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顾函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要求再次进入直播世界, 这几天她不仅被带着认识现实世界，同时也没忘记将《守护》重新看了一遍――研究人员为了向她证明她认知的世界是虚拟的，早就将《守护》拿出来给她看过。

    顾函玉并没有立刻同意进入意识世界, 她道：“我有几个问题, 想要了解一下。”

    张博士道：“请问。”

    顾函玉：“我以为植物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可以进入那个世界，原来不是植物人也可以吗？”

    张博士：“当然, 正常人进入意识世界和植物人进入意识世界大致相同，唯一的差别是正常人在现实世界也具有自我认知的意识, 所以假使她在意识世界死亡, 并不会影响她在现实世界的生命安全。但是植物人不行, 她唯一存在的意识就是意识世界, 意识世界的死亡也代表着她在现实世界的脑死亡。所以你放心, 我们不会让你再次陷入危险。”

    顾函玉：“这么说来，植物人和正常人进入意识世界，都会同时失去现实世界的记忆是吗？”

    张博士：“是的。现在的技术还没办法让人在保持现实世界记忆的情况下进入意识世界，当然, 如果这项技术成熟的话，全息游戏肯定会大肆兴起，以后的购物、逛街、工作等各项娱乐都可以在家里进行, 可惜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顾函玉：“那如果我再次进入意识世界, 在里面迷失了，甚至不愿意出来怎么办？”

    张博士：“这个不用担心，既然你的意识已经苏醒, 你已经不再是植物人, 就算你真的在意识世界活到老死, 在你老死后，我们也可以将你唤醒。”

    顾函玉：“那我可以在合同上签订我自己想要苏醒的时机吗？我怕沉睡太久, 对不起我的亲生父母担心。”

    张博士：“这个当然可以，我们充分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有一点，我们在你还是植物人的时候和某鱼签订了直播合同，如果没有一个’完美大结局’来安抚观众的话，就算你醒来，也不代表合同终止，也会像现在这样再次进入意识世界。”

    顾函玉：“我知道了，谢谢。不过我之前签的合约是我父母代我签的，而且是以我是植物人的状况签的合约，现在我已经醒来，是否能以我是正常人的身份重新签约？”

    张博士心道顾函玉果然和直播里的顾函玉一样聪明，当然，能进入首都大的，并且不错过一期奖学金的人，不会是个傻子，她的隐忍和心机都十分出色：“当然。小吴，把新合同拿过来。”

    小吴是张博士的助理，虽是助理，却也是首都大的高材生，张博士是他的研究生导师。小吴是个留着寸头、带着银边眼镜，长相不出挑、气质不出众，是个看起来格外沉默、却也格外稳重的男子。

    顾函玉看向他时，他有些内向的抬了抬眼镜。

    他垂着头，听话的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纸质的合同书，递给顾函玉。顾函玉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小吴已经再次退守一旁，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顾函玉仔细看了看合同，发现合同很公正，不仅会保证实验者的生命安全，同时，在实验者完成实验醒来后，还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资金。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研究所还会为实验者安排心理咨询师，确保他身心健康，保证他能正确区分现实世界和意识世界。如果他想再次合作，也可以优先签约。这是一份十分不错的工作，躺一年就能有上百万的工资，当然实验者也是精挑细选，普通人不能参加。

    张博士一直站在旁边，他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函玉摇头：“暂时没有了。”

    张博士笑了笑：“那我们准备一下吧，我可没有违约金去赔给某鱼。”

    顾函玉也跟着笑笑，她当然相信张博士不会想她死，因为她如今是全球第一例通过意识治疗苏醒的植物人，她具有的价值和一般的参加实验的正常人不同。再则，如果想让她死的人是张博士，当初就不必找到顾长卫和张舒琳夫妻，希望能让她参加意识治疗，给她苏醒的机会。

    顾函玉在最初就排除了张博士和陈主任，如果不是张博士和陈主任，就只能是他们周围、并且接触机密的人员，也可能是某鱼高层，但同样的，她自诩安心学习不曾和人结怨，至少在此之前她和某鱼高层都不认识彼此，又怎么会想要她死？――当然不排除被人收买。

