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书女配抢走男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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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江映南特别紧张, 一辈子没有过的那种紧张。

    他慌不择路的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一长串人, 打头的正是张三, 随着时间的延长,追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先前狐不归给了他几枚灵气弹, 告诉他, 时间一到, 露个脸, 就把灵气弹往监牢大门丢,丢完掉头就跑。

    他不知道这几枚威力如何,但对那姑娘, 莫名挺信任。便按照她说的, 在张三叫他倒酒的时候, 把酒倒在他身上,引得他气急败坏的来追, 在他跨出房门的一瞬,直接丢出一枚灵气弹。

    “砰”的一声,天摇地坠,甚至炸出了一朵蘑菇云,张三都被炸黑了,一打嗝就吐黑云,其他小喽啰则直接炸晕过去, 张三气疯了, 想也不想就朝他追了过来, 一边追一边沿途叫人,就引发了现在的局面。

    随着追他的人愈来愈多,他掏出了那姑娘交给他的宝贝,一枚竹制迷你飞舟。

    那姑娘说,只要注入一点灵力就好,千万不能多。

    他自打修仙以来,一直穷苦困顿,为了换灵石,卖过血、陪过床、身体差点被剥夺,好不容易才筑基,从未见过法宝符篆,更别说这种飞行法宝,简直稀奇的不得了,他小心翼翼的注入一丁点灵力。

    “砰”一声,那飞舟便在眼前放大了。

    他来时坐过张三的飞舟,但还未自己操作过,此刻惊讶的瞪圆眼睛,扭头看看后方的人,立刻跳了进去,一催灵力,飞舟便飞上高空。

    卧槽,也太好玩了。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沙城、黑衣人全都在脚下。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修仙感受,从前每一天都是在熬,修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工具,又因为什么都不懂,没师父,没宗门,一切都自己瞎摸索。因为总走弯路的关系,时常筋脉错乱,灵气倒流,疼晕的次数不计其数。

    他从未体会过修仙的快乐。

    但是此时此刻,他驾驶着飞舟,在空中自由的穿梭,终于体会到了修仙的意义。

    张三原本都要追上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掏出了飞舟,咬牙切齿的也掏出自己的飞舟,注入灵力,飞舟变大,他立刻跳上飞舟,豪不停顿的追了上去,身后一众喽啰没有飞舟,只能靠灵器,但速度自是不能同两人相比,距离便越拉越大。

    江映南看着身后的张三,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抢夺他的飞舟,而张三也如他所想的催动自己的飞舟,这时候,自然是需要……

    江映南站直身体,双手叉腰,清清嗓子:“张三,老子草你祖宗,你个龟儿子憨批!”

    张三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怒吼道:“你别让老子逮到。”

    江映南无所谓的道:“你来啊,有本事你来追啊,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张三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再度催动飞舟,飞舟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大截。

    江映南想也不想的提速跑了。

    ·

    狐不归握着灵剑,将江呈安护在身后,他的灵力在关押期间已被抽空,此刻没有战斗能力,只能尽量不干扰她。

    萧久慕没想到居然被摆了一道,还是自己打开的牢门。

    这女人什么来路,他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她的气息,看这架势,是特意来救江呈安的,是江呈安的人?可据他所知,江呈安只有一个弟弟,可眼前的是个女人。

    萧久慕没有过多思量,阴沉着脸便直接动手了。

    狐不归亦提剑上前。

    这家伙修为在金丹中期左右,比自己高上一个境界,但自己在神识之力上,可比他高出不少,很有胜算啊。

    狐不归没有使用过多的技巧和花招,只是实打实的同他硬碰硬,因为修为上他要强一截,她总是略微吃亏。

    萧久慕占着上风,自然攻势愈烈。

    狐不归因着灵爆,有些狼狈,而萧久慕在一次次的攻击之后,终于耗光耐性,掌心的灵力明显聚集的更快更猛,力量也渐渐让人心悸,狐不归小心的撑开屏障,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萧久慕丝毫喘、息不给的直接闪身到她面前,抬起手掌便往她胸口印,狐不归的小脸上先是露出惊慌之色,诱的萧久慕更深之后,表情忽而一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萧久慕暗道不好,正要后退,脑海却忽然针刺一般的疼了起来,他低吼一声,掌心的力道便消了大半,他立刻想强行压下,那姑娘却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反握着一把雷火萦绕的匕首,狠狠扎向他的胸口。

