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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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一切

    小小的阁楼上,周梦楠捧着一张已经泛黄了的旧报纸,对着阳光静坐。

    八月下旬,立秋已过,太阳却仍然毒辣。

    周梦楠穿着旗袍,坐着轮椅,腿上盖着的毛毯换成了她今天旗袍颜色搭配的藏蓝。

    她静静坐着,面对着阳光,没有表情与纹路的美丽脸庞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一身沉静冷漠的深蓝,仿佛凝结在海底万里的寒冰。任再热烈的阳光也不能撼动她分毫。

    有风吹过,卷起树上第一批摇摇欲坠的落叶。

    纤细的叶片在空中打着旋,落进露台,落到周梦楠手中的报纸上。

    落叶仍然翠绿,边缘微微泛起的橙黄色像一把火,正从周围将生机包裹,一点点将这片叶子的生命燃烧殆尽。

    叶片之下,遮住的,恰是报纸上那一双相携微笑的夫妻。

    周家过往的故事真要细细说起来,大约足够写出一本几十万字的民国爱情故事。

    而在这一场看似梦幻旖旎的故事中,除了男女主角,余下的配角们,无一不是下场凄凉。

    周驭和他的母亲,是看似周家如今一切混乱的起源,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被两个姓周的人,利用和捉弄的棋子。

    当年的周梦楠不是不知道自己迈向迟暮衰败,她害怕周显兴会离她而去,也害怕自己没有子嗣傍身,晚景凄凉,曾经动过想要帮周显兴再娶的念头。就算留不住美貌,只要能留一个温婉懂事的形象在周显兴心里,她也是满意的。

    就在那时,梦之南国系列的问世像是一针强心剂,将她逐渐变得干瘪的脸庞和信心全都充满。

    周梦楠高兴地以为就算周显兴还贪恋那些新鲜的**关系,至少他的心是在她这里的。

    只要他的心在,那么她周太太的地位是永远不可撼动的。

    但这一切的她以为,都在周驭母亲出现的时候,全部被颠覆。

    周显兴能在立业之后不抛弃发妻,继续和她扮演恩爱,不是因为他真的多有良心,而是为了他辛苦打下的事业不被动摇。

    m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时科技并不发达,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多半还是从报纸里。

    他定期会带着周梦楠出现在报纸上的财经或娱乐板块,或是参加慈善活动,或是恩爱晚餐约会,他们总是携手出现在大众眼中的形象为周显兴日后事业顺遂、稳固人心,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也就是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所设计出的梦之南国,才能在那个时候就掀起全国抢购的风潮。

    随着事业越发稳定,周梦楠慢慢退出了大众的视野。她和周显兴都老了。

    两个人最后一次同时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是二十六年前。

    周显兴将周梦楠重新迎回周家,媒体给的标题是“浪子回头”,报道里将周显兴描述成了一个一时贪新鲜,不小心失足的中年男人。各种华丽的辞藻,各种看似深入人心的剖析,将周显兴身上的肮脏尽数美化。

    周梦楠也从一个人人艳羡的富太太,成了当时城里宽容隐忍的大房典范。

    而就在前一年,也是同一家媒体,给他们的定位还是“事业得意闲暇偷腥”、“美人迟暮糟糠难咽”。

    周驭生母的出现,在最一开始并没有让周梦楠多有危机感。

    她以为这个女人不过又是同之前一样的,周显兴需要发泄自己的**,等他发泄完,美人便会如流水,汩汩从周家流出,不遗留任何一丝痕迹。

    但身边的佣人告诉她,周显兴已经连续一个月只叫她一个人进房间。

    周梦楠这才开始警惕。

    她让人找了她到房间里来伺候她的下午茶。

    不可否认,那确实是个美人。比起年轻时的周梦楠,也不逞多让。那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比她还要媚,还要灵。

    那个时候的周梦楠已经年近半百,而周驭的生母却像是一株开在悬崖上向阳而生的雏菊,清淡,美丽,柔软,芬芳,绽放得恰到好处。

    周梦楠只见了她一面,强烈的危机感便让她陷入一种难以入眠的地步。

    果然不过多久,她怀孕了。

    周显兴简直欣喜若狂,他说要娶她进门。

    也就是因为这样,周驭母子的悲剧就此拉开了序幕。

    周显兴从前答应过周梦娜,无论如何,他只要一个人,只爱一个人,周家的女主人,永远只有她一个。

    周梦楠百分百相信周显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人变了,心也会变。

    周显兴要娶那个女人,以不容拒绝的态度。

    甚至说出如果周梦楠不同意,那就让她自己滚出周家这样的混账话。

    周梦楠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和周显兴结婚的时候,身份是如何高贵?她曾是m城里最漂亮,最有学识,家世最好的名媛千金。

    当时一无所有的周显兴为了娶她,费了多少心力,那么多华丽的承诺熬出的甜言蜜语,如今只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他就要将这一切全部推翻。怎么就有这样狠心的男人?