    直到顾函玉看到小吴。

    小吴和她在同一所高校，只是他是研究生在读，而她还在大三。但她和小吴的初次见面却不是因为俩人是校友，而是因为宋小清。小吴和宋小清是邻居，顾函玉曾有一次去宋小清家里时在楼道遇到过对方，听说宋小清能考上首都大，也要多亏了小吴经常给她补习功课。

    她听说小吴很优秀，当初是以理科状元进入的首都大，也是导师争抢的对象。唯一不好的，是他性格内向、不喜言辞，或许是有着属于天才的内向，他轻易不和人来往。但有时他也会买些水果送给宋小清，理由是：“阿姨让我照顾你”。

    宋小清有时候也会将作业交给小吴代做。他们感情很好，宋小清也不止一次和她说起小吴的好，有时候被室友打趣她和小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时，她会否认说：“我拿他当亲哥哥，你们可别乱说，要是我哥找不到嫂子准怪你们。”

    顾函玉没想到，她会在实验室内看到小吴，吴鹏宇。

    吴鹏宇给顾函玉递来一支笔：“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就行。”

    顾函玉：“谢谢学长。”

    吴鹏宇看了眼顾函玉，站到一旁没有说话。

    顾函玉翻着合同书，状似不在意的说：“学长和小清见过了面了吧？”

    吴鹏宇愣了一下，他看向顾函玉，沉默的脸庞看不出丝毫慌乱的情绪，他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镜片之下：“嗯？”

    顾函玉：“小清下午来看过我，小清一直拿你当她的亲哥哥，你也那么照顾她，你们难道没有见一面吗？”

    吴鹏宇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你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顾函玉道：“没有，只是在见过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清之后，脑子里模糊有了些许记忆，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起你是小清口中最亲的哥哥。”

    吴鹏宇皱起眉头。

    顾函玉道：“学长现在应该放心了吧，小清的病应该很快就能好，然后再次回学校上课，毕竟我现在醒了，小清终于不用自责了。”

    张博士原本在一旁检测机器，此刻听到吴鹏宇的话，立刻看了过来：“想起什么？顾函玉，你竟然认识小吴？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顾函玉解释道：“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是看到吴学长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认识过他，因为他和我的好朋友宋小清是发小。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因为我，宋小清休学一年，在家养病。我想吴学长应该很担心才是。”

    得知顾函玉恢复了些许记忆，张博士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激动不已的道：“没错！没错！看来我的研究方向没有错！你快仔细想想，还能想起什么吗？”

    这个时候的张博士显然已经忘记要让顾函玉进入意识世界。

    顾函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想不起来了。”

    任张博士和闻风而来的陈主任再三催促，顾函玉也依然表示她想不起什么了。

    张博士道：“之前你一直什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让你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记忆？我们或许可以再刺激一下，这样你就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顾函玉思索道：“不知道，我刚才想起吴学长，是因为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我的好朋友叫宋小清，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大学三年同吃同住，关系向来很好。她今天下午才来看过我，看到她后，我感觉很亲切，好像想起了一些美好的大学时光。”

    “宋小清？”张博士拧眉沉思，这个名字他很熟悉，不就是隔壁病房的实验者？他们的研究所不大不小，总共参与实验的有二十三人，其中八名植物人，十五名普通人。每一个人，他每天都会去看上无数次，他记得他们的名字，自然也记得他们的长相，甚至连身体数据也比他们本人都要清楚。

    三天前，宋小清被从意识世界唤醒，因为她当初签订合约时有两个要求，一，如果有植物人从意识世界醒来，也必须将她唤醒，因为她想知道这个研究项目有没有意义。二，如果参加实验一年后她还没有醒来，就必须强制将她唤醒。因为参加实验的最短合约是一年，她不想让自己的年华在沉睡中度过。

    顾函玉的醒来恰好符合将她强制唤醒的条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