    眼前一白,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全身骨骼因为承受不住冲突的灵爆纷纷崩碎,每一节骨缝都渗出血来,他像破布娃娃一般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

    江映南抱着焦黑的张三滚了好几圈,才堪堪抵挡住余爆,他推开张三,他已经大睁着眼,僵硬在那了。

    方才张三追上来,他见距离已经拉的较远,后面的人连影都瞧不见了,便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张三冲上来的一瞬间,死死的抱着他,接连捏爆了狐不归给的灵气弹。

    “砰”、“砰”、“砰”几声响,张三当场就炸晕了,而他因为戴着狐不归给的防护符篆,虽然炸的关节都不灵活了,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江映南满脸黑炭的爬起来,衣服被炸的七零八落,他不敢耽搁,一瘸一拐的走到张三面前,因为灵气供应中断,他的飞舟已经跌回了迷你大小。

    飞舟已经出了储物袋,可以直接捡起,只需要消除附着的神识就行,不过他修为不够,只能交给狐不归。

    江映南拿着飞舟,望着黑沙监牢的方向,目光微黯,他停顿片刻,催动狐不归的飞舟,将从张三那里抢来的迷你空间飞舟搁在上面,然后往黑沙监牢的方向投掷,飞舟便箭矢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如果距离较近的情况下,飞舟可以寻找主人的印记,自动回到她身边。

    随后他走向空沙城的核心大殿,就在那层层掩映的雕梁画栋之间,有一座被流沙覆盖的枯井。

    江映南寻着枯井,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井很深,他滞空许久才踩到地面,地上也全是砂砾,行走甚为艰难,他顺着唯一的通道前行,很快便走到一个偌大的洞穴之中。

    脚下皆是黑色的流沙,他站了片刻,流沙中忽然传出游动的声响,就像是有一只巨兽潜藏在底下一般。

    他擦擦冷汗,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双腿,一点一点的向内里挪动,就在他神经紧绷的落下脚步时,一只黑沙化成鞭状骤然甩出,一下子缠绕在他脚踝上,用力一扯,便将他倒吊在了空中。

    江映南头部充血,身体里的灵力一点一滴消失,双手渐渐挣扎不动,无力的垂了下来。

    有件事他未曾告知狐不归。

    那晚,他特意灌醉张三,趁着他迷糊又兴奋的时候问了他很多问题。

    张三说,我们这座城啊,监牢里的人转移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江呈安,早晚的事儿,所以人手不多。不过啊,别看人手不多,这城可危险着呢。

    虽然只有一个萧久慕守着,但谁想不知不觉的出去,那也不可能。

    张三指指城心,我跟你说啊,这城啊,它是活的,名字就叫空沙兽,这种东西,带有一定的空间属性,停留的地方啊,全是空间裂缝。

    你是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多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的出来,这空沙兽就是他培育出来的,简直像个神。

    毫不夸张的说,他跟神也丝毫不差了吧?

    他想问这人是谁的时候,张三吓的脸都白了,道,怎么能够询问神的真名?不可说不可说。

    张三又絮絮叨叨的讲,如若有人来捣乱,只要黑沙铁牢开了,空沙兽就会苏醒,一旦苏醒就会带着整个空沙城沉入空间裂缝,那时里头的人就都死绝了。

    他便问,只要黑沙铁牢开了就沉?你们难道送人的时候不开么?

    张三道,开啊,关上不就好了么?

    他愣了愣,哦,原来这么简单啊。

    张三“戚”了一声道,是挺简单啊,只需要萧久慕念另一套关门密匙就好。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三就笑嘻嘻的道,所以说安全啊,要逼迫萧久慕念关门密匙,比杀了他难多了,你是不知道,每一个空沙城的城主有多狠。

    就拿萧久慕来说,死也不会交出密匙,只要出现异动,绝对第一时间启动自毁程序。

    这些人啊,对那位大人言听计从,一个比一个狠,萧久慕都算温和的。

    他便又问,那如果黑沙铁牢开了,空沙城要沉了,你们怎么办?

