

    沈念在他脸上蹭了蹭，感受着熟悉的味道，说：“没你好用。”

    说完她也觉得有些肉麻，忙把手里的围脖往他脖子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