    周梦楠和周显兴吵过,闹过,甚至威胁他要自杀过。

    但周显兴半分不为所动。

    周梦楠在院子里看见他撑着伞和那个女人轻声低语的模样,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在周显兴眼里了。

    他现在满眼,只有那个已经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一个心已经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任你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周梦楠怒极又伤,一夕中风瘫痪,彻底成了周显兴眼中可以随时拔除的阻碍。

    但周梦楠是什么样的人,周显兴自问这一辈子,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到了今天,他也还是没能将她全部看清。

    周梦楠中风之后,主动提出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临走之前,她和周显兴在院门口分别。

    那时的周显兴已年过半百,却仍然玉树临风,一身西装笔挺,英俊潇洒,垂眸时,眉目间的凌厉变成了淡漠,却仍然勾人心神。

    他没有表情地望着周梦楠,周梦楠多希望还能在他脸上找到一星半点的温柔。

    她告诉周显兴,她知道他已经不爱她了。

    她愿意离开成全。

    离婚,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有一个要求。

    一年后,假如那个女人生的是个儿子,她想来看一看。

    如果是女儿,她想亲手给她做件衣服。只要周显兴答应,一年后,她就会和他离婚,并且不从他这里拿走一分一毫。

    这听起来实在是个委曲求全的要求。

    尽管周显兴根本不晓得,她为什么要提这些看起来会让她自己变得更加可怜的要求,但总归她答应了离婚。只要能够离婚,周梦楠伤不伤,他已经不在乎了。

    周梦楠看见了他眼中的漠然,彻底心冷,转身离开。

    之后,诚如周梦楠所说,她一直好好地在别院里养病。中风瘫痪几乎是绝症,她好不了了,谁都清楚。

    但周梦楠却仍然坚持每日复健,保养,养花种草,读书看报。

    周显兴每每听见别院传来她的消息,都难免诧异。

    周梦楠与他结婚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娇软如温室里的花朵。他没想到,这朵娇花离了温室,竟然变得如此坚韧。

    然而意外归意外,他却一次都不曾到周梦楠那里探望过。

    是以他也完全不知道,周梦楠在养着病的同时,也在时时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令人找去了周驭生母的家乡,果然就被她找到了那个不知名的未婚夫。

    她顿时便知道,她回去的机会来了。

    在那之前,周梦楠只见过那个女人一面,但就是那一面,也足够让周梦楠看出来,那个女人,是最好对付的那一种。

    她天真,愚蠢,面上带着小女儿初尝情事的娇羞与媚态,望着她的时候,满眼都写着恭敬,还有愧疚。

    面对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女人,面对一个自己她占有了丈夫的女人,只有那种蠢货才会觉得愧疚。

    周梦楠让人给那边送了信,那一封信,使周家大宅里传出了那个女人胎像不稳,周显兴连夜急招医生的消息。

    ‘那之后,周驭的母亲便开始变得容易惊悸,她时常做梦,梦魇厉害的时候,会在夜里哭醒。’

    ‘她太善良,她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爱她的男人,违背了父母的约定,背叛了她曾经许下的诺言。’

    ……

    温笙从酒店出来,外间的热浪扑面而来,打得她脑子里一阵恍惚。

    她呆呆抬头,望见天边的云霞如同被火烧过。

    火红的云层正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太阳最后的热量,让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被火光炙烤的幻境之中。

    温笙眼前忽然出现了周驭的脸。

    眼眶一酸,温笙迅速地低下头。

    泪珠坠落,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细小的七彩光带。

    周显兴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家里的佣人告诉我该带她去庙里走走,我便带她去了市郊。里头的僧人给了她一张符。符纸挂在床头,她果然没再做过噩梦,情绪也渐渐稳定。’

    ‘但没过多久,老家传来了那个男人出海失踪的消息。’