    张三愣了片刻,问,门怎么会开呢?不可能沉啊。

    他便赔着笑道,假如嘛。

    张三想了想,说,空杀兽苏醒很快,只要苏醒就会沉,根本没时间走,都得死。

    他不信,问,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张三道,只能略微阻挡一阵吧。

    他问,怎么做?

    张三戳戳他的胸口,它的真身就在井里,你去给它吃啊。

    他盯着张三,给他吃可以拖延时间?

    张三被他看的毛毛的,道,废话,你进食的时候还管别的事儿么?不都吃完再说么……喂喂,收起你的眼神,你不用打我的主意,我们常年住在空沙城,为了防止空杀兽暴走吃人,入宗时都签了秘契,身体里有印记,空杀兽不会吃我们的。

    倒是你,初来乍到,又没有印记,是它最喜欢的食物呢。

    ·

    狐不归按照江映南的叮嘱,快速利落的击杀了萧久慕,随后便带着江呈安出了黑沙铁栏,外界的空气中传来不同寻常的波动,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正思考着,一艘飞船停在了自己身边,正是自己的飞舟,而飞舟之上,还搁着一枚迷你飞舟,上面隐有符篆闪光,应当是江映南抢来的刻画着空间阵法的飞舟。

    张三的飞舟上有神识印记,需要炼化才能用,狐不归没有耽搁时间,立刻叫江呈安坐上飞舟,自己也紧跟着跳上去,随后让飞舟往城门飞去。

    她正奇怪江映南去哪了,便看见船底压着一张纸,上面是丑不拉几很难辨认的字。

    不归

    城池要自毁了,你尽快往城门赶,炼化后直接带着江呈安走,我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好兄弟,这家伙有一只飞舟,我同他先出去,我会在寒水城等你。

    狐不归将纸收起,随后盘膝坐下,一边往城门赶一边开始炼化空间飞舟。

    江呈安一直默默不语的坐在她身后,手里攥着这姑娘给的灵石,缓慢的恢复灵力,但因为被关的久了,恢复起来极其缓慢。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这种地方救自己,但先前情况紧急,也不好问,便一直未曾开口。

    此刻终于得了空隙,便看着姑娘的背影,认真道:“多谢。”

    那姑娘一边用凰火炼化空间飞舟,一边轻声道:“救你的不是我。”

    江呈安一愣,不是她?

    那姑娘道:“他为了救你吃了很多苦。”

    江呈安不明白,问:“谁啊?”

    那姑娘道:“江映南,你弟弟啊。”

    江呈安奇怪的道:“我弟弟不叫江映南。”

    狐不归一怔,抬眼看他,问:“可他说他叫江映南……也许是改了名字?总之应该是你弟弟吧。”

    江呈安摇摇头,道:“不可能是我弟弟。”

    狐不归疑惑的看向他。

    江呈安道:“我弟弟并不想见我。”

    狐不归惊讶的睁大眼,她开始混乱了,道:“不可能啊,都是姓江,如果不是你弟弟,为何要这样拼命救你?更何况,我曾说他是你弟弟,他没有反驳啊……”

    “等等,他似乎的确没有说过一次你是他哥哥,他一直说的是江呈安……”

    “难道他真的不是你弟弟?”

    “那他是谁啊?如果不是你弟弟,为何要拼死救你?”

    狐不归陷入了茫然之中。

    江呈安也不明白,他便将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事儿告诉了狐不归。

    他原本是远山城人氏,有些家底,时常收拢一些流浪人士进府,给他们治伤之类,是远近驰名的善人。

    后来有一年忽然咳血虚浮,生了大病。

    不知是谁说他这病会传染,一时间府中的人便走光了,连个煮药的人都没有,他曾帮助过的人也没人敢来看他。

    他亲手养大的胞弟也搬出府去。

    那时候,他时常胡乱吃些草药权做果腹,然后便坐在院子里等死。

    院子里没有灯,杂草丛生,他一身里衣雪白,上面沾满了自己的血,他伏在案几上咳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那人就是那时候来的,着一身黑衣,踏着月色而来。

    你对他们那样好,可在你遇到险境的时候,却纷纷弃你不顾,值得么?

    愤怒么?生气么?不若杀光他们,叫他们用命来偿你的恩情。

    他咳的肺疼的厉害,许久许久才能开口说话。

    救他们的时候,只是我想救而已,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这副模样,怕不是应该的么?

