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是定下来了。
可沈念却忽然被导师选中要带着去欧洲参加学术研讨会，学习一段时间。
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十几个研究生，偏偏选中了她。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青正准备去上课。
电话里沈念的语气很是抱歉，小心翼翼的。
四周都是学生，他提着电脑包，脚步匆匆的去往教学楼。
他身材高挑的几乎是鹤立鸡群，沿途不时有学生侧目略带好奇的看他，他也浑然不觉。
“穆老师……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了。这样有可能会延误婚期，我也没办法跟你一块儿准备婚礼了。可这次的机会真的很难得，我们导师可是特别推荐的我去。”
穆青一边走一边说：“嗯，好，我知道了，念念，晚上回家咱们再商量。”
“哦好。”沈念讪讪的，觉得他语气未免也过于平淡了点，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惊讶意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穆老师，想到可能会延误婚期，紧赶着谢别了导师，就给他打电话。
结果对方不咸不淡的冷静反应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沈念整整一天都有点魂不守舍的，上课都没大听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回家，沈念接了个电话才上楼去。
穆青回家的早，坐在沙发上等她。
沈念放了包，坐在玄关换鞋，故作轻松的碎碎念，“穆老师，我今天上小课走神了，差点儿就被老师抓起来回答问题了，给我吓的，幸好没点我。”
“为什么走神？”穆青问。
“因为出国学习的事情啊……这是我研究生第二年，去这一趟回来，估计能写几篇不错的论文，对毕业蛮大好处的。”
穆青叹气，很无奈的问：“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马上期末，估计是一放假就去，起码得一个半月……导师说是两个月。”
“那就算两个月吧。”穆青撇了撇嘴角，平静的说。
“一月中旬放寒假，你去两个月，连过年都不在国内，回来就是三月中旬了。整整两个月，61天，都快够环游世界一周了。”
穆青很少这样斤斤计较的比算时间，这会儿算的这么清楚，恨不得把时间算成以秒为单位。
沈念听他难得发发牢骚，小声逼逼着：“我又不是去环游世界……”
刚刚还碎碎念叨的穆青不念了，抬头看着她，眼里有点委屈，“所以我今年要一个人过年吗？”
沈念爬上沙发，搂住他脖子，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嗯……你可以回叔叔阿姨那儿过，他们如果不回国，要不……你就去c市，陪我爸妈过。”
她抱着他，蹭来蹭去，抓抓他的头发，又戳戳他的脸。
穆青神色不动，沈念知道他这是有情绪了。
在一起这么久，她早就摸清了穆青的脾气。
脾气好有涵养，那也不是代表没脾气。
穆青长久以来情绪都是较为克制冷静的，唯一几次的情绪失控都是因为沈念。
两人在一起已经快要四年了。
四年，人生也不过十几个四年。
两人像是盘根错节长在一起的树，渐渐地习惯了一起入梦，一起起床，一起做家务，一起买菜做饭……
所有关于生活的事情，所有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有另一半的影子。
所以完完全全的离开对方，会是什么味道呢？大概只剩苦和酸了吧。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长时间分开过了，沈念还记得刚开始谈恋爱时，穆青回德国的那段时间，自己是真的很难熬。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上活生生挖掉了一块儿，被送到遥远的异国他乡，能感受到，能听到看到，可就是摸不到抱不到。
空荡荡的酸楚常常充盈整个内心。
那时候就如此，更不用说在一起三年之后的现在，可能会像生生剥离一样不适难捱。
她越想就越觉得对不起他，“穆老师，刚刚庄怜给我打电话了。”
“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穆青似乎还是气鼓鼓的，说话语调微微发凉。
沈念又去掰他的脸，一口一口的啄，耐心的安抚着他。
“她说……你今天上课心不在焉的，不光放错了ppt，还讲错了页数，忘记了收作业。”
穆青：“……”
他有点绷不住了，终于放弃了木头人模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谁让你那么突兀的告诉我？不能委婉一点，让我缓冲一下？”
沈念“咯咯”的笑，觉得穆老师这人，真是奇怪，越处越可爱了，是怎么回事？
以往他像站在遥不可及的光鲜舞台的完人，什么都好，什么都妥帖，不会有无用情绪，对她事无巨细的好，无条件的谦让。
现在倒好，还会暗戳戳生气了。
他确实是长能耐了，不过这样在她面前会情绪外露的穆老师，她却更喜欢，更珍惜，更舍不得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一直默默地等到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阳台边缘。
良久，穆青涩声道：“饿了吧？起来，我去做饭。”
“再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沈念把头埋在他脖颈间，浅浅的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温暖味道。
穆青托着她站了起来，往厨房走，“那我背着你做饭？”
“……算了吧。”沈念麻溜的从他身上下来。
其实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虽长，可常常是不说话的。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沟通。
没有事的时候，两人可以打开一部老电影，或者翻开一本书，依偎着窝在沙发里躺一下午。
也许一句话都不说，也许只是互换一个眼神，就能连呼吸都同步，五感都共通，全身心的放松舒适安逸。
最终穆青还是妥协了，这对沈念来说是很好的机会，百利而无一害。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不放她出去学习历练。
那样太自私了，他和沈念都不是这样的人。
三年前他回德国完成学业，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系着灰粉色的围裙，专注的盯着锅里翻腾的奶白色鱼汤。
“念念，去吧，我在国内等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