    ……

    那一张符纸便不能再起作用了。

    周驭的母亲开始更为严重的梦魇,甚至白日里都会出现幻觉。她说那个人死了,死在了海上的风暴里,他满身都是海水,背后还有电闪雷鸣。他来找她,想带她一同沉入海底。

    温笙不晓得一个人的精神是不是这么容易崩塌,但她可以想象,那个女人日夜煎熬,夜晚的梦魇,白日的幻觉,它们日夜不断地提醒着她,不断让她自我谴责。

    终于,她崩溃了。

    为了求得一日好眠,她开始寻遍m城里各种“神医”。但凡说能让她安眠的,能让她与死去的灵魂对话的,都成为了这位周家未来的太太的座上客。

    她没日没夜地抄写佛经,金刚经,任何声称能够抵御邪魔侵入的经文,即便抄到她握笔的手指被磨出了水泡,她也不放手。

    周显兴心疼她的疯狂,但他们还有孩子。

    周驭的出生曾短暂的消除过她心里的魔障,但很快便卷土重来,甚至更加厉害。

    ‘外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但我知道。’

    周显兴说到这里的时候,极度疲惫了一般闭上眼睛。他紧闭的眼角显出的皱纹一条条地向外延伸,仿佛什么破碎裂开的纹路。

    这些年,他一直不敢让自己随意地回忆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曾经爱过的人,在他眼前疯狂,变成另一幅狰狞的面孔,也让当时的他几近崩溃。

    周驭从出生开始,便由家里的佣人抚养,周显兴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他,他一心都扑在了他母亲身上。

    回首过去几十年,周显兴人生的基调只有工作、事业、金钱,就连和周梦楠结婚当天,他也能为了一笔订单,从城东的教堂跑到城西的客户家里。

    他这一生,所有人都说他是工作狂,为了工作可以不要命,为了业务什么都能放下。而照顾周驭母亲的那段时间,竟然成了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放下工作。

    温笙想,他是真的爱过周驭的母亲。

    但那又如何,因为他短暂地爱过,却让一个女人本该平淡幸福的一生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收场。

    如果重来一次,周驭和他母亲,大约都不想再和周家牵扯上半分的关系。

    温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穿过巷弄,云层被风吹动,光影变化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雨天,那个在伞下回头的少年。

    鼻青脸肿,黑眸阴沉凌厉。

    进了楼栋,楼道里阴凉的气息将温笙身上的热力驱散,她忽然扶着栏杆,喘出了好大一口气。

    她靠着墙角蹲下,抱着膝盖,一直不断地深呼吸。

    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锤子砸过,沉重的闷痛一阵阵涌上来,温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气。

    她像一条脱水的鱼,濒临窒息,快要衰亡。

    她总以为自己是了解周驭的,她以为自己是能够抚慰他的,可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那道伤口一直到现在都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愈合,时常还会流血。

    温笙忽然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能够给他止血,让他愈合。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十一点了。

    方妍说温笙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只说很快就会回来,让她先回家里帮她备菜。

    但一直等到现在,等到家里的三个人变成一个人,等到灯火通明变成满眼昏暗。

    温笙推开门,家里一片无声的寂静。

    没有人声,没有光亮。

    温笙将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她没换鞋,也没开灯。

    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对她来说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就像那时候温奶奶说的,在这住的久了,她闭着眼睛都能在楼下绕三圈。

    温笙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进了浴室。

    很快就有淋浴的声音传出来。

    稀里哗啦的水声让这满屋子的黑暗有了些动静。

    热水器没有打开,莲蓬头里的水冰凉。

    温笙站在喷头下,一件件脱掉衣服。

    凉水在身上冲刷,冲不掉黏在温笙心里的沉重。

    劈头盖脸的凉水落下,温笙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泪。

    这么淋了半晌,浴室门口突然传来周驭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温笙猛地回头,似乎是没料到他的突然出现,竟是有些惊惧。

    浴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淡淡月光倾泻。

    昏暗,朦胧。

    黑暗中,女人消瘦的躯体,美好的曲线,乌黑的长发,还有那一双通红的眼。

    印在周驭深沉的黑眸中,全部一清二楚。

    凉水在温笙身上流淌,透明的水珠,滑过她的下颌,落入她的颈窝,那纤瘦的肩膀轻轻发着抖,腰肢曲线轻盈得仿佛一折就会断掉。

    温笙受到惊吓的神情像只幼兽。

    带着些天真的仓皇,是激起男人心里最深处**的利器。

    喉结轻缓地上下滑动,周驭一只脚迈进了浴室。

    “你别过来!”