    那人微微一怔,笑道,你倒是豁达,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真心。

    他尚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便忽然看见门前出现了许多火把,里面影影绰绰站了许多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弟弟。

    亲手养大的青年站在他的对面,声音冷硬又嫌恶。

    哥,你走吧。

    他垂下双眼,鼻尖一酸。

    青年不为所动,继续道。

    他们都有老人和孩子,你在这里,大家都提心吊胆。

    哥,你能理解吧?

    他看着弟弟那张熟悉的脸,声音闷在喉咙里。

    好。

    他身体虚弱,走的极缓,可没人敢上来扶。

    他穿过杂草丛生的院落,穿过一张张惊惧又麻木的脸,穿过熊熊燃烧的火把,穿过冷霜铺就的石板路,缓缓走出了自己待了大半生的地方。

    黑衣人跟着他,问,你弟弟这样待你,你不难受么?

    他叹息道,难受啊,可再难受也不想他死。

    你不是为我来的么?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吧?

    我跟你走,他们还有自己的人生,就放过他们,好么?

    江呈安说完了,语气和表情都很淡,他道:“我说完那些话时,那黑衣人显得极为气恼,现在想来,当真有几分好笑。”

    狐不归知道这人被这个古怪的组织看中,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胸襟的确宽广,对他自是有几分钦佩,可此时想到江映南,还是问道:“或者,他会不会是你曾救治过的人?”

    江呈安问:“有没有他的画像?”

    狐不归一挥袖,空气中便落下点点灵气碎光,很快形成一张年轻的脸。

    江呈安仔细看了看,道:“不认识,完全没见过。”

    狐不归道:“不会吧?也许你忘了呢?”

    江呈安道:“不会,我原先就有灵根,虽然修炼资质不够,一直停留在练气后期,但是却有过目不忘的特质,只要接触过,无论相隔多少年,都能一眼看出。”

    狐不归就更奇怪了,那江映南到底是哪儿来的?

    脚下的飞舟已经到了城外边界处,只要炼化阵法飞舟,两人就可以直接逃出。

    凰火威力强横,炼化迅速,到现在不过耗去片刻,再有一小会儿,阵法飞舟就能炼化完毕。

    狐不归忽然想起从江映南拿出的东西——他那本小册子。

    那时候她因为恼怒,一把抢了过来,后来忘记还给他,一直搁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她便摸出来看了看。

    一本小册子,贴的乱七八糟,画的乱七八糟,标注的乱七八糟,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拼尽全力去摸索一样。

    ·

    知道那人患病的第一天,他就想去看他了,可他没有钱,不识路,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孩子。

    他从那天起不混不抢不惹人嫌了,开始求着别人给他活干,他跟大人一道上山下海,做各种脏苦累的活儿,他不太会数数儿,拿着个兜儿问车夫,我要去远山城,需要多少铜子?车夫给他比划,大概要装满这个兜儿。

    他听明白了,更加辛苦的赚钱,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用铜子填满了兜,一股脑儿丢给车夫,叫他连夜带自己去远山城。

    他躺在马车后面成捆的稻草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个茅草,仰脸看星空。

    心里细细盘算。

    找到那人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

    可等他终于找到那人的府邸后,那人却不见了踪影,附近的村民说看见了霞光,可能修仙去了。

    修仙去了?

    也对,他那样的人,该是个神仙来着 ,只要他好好的,见不见他,无所谓的,他便高兴起来。

    村口的二丫悄悄拽过他,说,不是修仙去了哦。

    像是被坏人抓走了。

    抓他的人是个会术法的,我看见他用这么粗的绳子捆了他的手脚。

    二丫,你知道去哪了么?

    二丫想了想,抬手往前一指,哪儿。

    他抬眼一瞧,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他便闷头又上了路。

    他很快没钱了,便又开始起早摸黑的做活儿,后来他认真想了想,若是被会术法的抓走了,他就算找到,也没办法救他啊,也得修炼,可是到哪里去找师父呢?

    他从小泥里长大的,不识字,便一个一个的问,经过的城池,只要有摊贩商铺,他都进去问,然后买很多关于修真的小册子,看不懂,就慢慢看,跟着瞎比划,可从来没有用。

    即便这样,他也从未气馁,依然一边干活儿挣钱,一边朝太阳落下的地方前进。

    后来有一天,在一个陌生的城镇里,他遇到了天大的机缘,有仙师收徒,他想也不想的,第一个报名,

    仙师问,有父母么?

