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的变了。

    周至行走在巷子里，寒风呼啸灌进衣袖里，冷得他两手通红。

    但因手上拿着东西，所以这冷也只能生生受了。从超市出来就无时无刻不后悔自己没买只手套的周至浑浑噩噩的保持缓慢行走的速度，他也想走得快，但显然视力不允许。

    此时下午一点左右，天阴翳着灰扑扑的，满目的苍白。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出门的时候也还好，只是没想到中午一过就突然这么冷，他低估这个世界的无常了。十二月份的天气，怎么冷成这样？周至冻得不轻，心里疑惑着，在巷子里艰难的行走。

    帽檐镶了毛边，白色的，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很暖和。兜头蒙着周至，算上是为数不多的暖意了。滚滚的毛在眼前缭乱，周至呼出一口热气，热气在眼前升腾片刻就散在风里，没忍住拿着购物袋转了个头。

    他出了巷子，隔着毛边打量路上的商贩。但这么冷的天，商贩都少得可怜，走了半会儿，在橱窗上看到围巾手套等，忙不迭就进了店铺。

    门上挂了风铃，门一开风一吹就叮叮铃铃的响，忙把呼啸的风关在身后，风铃声没那么杂乱，轻缓悦耳了许多。伴着店里懒洋洋的欢迎光临的声音，周至把袋子放在门口，进了店里选了里边绒毛厚实的手套就买了。

    店主人见他手红得不像话，套上手套也没什么用，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就让他在店里把手暖好了再出去也不迟。周至感激的应下。

    他在屋檐下也不好套上帽子，衣上的帽子摘下来，店主人见他松松的帽子包头，又是口罩，露出的一双眉目却还是吸引人得很，隔着报纸不声不响的打量。

    暖炉在这样冷的天简直不可缺少，周至手在一旁烤了几分钟终于感知到了温度。

    店里的暖炉暖光融融，他的眉眼便也融在暖光里，眼睫轻微颤抖。店主人也不知道目光在那眉眼上停了多久，便见其主人站了起来，回神般目光移到了报纸上。

    周至暖好了手，便向店主人道谢告辞。店主人点头应下。

    周至套好手套拿起门旁袋子，听到外边的风声，抖了抖，赴死那般把门打开了。

    风铃声在身后叮铃，才出门，风呼的差点把他的帽子掀翻。周至的手套暖和是暖和，就是太大了不适合操作，有些笨手笨脚的把帽子拉下。期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喧闹，似乎是追赶，夹在风里也听不清楚。

    周至好容易套好帽子，仰头想看看是不是听岔了。

    路上零星的行人三两，面前的街道不远，果然是有几个人影跑了过来。

    还是正正朝他跑回来的，不好回头到店里，周至略走几步，打算给他们让条道。

    也不知道追得什么人，那么不要命，转眼周至才让开，面前就跑过去了一阵风，帽前的毛边凌乱的飘着，之后又跑过去了几个身影。

    看来这个人还惹了不小的麻烦。

    周至没什么帮忙的心情，身后追赶的人还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搞不好，还是有组织性的帮派。他那么一个普通人还是不惹事最好。

    当然，这样不惹事的念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是在几分钟后，周至再次站在巷子的路口。风声里又模糊听到了相似的喧闹。

    想也没想，看到那人又朝他这边跑来，就几步走进了巷子。

    基本在他才踏上巷子的时间，那人就到了眼前，依着那个速度，怎么也算往前跑，不会拐弯过这条道的，但对方偏偏很灵活的停下闪进了巷子里。

    暗道可惜的周至知道自己速度不及这伙人，只得停下步子尽量往墙上靠，争取不挡着路。倒是那人跑进来路过他之后，又后退了几步停在了他眼前，一手把他的帽子向上一掀，“表哥？”

    “.........”

    不好意思你谁？快走，周至不语，内心如此说道，当然眼神也是那么示意的。

    巷子脚步声交叠而至，面前的林嘴角翘起，呼吸声还算平稳，没理会他的暗示，见他穿得厚重，笑着问，“冷吗？”

    大哥，你不跑真的没得跑了。

    黑影出现在巷子口，周至收回目光对上林。

    “来热热身。”

    话才落音，周至手上的东西就被拽了下来，那力道连手套都拉了下来，两手触到冰冷的空气，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痛呼，他的手被另一重冰冷缠上，身子被拖拽着跑了起来。

    ？？？？？？？？？

    周至懵逼的回头，他辛苦买的食粮被对方砸到了那些人身上，视线模糊也能感知到凶狠的目光。

    “他们是一伙的，快追！”