    温笙将他喝住。

    周驭猛地停下。

    月光之下,周驭看见温笙别过脸。

    他皱眉。

    “笙笙。”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黯哑的情/欲,让温笙的眼泪如珠坠落。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声地哭泣。

    周驭黑眸微动,“笙笙。”他不再停留地迈进浴室,快步朝她过来。

    他穿着宽松单薄的家居服,打着石膏绷带的左手还不能活动自如,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浑身湿透的温笙抱进怀里。

    淋浴头没有关闭,很快将他也一道淋湿。

    他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心脏仿佛被谁揪到一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笙笙,你看看我。”

    周驭挑起她的下颌,让她不能逃脱他的视线。

    温笙的眼泪混进水流,一道落在周驭的手背,温热地将他刺痛。

    周驭开始慌了,“笙笙?你到底怎么了?”

    ‘那场被媒体偷拍到的法事,也是周梦楠安排的。在那之前,她指使了一个僧人住到家里。’

    ‘和尚为她和孩子诵经祈福,祈求恶魔远离。木鱼的声音本该是净化心灵的,但那个人敲得木鱼,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

    周梦楠得知周驭是个男孩,危机感更重一层。

    这是周显兴的儿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而他竟然是个男孩。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母子不死,将来周家的一切都将尽数落进他们母子的口袋。

    这成了周梦楠彼时最不能接受的。

    她已经失去了周显兴的心,但周家的财产,理所应当应该属于他们夫妻二人,她怎么能让偌大的周家变成那个贱人和野种的囊中之物?

    可怜周驭的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梦魇,她的疯魔,全都是人为操纵。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好心说要给她的孩子刺一道护身纹身的僧人,是周梦楠派来,目的是为了置他们母子与死地的。

    那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只是给寺庙里送了几年饭菜,受过香火熏陶,会念几句经文的山野糙汉。

    周梦楠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到城里,给一个富人的孩子祈祷。

    他去了,看见尚在襁褓里的周驭,手里用来给他刺青的工具与空气僵持,久久不能落下。

    周驭自己剜去了自己锁骨下的那片纹身,他说那是刻在他身上的,对他和他母亲的侮辱。

    因为他从周显兴那里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要来给他刺青的,他是要杀了他。

    只是看着他太小,不忍心下手,就给他刺了一行字。

    他说那是保佑他不被邪魔入侵的护身符,那也确然是一句祝语,但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给他留下这个刺青纹身的人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

    他更导致了周驭母亲加速的疯狂。

    温笙不能想象,不想象那么小的周驭,被刻上纹身的时候有多痛。

    更不能想象,他在知道那行纹身背后的肮脏,一点点将它们剜去时,他有多恨。

    周驭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温笙都知道。

    她只是以为她知道。

    “周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周驭抽过烟了,身上淡淡薄荷的烟味是她好久都不曾闻到的熟悉。

    冰凉的水流带着这股味道从头顶落下。

    温笙的眼泪融进周驭的胸膛,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曲起的手臂不知道是要将他推开,还是将他抱紧。

    “周驭,我好怕。”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她怕自己负担不了周驭的伤痛,她怕自己会比他更先崩溃。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了。

    那时的温笙总以为自己能够给他许多许多别人给不了的温暖。

    周驭对她的偏爱,他看向她时发光的眼神,让她以为她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救赎。

    但现在她不敢了。

    周驭伤得太重,太深,她没把握将它们缝合。

    她扑到周驭怀里,环住他的腰身,第一次用力到让他觉得疼。

    周驭好像明白了什么。

    身形在她怀中猛地一怔。

    他未同以前那样将她抱住。

    哗啦啦的流水差点也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温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哭。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

    在周驭面前。

    周驭喉头发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动作。

    他想抱她,但手臂动不了。

    想推开她,但他舍不得。

    温笙没回来之前,他曾想了很多,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不再是一味地占有她的时间,她的身心,这一次,他是有准备的,想要将过去全部告诉她。

    但真的见到她,真的听见她的声音,那些话全都变成了尖锐的石子,卡在他胸口和喉咙,不上不下,反复来回着将他的内里割破。

    “对不起。”

    有许多想法在脑子里打架,最终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是他从前太过轻狂,太过霸道。

    他不应该在自己都不能掌控自己的时候将温笙的心夺去。

    他早就应该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当她知道这一切,她会承受不来。

    “对不起笙笙。”

    是他的错。

    关于他们的每一件,都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