    没有。

    仙师说很好,又问,身体好么?

    他“哗啦”一下脱的干净,说,仙师你摸摸,结实着呢。

    仙师更满意,问,什么苦都能吃么?

    他大声说,都能吃。

    仙师问,肯听话么?

    他道,仙师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仙师一眼就相中他,在一群孩子中挑选了他,将他带回自己的洞府。

    自那以后,天天泡药浴,锻炼身体,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就是不用修炼。

    他也觉得奇怪,但是他更听话,直到有一天仙师将他全身都绑住,搁在一个奇奇怪怪的阵法中,又拿刀给他放血的时候,他才慌了神。

    他立刻假装昏死,在仙师查看的时候一下子将他撞开,疯狂的跑出了洞穴。

    不知仙师是身体差还是不能出洞府,总之他逃了出来,保住了性命。

    他又开始从前那种生活,赚钱、卖命,买书。

    他认的字越来越多,渐渐能看懂书的内容,什么《四分五裂》《分魂禁术》《大宗门弟子都不得而知的秘密禁术》《血咒术》,他不管不顾,拿到什么练什么。

    他这人就是胆子大,特别虎。

    因为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宗门要,不可能找到师父,若是循规蹈矩,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进境,只能胡乱试探,也许能有突破。

    因此,修仙一途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快乐。

    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穷。

    但是,他还没有找到那人,得练啊。

    他就这样一边打听一边寻找,一边赚钱一边修炼,渐渐长大了。

    这一生之中,他肝肠寸断过,七窍流血过,被人压在泥里踩在脸上过。

    可他从来都擦擦脸上的血,将小包袱甩上肩头,笑嘻嘻的继续走。

    他还没有走到落日的尽头。

    他不会放弃。

    他每到一个城池,总会坐在最高的城楼上俯瞰大地。

    他常常想,若是再次遇到他,第一句要同他说什么。

    可他走过那么多城池,想过那么多句话,却没有一句觉得好。

    后来,他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那是一个叫张三的喝醉时说的。

    他说,江呈安这个人,真厉害啊。

    他欣喜若狂,想方设法接近张三,张三这个人性格很恶劣,喜欢羞辱欺负别人。

    这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他这一路上,最先丢弃的东西,就是尊严。

    只有挣到钱,才能去找他。

    只有活下去,才能救他。

    这点屈辱算什么?不痛不痒。

    后来,他终于搭上了张三的船。

    坐上船的那时候,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心想,如果见到他,第一句要说什么啊?

    ·

    阵法飞舟在此刻炼化完毕,狐不归收起自己的飞舟,向阵法飞舟输入灵力,阵法陡然发出一丝光亮,飞舟四周的空气便开始产生细小的波动。

    狐不归叫江呈安同她一起坐上阵法飞舟。

    狐不归道:“总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费这么大力气救你,肯定跟你有渊源。”

    “但这渊源也不可能小,他现在就在寒水城,等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江呈安点点头,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人。

    那时候他病重,胞弟弃他不顾,原先救助过的人,起先心怀愧疚,给他送过几次热粥,便再也不曾来过。

    家宅荒芜,空庭冷灶。

    也不是一点儿都不难受的。

    在空沙城被困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这世上,还会有人记挂着他,从口舌之中念出他的名字么?

    狐不归仰脸看着天空。

    月亮很圆,天空很安静,可她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就像是此刻不走,便再也无法离开一般。

    她眼眸一眯,毫不迟疑的催动飞舟,往边界处遁去,天空中忽而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响起闷雷,手边突兀的浮现出一道空间裂缝。

    猛烈的罡风骤然刮来,她一个不甚,手中捏着的册子便脱手而飞。

    那些积攒了多年的剪贴和乱七八糟的心得,被罡风一下子切成好几片。

    纸张纷纷扬扬的洒满天际。

    江呈安望着漫天飞舞的纸片,有些发愣。

    忽而一片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低眸一瞧,记起了那一年的事儿。

    那年饥荒,民不聊生,他于心不忍,连夜赶到偏远的郊县,带来了米面,向全村人分发,后来人人相传,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便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那孩子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立在寒冬苍蓝色的雾气中,捧着一碗稀薄见底的水粥,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像是在努力记住他的样子。

