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褚挠挠头，“她不是跟你一起吗？刚才庄怜还念叨呢，说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想着你们一起应该没什么事儿……”
穆青猛地直起腰，居高临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她没回来？”
宁褚吓了一跳，皱起浓眉，“她不是应该跟你一起回来吗？”
今天晚上是他值班，确实连沈念的影子都没看到，村校周围也没什么异常。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给抽离了，只剩下一颗盲目骤缩的心脏。
穆青缓缓地放开了他，垂着头，神色变换的极快。
他猛然抬头，深色的唇抿成一条线，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刀刃般的雪亮寒霜。
他来不及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一头雾水的宁褚听，只是将手机扔到他怀里。
“这个保管好，我先去石家，你多找几个男生，马上过来帮忙，沈念可能被他们带走了。”
说完他转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宁褚看了眼他疲惫坚毅的背影，连忙去找胡迢商量了。
浓郁的夜色深得化不开，穆青随身的手电筒只能照穿不到十米的距离。
所过之处，有养狗的院子，一路惊起一阵高过一阵的狗吠。
穆青没听见狗叫，他脑袋里嗡嗡的响，晃的刺耳。
看看看时间，从他离开，到沈念回香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起码三个小时，村子里的路错综复杂，到石家的院子也还要走十几分钟。
手里都是汗，湿湿的握着手电。
他走的飞快，沿路有什么凹凸不平的地方，也全然没有察觉。
三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够那群人做太多事情了，他喉咙干疼的厉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有没有事？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放在哪里，不该这么久才发现，甚至不该让她来这里……
十分钟后他到了白天的院子，丢掉了所有的温和良善，所有的教养内涵，直愣愣的拿手砸起了大门。
“砰砰砰！！！”
刺耳的铁门摩擦声惊得附近的狗都叫了起来，嘈杂异常。
黑沉沉的空气里都是焦灼不安的气息。
“干嘛呢？！大半夜的发什么疯？门敲坏了怎么办？！”石大娘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瞪着门外气喘吁吁的男人。
院子里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显出一双发红发狠的眼睛，眼尾锋利而狭长，一双深眉紧紧压着眼皮。
石大娘吓了个趔趄，往后退了退，“你……你不是村校的支教……”
“那群人呢？不在你这儿了？”音色沙哑的近乎撕裂。
石大娘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说：“连夜就走了，你找他们干嘛？”
她话还没说完，站在铁门前的高大男人就不见了。
夜里的风低低掠过，卷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石大娘怔忡的站在门口，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
“唔……”沈念和身边的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你别看我，我们又不是坏人。”阿詹女友给她一双闪着幽光的大眼睛看的头皮发麻。
她低低的咕哝，“眼睛也太吓人了，可别瞪出来了。”
“阿詹，我把她嘴上的东西放下来好不好？”
阿詹正在清点车上的东西，打包装好。“玛德，让你看着她，没让你当圣母。”
女孩儿有点忐忑，“可是……咱们这是绑架啊……难倒真的要把她捆回去？他们万一报警了咱们可就……”
“闭嘴。”阿詹将最后一样东西放到了车上，合上了后备箱，“你去把那个小孩儿弄到咱们车上来，花钱来一趟就这么点儿东西，不能再让她跑了。”
阿詹女友依言去另一辆车上牵了叫小花的小姑娘回来车上。
车子发动了，引擎声在荒凉幽暗的旷野上格外的突兀躁动。
沈念越来越着急，额头不住的滚下汗来。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现在除了她，还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她低下头对上小姑娘哭的红肿的眼睛，她已经哭累了，像一只了无生趣的布娃娃，任人抱着，放到了沈念边上。
阿詹坐在驾驶座上抽烟，满车厢都是难闻的烟味儿，小姑娘被呛的连连咳嗽，阿詹也不在意。
“你说他还来不来了？”小六朝着身后黑魁魁犹如鬼魅的野兽盘结在地平线上的村落。
“不是让这女的发短信给他了吗？应该会来，实在不来，咱们就把这女的带着跑路。买卖儿童也是罪，绑架也是罪，咱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阿詹，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小六震惊的望着他。
阿詹沉默了一会儿，“你让那辆车上的几个人跟紧点儿，这大半夜的，高原上的公路太容易走岔，路段又不熟悉，不能掉队。”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村子里没有人影过来，夜空里的云倒是越聚越密，遮盖了漫天的星辰。
云层低闷，像密不透风的棉被，空气是带着土腥味的热风。
要下雨了。
阿詹从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天，玛德，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唔唔唔……”沈念朝小姑娘努力抬着下巴，小孩儿困惑的看着她，终于注意到她嘴上塞的布。
她试探着伸出软嫩的手，费劲给她扯了下来。
沈念低下头，半张着嘴，觉得整张嘴都麻的不像自己的，疼的呲牙。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盯着后视镜里的阿詹，“你把这孩子留下，我们把手机给你。”
“谁给她扯下来的？”阿詹缩回脑袋，诧异的环视女友和小六，最后目光定在小女孩儿的手上。
“你把这孩子留下来，我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视频我们删，钱我们也可以筹给你，只要你肯放我们走。”
沈念背紧紧的靠在车座上，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儿。
阿詹阴晴不定的脸上忽地绽开一个冷笑，“你男朋友都不来找你，还真是薄情寡信。”
“东西在他哪儿，但是我拍的，我可以做决定。”
沈念从来没有怀疑过穆青，他肯定很着急，很害怕，肯定会到处找她。
她要冷静，要振作，要早点想办法脱身，去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
“空口无凭，随便你说。”阿詹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