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根本就不是个问句，是个大大的陈述句。
沈昊含含糊糊的说：“帝都啊，谁不想去帝都上学，而且你和姐都在呢。”
穆青轻笑了一声，说：“我知道。”
沈昊愣是听出一丝暗讽来，心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
他正要打马虎敷衍过去，就听到穆青不急不缓的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来q大？”
沈昊打了个愣，“q大……分数线不是跟x大差不多的吗？”
“q大是文科院校，学校里的理科专业分数线稍低，我看有不少专业都适合你，可以来试试。”
穆青淡淡的解释，末了轻飘飘的补了一句，“你不是最讨厌上语文课吗？土木比较适合你。”
沈昊隔着十万八千里，莫名的后脑勺一凉，总觉得这只笑面虎要冲出听筒来撕了他。
他咽了口口水，“不不不，以前是不喜欢，这不遇上班头，才有好转的嘛，我高考可是考了128呢，感谢班头。”
穆青轻轻哂笑，没听他天花乱坠的马屁。
他都走了大半学期，最后的关键时期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他考的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另外一些外在的动力。
看破不说破，穆青向来深谙此道。
他说：“你别贫嘴，考虑考虑我说的，晚点儿我找学院老师要一份今年的招生简章发给你。”
“嗯，我知道了。”沈昊被他说的燃起了一丝希冀，似乎是……可以试试的。
沈念从穆老师手里接过了电话，听到沈昊在那边哀叹。
“又叹什么气？考的好还叹气，你明天回学校准给考的不好的同学一人一拳捶死。”
沈昊无奈的说：“姐，你快回来吧，咱妈又抽风呢，非要办什么升学宴，这我哪儿扛得住啊。”
“扛不住也得抗，当初她没给我办成，耿耿于怀，你就当是圆她的梦吧，弥补一下老人家的遗憾。”沈念憋着笑说。
“……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当初你倒是溜得够快，我……”
“啊吖……这村子里信号不好，我挂了，拜拜。”
沈昊还想继续吐槽，对方挂的干脆利落，连忙音都没剩下。
他不耐的撑着额头，在桌上写的乱七八糟的纸上重重的写上了一个“x”。
——
“x大，文学系……”四周三三两两的人哄闹着，陆茴头也没抬，在意向表上填下了字样。
林盼正抱着意向表犹疑不决，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陆茴，惊讶的捂嘴，“陆茴……你都不再考虑考虑的啊，就这么填了啊……”
陆茴无所谓的耸肩，“就是个意向表啊，学校统计数据，反正填志愿也是官网主页上填，还可以改嘛，不过我应该也不会改了。”
“你就认定x大了啊，唉……真羡慕你这样目标明确的，我最近都纠结死了，睡都睡不着。”
陆茴拍拍她的肩，大咧咧的笑，“你考得又不差，选个喜欢的合适的就行了嘛，纠结什么。”
这样的安慰显然是没有用的，林盼期期艾艾的抱着意向表，又晃荡去了其他的座位，想看看其他人的志愿意向。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坦诚的展示出来，林盼看了好几个人，都扑了个空，不是没写，就是遮遮掩掩。
她有意无意的晃到沈昊座位跟前，瞅了一眼他空白的意向表，说：“沈昊，刚才吴老师还夸你是黑马呢，三个月能涨那么多分……怎么，你也选不好学校啊？”
沈昊抬头觑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选好了？”
“我没啊，就是看到陆茴几分钟就填完了，有点焦虑。”
沈昊支棱起耳朵，飞快地瞄一眼陆茴的背影，“她这么快就填完了啊？她选的什么啊？”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话太急切，问的太明显，弱弱的补充说：“我做做参考。”
林盼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他俩分数差距那么大……有什么可参考的？
她抿嘴说：“x大啊，你还跟她这么熟呢，不是明知故问吗？”
“哦。”沈昊无意识的回了一声，胸腔里空荡荡的，很想自嘲的笑。
像是早知道自己发挥失常，没考好，但是总希冀着有奇迹出现，结果最后还是被现实给锤了。
也是，她那么努力，那么骄傲，有什么理由不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你到底选哪儿啊？”林盼不依不饶的询问。
沈昊伸手插进额前头发里，松松的捋了一把，露出浓郁英挺的眉眼，满脸都是郁结。
“你别问了，我这也正纠结呢。”
察觉他浅淡的不耐，林盼抿唇，扯了扯嘴角，回了座位。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有人是脱颖而出的黑马，就有人马失前蹄。
填志愿，也是一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填完了意向表，吴老师回教室来，仔细地教大家网上填报的资料审核和填报流程。
记下了繁琐细碎的步骤和注意事项，终于是要结束了。
毕业照是考试之前就拍过了，到今天算是真真正正的毕业了。
全班四十几人，相伴三年，或许很多此后一别，就再也难以相聚了。
聚散终有时。
高考完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扔书，撕卷子，近乎发泄的抛弃一切。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欢呼和狂喜，像是庆祝挣脱枷锁的喜悦。
可是现在，寥廓的空落和茫然塞满了每个人的胸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做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再也不会有背不完的单词，做不完的计算题，写不完的作文……
可是茫然和无措布满了许多人年轻稚嫩的脸，这些茫然无措的预备役成年人里，有沈昊，却没有陆茴。
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大家先是都沉默着舍不得走，接着有一个人动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然后就是争先恐后抢着离开，谁也不想做最后一个。
陆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关了灯、窗户，空调，门窗，她默默走出了呆了三年的教室，转脸撞上一双瞳色漆黑漆黑的眼睛，目光沉的像是黑夜。
她莫名的心头一晃，随即换上一副不耐的表情，“沈昊？你干嘛？你不是早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