    后来往事书中关于江映南的部分,有这样一段记载。

    仙历四年冬,时逢饥荒,饿殍遍地,时年六岁的江映南流浪至郊县,遇江呈安施粥,于万万人之中分得一口薄粥。

    铭记于心,一生不忘。

    ·

    江映南渐渐丧失意识,他模模糊糊的想起很多事儿,又忘了很多事儿。

    这一生,好像没什么值得回忆。

    放弃了那么多,也不快乐,永远在赶路,永远在痛苦。

    可是忽然想起那碗粥,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想不出要同江呈安说什么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啊。

    那些一路走来的艰辛,一路走来的痛苦,又怎样同他说?

    他的名字,他这一生都挂在嘴上,逢人就问,几乎每天都提无数遍,好像他真的生活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实际上,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甚至,只有一面之缘。

    所以,他才想不出啊。

    黑沙再度分化出长鞭,缠上了他的喉咙。

    他渐渐无法呼吸,脸颊也变得青紫。

    其实,他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仗剑纵马,逍遥天下的,他混账的时候也拿过小竹竿扮演行侠仗义的剑客。

    其实,他也想逍遥自在的乘上飞舟,在这世间遨游。

    可是,活着本来就很难了。

    他要的太多,终究是不被允许吧。

    就偶尔,也会觉得遗憾,想要痛哭一场。

    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渐渐便无法抑制。

    他其实也不想死,他还想见见那个人,他还想同他说句话。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思绪也完全停滞,就在他即将丧失意识的一刻,他听见了一声女孩震彻天地的喊声。

    “不问,斩!”

    随后便听到了轰然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洞穴地动山摇的震颤起来,连带着他一并甩来甩去,但困缚他的力道却小了很多,他强撑着头晕目眩,使出最后的力气开始挣扎。

    黑沙却在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力道,他挣扎不过,又开始呼吸困难,这时候,爆、炸声接连传来,黑沙带着他“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上,他摔的七荤八素,但黑沙也好不到哪去。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掰开了类似触须状的黑沙,踉跄着想往洞口跑,可脚刚踩到黄沙之上,却再也无法拔出,而是飞快的往下沉去。

    糟了,是流沙。

    他本就被黑沙吸光灵力,虚弱不堪,又身陷流沙之中,刚刚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又陷入了巨大的生死危机之中。

    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物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去,头顶再度传来巨大的撞击,他仰脸看向头顶,那里正不断的跌落砂石碎片。

    就在黄沙即将淹没他肩膀的时候,头顶那里终于被人破开了。

    他一仰头,便看见了一张女孩的脸。

    她头顶是明亮的月光,眼睛有些红,看上去湿漉漉的。

    女孩望见他的一瞬,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跳下来,踩在自己的剑光之上,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流沙之中拔、出来,随后带着他跳出洞窟。

    他的泪水还没干,一时错愕不已,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恶狠狠的道:“喂,你回来干什么,再不走就……”

    女孩摊开手,指指已经天崩地裂的城池,道:“走不了了。”

    他恼了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么,我……”

    狐不归不耐烦的道:“那麻烦你下次撒谎逻辑通顺一些,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我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好兄弟,这家伙有一只飞舟,我同他先出去,我会在寒水城等你?”

    “你才来几天?你不是跟我一天来的么?你认识了一个好兄弟?你不是说只有张三这种领事才有么?你那个什么朋友会有?”

    “就算你那个朋友有,你干嘛不直接用你朋友的 ,还跑去招惹张三做什么?”

    “嫌我们暴露的不够快么?”

    江映南被她问住了,一句话接不上来。

    狐不归挑起眉,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恼怒的问:“我同意了么,你就跑去送死?”

    “你问过我么,就知道我保护不了你?”

    “瞧不起谁?”

    江映南惊讶道:“你能在空沙兽里保护我?”

    狐不归:“不能。”

    江映南:“……”

    狐不归道:“我是叫你最起码先问,谁准你擅自做主?”

    江映南低声道:“没必要的,你直接走了就好。”

    狐不归瞪他一眼,道:“我从不抛弃朋友。”

    江映南一愣,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抿着唇,快速低下脑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江呈安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认真看江映南的脸,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汹涌的情绪。

    江映南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便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冬日清晨。

    “江老爷施粥了,江老爷施粥了。”

    施粥?

