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俩人一见面，三句话说不好就要掐起来，就算不掐，那也要斗斗嘴以表对对方的敬意。

    今天真的出奇的和睦，沈念和穆青说完话，后排安静的堪比哑剧。

    不对……这绝对不是和睦的气氛，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沈念发现两个人坐的格外的远，中间起码还能放下一个两百斤的汉子。

    她有点纳闷，刚才坐电梯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就跟死敌一样，生怕对方沾染自己高贵的身体。

    她问陆茴：“阿茴，你喜欢什么样的烟花，等会你挑一箱吧。”

    陆茴尴尬中透着一点客气，说：“别，我不会挑，还是穆老师挑吧。”

    他们叫惯了老师，沈念想着这么叫也没问题，要是改口叫，是叫叔叔还是哥哥，还是姐夫？

    好像都挺尴尬的，干脆就叫老师，省了很多麻烦。

    穆青察觉到后排的僵硬气氛，笑着说：“你们现在的小孩儿都不喜欢放烟花了吗？我记得我小时候，还能在家门口放烟花，那时候大家过年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放烟花了……”

    沈念同情的看着穆青，眨巴了一下眼睛。

    穆老师，我知道你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可你这种口吻，真的好像个跨世纪的老年人。

    穆老师好不容易亲自下场调节气氛，沈昊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他脑仁就那么大，全部被自己惊世骇俗的猜想塞满了。

    心里的天平在“她对我有意思”和“她对我没意思”之间疯狂摇摆。

    他大概是疯了，陆茴这样的，要是被她喜欢上了，还有命活到毕业吗？

    他稍微幻想了一下，陆茴像所有偶像剧傻白甜女主一样羞涩撒娇的样子。

    不想还好，一想吓一跳，虽然不至于恶心，但是绝对很惊悚很诡异，跟看恐怖片效果差不多。

    他浑身起着战栗，又往车门边缩了一缩。

    陆茴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氛围……气氛……这人到底能不能感知到这种东西啊？

    她又不吃人，只是想让他不要死气白赖缠着念姐当电灯泡而已，很过分吗？

    他干嘛做出一副自己是个可怜小白花，随时可能被自己辣手摧花的样子？

    买了两箱烟花，驱车到了南郊。

    十点才允许开始放，空旷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扛着烟花的，有牵着孩子爱人的，还有手里拿着几根手持烟花的。

    四周哄闹着，等着十点开始燃放烟花。

    穆青将烟花搬了出来，四周看了看，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放着。

    沈念在后头，缩着脖子搓手，天气很冷，室外的气温很低。

    穆青回头朝她温柔的笑笑，招手让她过来，悄悄指着前头一对情侣手里的烟花，说：“那个烟花叫什么？”

    沈念瞅了一眼，说：“就是手持烟花，我们管它叫仙女棒，点燃了可以拿在手里玩儿的。”

    “你喜欢吗？”穆青偏了偏头，在白色路灯的照耀下，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影子。

    沈念剁了剁僵硬的脚，“小时候玩儿过，还挺好玩儿的。”

    “你稍微等我一下。”穆青转身朝着密集的人群走去。那边有一群孩子围着几个买烟花和气球的小商贩。

    没过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仙女棒，包装浮夸，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拿在他手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沈念看着他笑，“干嘛啊，我又没说要买，你买这么多干嘛？”

    穆青分给了她一大把，说：“我看那些人都有，咱们也不能缺了。”

    他说的是那些牵着手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给完沈念，他又把不远处的沈昊陆茴叫了过来，一人分了几根，还给了沈昊一只打火机。

    沈昊一手捏着两根粉色的仙女棒，一手拿着一个绿色的打火机，有点无所适从的看着陆茴。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沉静的湖泊，涟漪开始以广场中心的大钟向四周扩散。

    沈念不用抬头也知道，十点了，可以放烟花了。

    “砰！砰！砰……”

    接二连三有人点燃了烟花，广场各处的烟花争先恐后的遥遥窜上漆黑辽阔的夜空，夜空如洗，没有一丝云霾。

    七彩的火花绽放在天幕上，格外的绚丽夺目。

    “冷吗？”

    穆青点燃了导火线，回头看沈念缩头缩脑的样子，顺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冰凉的鼻尖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根儿。

    沈念觉得有点痒，点了点头，曲起半边肩膀蹭了蹭耳朵。

    他于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捉住她一双手揣进了自己温暖的口袋里。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漫天盛大绚烂的烟火。

    夜空的寂静被彻底打破，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的绽开一朵朵五彩的花，轰轰烈烈的盛开，璀璨如星般坠落。

    沈念看着转瞬即逝又争先恐后，应接不暇的烟花，她抬头蹭了蹭穆青的下巴，轻轻说：“穆老师，我上一次来这里看烟花还是十五岁的时候。”

    “嗯？”穆青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慵懒而恬淡，像是午后睡醒的猫。

    他等她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还没上高中呢，也是沈昊朝着要来看烟花，我们一家都来了，我看完那一场烟花就在想啊。

    烟花也太可怜了，虽然好看，但是太易逝，昙花至少还能开一个小时呢，烟花只有几秒钟，真的太可惜太可怜了。”

    说着沈念就笑了，“怪好笑吧，我那时候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竟然看场烟花也能难过起来，还同情烟花呢。”

    穆青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她柔顺的长发，温声说：“不好笑，我上一次看烟花还是很久远的时候了。烟花易逝，或许是在提醒我们珍惜身边人吧。”

    沈念鼻子微酸，心里却充盈着幸福而安定的情绪。

    10岁那年，他站在胡同口看烟花，尚且没有觉出身边人的可贵。

    15岁那年，她站在广场看烟花，为了烟花的脆弱易逝感伤。

    2020的这个除夕，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在这里看一场盛大烂漫而又脆弱易逝的烟火。

    烟花易逝，珍惜身边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