    我是无辜的，周至这句话当然没能说出声，就在他回头那么一眼，转过头时耳边便是呼啸的风声了。

    被对方这么一说，周至不跑也得跟着跑了，莫名其妙被拖下水的周至和林穿梭在巷子里。人影稀少，七拐八弯，鼻尖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眼前缭乱着莫名的地界，跑得太快他衣上的帽子早就翻到身后。

    他的身体一般，运动量大的运动基本等于没有，恍然来这么一遭，很快坚持不住了。身后的叫喊由清晰开始渐渐远去，身边的人影开始多了起来，眼前发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唯一能正确感知的只有手上被抓得紧紧的感觉，紧到交握处都有些湿润。

    口罩下艰难的呼吸，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想，脱力的把林的手甩开，汗湿的手很容易就甩脱了，周至弯腰停在原地，捂着胸口，拉下口罩大口大口的呼吸。

    齿轮一旁是一面红砖墙，周至软着脚几步靠在红墙上，张着口呼吸，没有脱力坐在地上算是他最大的克制了。喉咙干涩，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耳边是人声喧哗，眼前朦胧着雾气，他睁着眼睛无神地盯着泛灰的天色。

    等好容易缓过来那么一些，眼前的雾气消弭大半，红墙连绵，天没黑就闪烁着的各色的灯光，在这样灰扑扑的天色里也不显得多少突兀。除了红墙，有的墙上也染了别的颜色，似乎是图案，五彩斑斓里，各色的人影交织，衣衫明艳，香风阵阵。这样的热闹在这样冷的天里尤其难得，周至很清楚知道自己没来过这么个地方。一旁站着的林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抛下他跑了，还站在他身边。

    喧哗里，他一眨不眨的把周至看着，半挡在他身前，遮住若有若无的打量。“休息好了吗，他们应该快来了。”

    “........”

    关他什么事？周至想，现在人那么多，他们不一定会追上了，追上了还不一定会认出他呢。刚才带着口罩，大不了把口罩一摘，在大街上大刺刺的走，他们铁定认不出来。反正罪归祸首不是他，他们要抓到也不是他。

    周至浑身发热，跑步后的余热让他确实不冷了，脸上浮起明显的红晕，些微露出的细白脖颈也汗涔涔的。眼神飘过林，明摆着不动。

    林笑了一声，他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有人喊，“他们在哪儿！”

    人群喧哗声里清楚的飘到周至耳边，周至回头一看，色彩明艳里几个黑衣人影显眼得很。

    林耸了耸肩，周至不确定对方看没看到他的脸，把口罩带上，任由林牵着手拐进了红墙侧影里。没办法，他们这两个字明摆着了，他们看到他和林站在一起，他眼神不好使跑不快，只能跟着他了。

    这林也是奇怪，显得对这里很熟，拐着拐着，路过了几处喧哗，就把那伙人抛远了。

    这次轻松多了，没一直跑，周至松了口气。转眼被林带进了一处房子，进了门，昏暗的光线里灯光暧昧。怎么看怎么不正经，不想走深的周至停下步子，林眉目拢在大半昏暗里侧头看着他。

    半步之远，看不清，周至抽出自己的手，“他们应该追不上了，我先走了。”

    转身帽子被人扯住了。

    “怎么？利用我就抛下我啊？”

    “..........”

    兄弟，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在家里上网了。

    “当然，我不是介意这一点的人。”林松开手，在周至开始走动的时候慢慢的开了口，“不过，现在十三地应该被包了起来，如果你能出地去的话，提前祝你好运。”

    十三地，e区有名的娱乐场所。占据e区大半地图，产业链强大，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出了名的销金窟。

    平日只听其名未闻其声的周至听到这里明显的顿了顿，还是打开了门，才走几步，红墙那头就走过了一排的黑影，似乎还拦着什么人问。

    周至默默回头，门没锁上，门里的林靠在墙上，环着手，见他回头没有意外。

    “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周至义无反顾想走，一是因为十三地出名，一般人还真不能把这里包下来搜人，二是不信林这个惹事精能惹出大麻烦，看刚才带着他不疾不徐的态度，一半好像还在闹着的很让人觉得就是玩玩而已。

    谁知道一排黑衣人拦人问路会是真的啊。

    “没什么，生气了的金丝雀。”林走过牵了他的手，“听我的就好，保证今天你能出去。而且，不是很好玩吗？”

    “......”

    不好意思没感觉到哪里好玩。

    周至默默的被拉着往前走，昏暗的楼梯，狭长弯曲，一层层，很高，楼上传来了说话声。

    上了楼，开始闻到几丝香味，越走的深越闻出是各种的香味混杂在一起，狭长的走道，林牵着他走到一扇门前，里面声音透过门扉都能到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林打开了门，门里的暖黄灯光泄出，人声喧闹入耳，同时，浓烈的香水味扑鼻，周至在林身后，对方的向前一步，他便看到了里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