    他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推开人群,奋力挤到前头,伸手就去讨。

    竟然真的有一只碗递到了他的掌心。

    他迟疑片刻,飞快的将那口粥喝进口中 。

    腹中便升起细微的暖意。

    他捧着瓷碗,尚有余温。

    他仰脸去看那个站在雾气中的人。

    那么远,又那么近,温和又慈悲。

    如果能活下去,就保护他一辈子。

    那人终于站在他的面前。

    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

    要怎么解释?

    要怎么告诉他,这漫长的追寻?

    还是说,要先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曾演练过的句子,却发现没有一句合适宜。

    他呆愣愣的站着,眼角还泛着泪花。

    江呈安红着眼冲他微笑。

    “江映南,我记得你。”

    “我都知道。”

    江映南愣了愣,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狐不归偷偷抹了抹眼泪,扭头观察四周。

    空沙城已经完全同四周的空间割裂,飞船无法穿过,他们三个只能被困在这里。

    听江映南所言,这个玩意儿叫空沙兽,这么大只,又能化身为城,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白月仙府里的白月客栈,那也是一只妖兽所化。

    大概同宗同源。

    基本可以确定,是造出白月仙府的人培育出来的。

    那些人在白月仙府损毁之后,并未放弃,还在不断的寻找神魂之力强横的人,小玉和江呈安都是目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狐不归想不明白,干脆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当口,脚下忽然震颤起来,身边的建筑一一崩塌,地面开始起伏不定。

    狐不归急忙唤出飞舟,两个人也飞快的跟上来,狐不归立刻催动飞舟,在崩碎的空沙城中穿梭。

    一枚巨大的铜钟从天空迅疾的砸下,还好狐不归灵活避开,另一边又有巨大石柱横扫而过。

    狐不归的飞舟像一只渺小的云雀,在崩坏的世界里脆弱的飞行。

    附近的空气中也渐渐出现裂痕,一个措手不及便会被吸入裂缝之中。

    空沙城仍处在割裂空间的状态中,还没有向深渊坠落。

    狐不归架势着飞舟,小心翼翼的寻找机会。

    江映南问:“你这么认真的观察,在看什么?”

    狐不归指指裂缝,道:“你仔细看,每一道裂缝都能隐约看到内里,有的是土地,有的是海水,有的是深渊,如果我们能找到正确的裂缝,兴许可以存活。”

    江映南道:“可是空间裂缝并不连接仙元大陆,内里的土地也不是仙元大陆的土地。”

    狐不归道:“有的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秘境,也许会有连同仙元大陆的传送门。”

    江映南道:“有道理啊,可一般飞船并不能承受空间裂缝的罡风。”

    狐不归道:“你放心,我的飞舟可是我三师兄买的,不在话下。”

    江映南:“哦哦哦。”

    于是,三个人便认真的盯着空间缝隙,仔细搜寻,这是最后的生机,自是一刻也不敢闭眼。

    就在空沙兽彻底完成割裂,疾速向下坠落的一瞬,狐不归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一催飞舟,喊道:“走。”

    飞舟猛然加速,化为一道流星,瞬间撞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三个人晕头转向,很快失去了意识。

    ·

    蓬莱秘境

    凤云莱从妖兽身上拔出长剑,气喘吁吁的擦擦脸上的血,感慨万千,她终于走到了这里。

    方泊远说她太过缺乏实战经验,还是应该刻苦修炼,她也觉得最近实在倒霉,便想试着努力一下,斥巨资购买了开启蓬莱秘境的钥匙,进入了秘境之中。

    头一次举剑,头一次同妖兽争斗,流血流汗,千辛万苦的终于走到最后的藏宝之处,一扇紧闭的白玉石门,里面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法宝“金扇”和灵草。

    她一想到这里,便激动兴奋不已。

    她平缓一下情绪,正要推门,忽而听到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砸在内室。

    像是有什么从天而降一样。

    她立刻推开密实的门。

    当场呆住了。

    只见内室的桌子上,歪七扭八的摔着三个人。

    中间那个正是狐不归,她摔在一堆宝箱之上,怀里抱着的正是她千方百计想得到的“金扇”和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