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嘛？”有人暧昧的打了个转音，四周的男男女女都隐隐发笑，看笑话似的盯着两人打量。
为首的穿了一件牛仔夹克，拽拽的插着裤兜，大热天的也不嫌热。
他撅嘴又吹了声口哨，朝穆青打了个眼色，说：“你们是香小的支教老师吗？”
穆青敛眉，“你们也是？我记得我们和西川市部门沟通的时候，没听说会有其他学校过来。”
“嗨。”那人摆手，“我们是自发来的，没有跟什么组织，反正都是献爱心，做贡献嘛。”
他说着朝车上的男生打招呼，说：“小六，把摄像机搬出来，这破路都没什么看头，也就这河还能看，咱们拍点儿素材看能不能用。”
车里精瘦的男生应声，背着一套繁琐的摄影器材出来，说：“阿詹，这儿……不行啊，太磕碜了。”
叫阿詹的回身去狠拍他的后脑勺，“你特么的就不会后期修图啊？现在什么图不要修的？修好看点发出去给我账号涨点儿粉。”
沈念直觉这群人绝不是来“支教”的，她和穆青沿着河边上了岸，尽可能客气的说：“支教最好跟镇上有关部门提前沟通，不然我们这边不好办，香小宿舍楼已经住满了，我们可能腾不出地方给你们了。”
阿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没关系，我们来之前查过了，村校宿舍那么简陋，本来就没打算去哪儿打挤。我们花点儿钱，住条件好点儿的村民家里，不麻烦你们。”
“阿詹！”后头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一个短裙棕发的女孩儿，略带娇嗔的喊了他一声。
阿詹回头朝她挥手，又说：“明天咱们学校见吧。”说完也不问两人什么意见，急匆匆的回去安抚焦躁的小女朋友了。
沈念远远的听到那女孩儿问：“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咱们可不一样，我们来是有正事儿的。”
阿詹一边坐会驾驶座，一边说：“明天还得跟他们合作呢，提前招呼两句怎么了？叫你不要来，你来了又……”
后面的话，沈念没听到，因为两辆越野车已经发动了，车轮呼啸着扬起尘土，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
穆青屏气将沈念拉到边儿上。
“这群人都没问问我们，我看他们起码十来人，明天去学校了要怎么安排？我们的教学计划会全给打乱的。”沈念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
两人身上还都是水，沾了漫天飞舞的灰尘和黄土，更加难受。
穆青面色沉静，拿起渔具，牵着她往回走，“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跟胡老师商量一下吧。”
——
“这群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理？一点儿经验准备都没有，就要来插手香小的事情，他们连正规的审批文书都没有！”胡迢气的胸口憋闷，
沈念正换好衣服，就看到她气冲冲的走进了宿舍楼。
她走过去问：“胡老师，怎么了？”
胡迢说起今天去住的近的几个村里孩子家里做家访，遇到一群租住在村民家里的支教“散户”。
沈念也将今天的事情说了，胡迢更加生气，“这算什么事儿？本来我们两校联合，人数都是饱和了，这些人都没有经过培训，明明就是来游山玩水的，还好意思说合作？”
下午紧急召开了会议，两边村校的人都到了。
周老师提议派个代表去和他们商榷一下，最好是能打消他们的念头，他们猎奇观光，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走了。
胡迢头痛不已，“我刚去和他们说过了，人家就是冲着支教这个噱头来的，还要拍什么纪录片，完全就是瞎胡闹！”
沈念和张诚并排坐在两张矮旧的木凳子上，没说话。
“可是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们不是连监考改卷，还有之后暑假补习的课程都跟村校老师一起安排好了吗？他们来……不久全乱套了？”庄怜说。
讨论没个结果，最后还是穆青站起来，说自己再去劝劝好了。
庄怜站起来，“穆老师，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大家都站起来，说要同去。胡迢也说：“他们要是讲理，刚才就听我们的劝了，你一个人也说不过他们十个人，大家一起去吧。”
几个人在胡迢的引路下去了几人下榻的村民家。
那是一个小两层的灰砖房，算是村里的地标性建筑，水电齐全，条件在村里自不必说。
穆青和沈念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院子里的几个年轻男女哄哄闹闹拍了大合照，又拿着相机四处录像。
小六拿着相机，见到他们几个过来，忙将镜头怼到他们脸上。
沈念走在前头，被镜头一晃，往后退了一步，穆青错步到了她身前挡住镜头。
小六自来熟的笑，“大家看到的这几位呢，就是先我们一步到达的高校支教团队，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他朝穆青招呼。
穆青没搭理他，沉沉的盯着小六的脸，“你们在做直播？”
“差不多吧，后期会剪辑，比方说这段话就不会剪进去。”
沈念诧异：“这村子里网很不好，你怎么做的直播？”
“嗨呀，那还不简单，我们带了专门的设备，网不是问题。”小六笑得颇为自豪。
穆青抿唇，伸出手按住镜头，冷冷说：“别拍了。”
见他挡住了镜头，庄怜探出个脑袋，义愤填膺的说：“你们口口声声来支教，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书呢，文具呢？你们带过一样吗？是来捣乱的吧？”
小六被问的哑口无言，放下了相机。
阿詹从屋里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庄怜的质问，他“嗬”了一声，“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要赶我们走吧？”
他暗含不满的看了眼胡迢，显然刚才两人有过言语冲突。
穆青抬眼淡漠的看他，“不是赶，我们没资格赶，只是想来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做，你们彻底打乱了我们的支教计划，上午你说合作，总得有个新的计划出来。”
他已经说的足够温和讲理了，可对方并没有领情的意思。
阿詹抱着手，冷嗤一声，“怎么？大家都是来支教的，都是做好事，还得我们来将就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