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缠上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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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姜瑜说,他的恐惧与旁人不同。

    旁人是惧怕他天子的身份,惧怕他此前杖杀大臣的余威。可顾远之不同,他对姜瑜的恐惧比这还要更深一层,仿佛姜瑜做了更加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他感到更深的恐惧。

    “朕很好奇,远之,你为什么如此怕朕呢?”姜瑜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顾远之的后颈肉,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却让顾远之感到一阵寒意。

    顾远之心里转了个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忽悠姜瑜。他垂着眼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都被他毙掉,可等到姜瑜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因为怕死。”

    姜瑜眉头一挑,笑出声来,原本捏后颈的动作改为抚摸,惹得顾远之后颈处阵阵发痒。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姜瑜看了顾远之一眼,收回手来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递给顾远之,“每三天来一趟御书房,朕缺个人磨墨。”

    “这……是。”顾远之略一犹豫,本想跟姜瑜说自己还得参加武举,可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奉旨摸鱼,到时候要是考不中,刚好可以要求离开京城到别的地方去。

    最好不要当官,干别的也行。

    顾远之摩挲着腰牌上的纹路,眯起眼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着对方嘴角疯狂上扬的表情,姜瑜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问。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之后几日,顾远之一直按着姜瑜的吩咐到御书房里磨墨。原以为姜瑜会为难他或是说点什么试探的话,却没想真的只是让他跟在身边磨墨。

    不过知道姜瑜多疑的性子,顾远之也没敢太过接近对方,每次进御书房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凑近哪些机密,让姜瑜误会自己。

    误会事小,丢命事大。

    顾远之可不想死在这个时候。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入冬。

    冬至那日,顾远之照常拿着腰牌入宫,刚进御书房,便见姜瑜一反常态地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留下来用膳,御膳房当你要在宫里过冬至,送了许多饺子过来。”姜瑜见他来了,转过身看向他,微微抬手示意平身,随口提起此事。

    顾远之心说你这理由好生蹩脚,六岁小孩可能都骗不过。

    但面上还是得给姜瑜这个皇帝一点面子,他说:“是,只是母亲还等着草民回家吃饺子,今日怕是不好多待。”

    “既是奶娘在家中等你,那就一块儿带去顾府吧。”姜瑜坐下来批奏折,顾远之很自然地过去磨墨,听见对方的话,差点没拿住溅自己一身墨。

    “怎么?不欢迎朕?”姜瑜抬眼看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顾远之垂下眼没敢说话,一撩袍子就要跪下来。只是,他刚有动作,便被姜瑜拦住。

    “不许跪。”姜瑜抬脚抵在他的膝盖上,敛去眼中笑意,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渐渐带上几分冷意。

    顾远之额角冷汗直冒,连忙站直了身体,扯出一个笑来,说:“草民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姜瑜又一次笑起来,他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朝顾远之走来,步步逼近。

    顾远之本能地想躲,却碍于姜瑜此时正在气头上,没敢躲开对方的接近,只垂着眼希望对方赶紧消气。

    “草民不敢,也不会。”顾远之硬着头皮回答。

    姜瑜听着这话,沉默了小一会。就在顾远之以为姜瑜打算彻底沉默下去的时候,下巴却突然被人捏住,强迫着抬起了头。

    因着太过突然,顾远之没能忍住脸上惊讶神色,这样突然被捏住下巴抬起来,一下将这样的表情暴露在了对方眼前。

    “远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什么?”姜瑜的声音带着笑意,但顾远之有些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瑜是可以笑眯眯地杀人的,所以每回姜瑜笑起来,顾远之总有些害怕。当然,不笑的时候顾远之也害怕,总的来说就是身为反派的姜瑜哪里都让他感到害怕就是了。

    见顾远之不回答,还别开眼去,姜瑜也没不高兴,只是自问自答般又笑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

    顾远之心说这是什么比喻,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像兔子……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兔子,虽是养死了,但现在想在,那模样确实与你相似。”姜瑜摩挲着他的下巴尖,眼底一暗,不知在像什么。

    顾远之也没心思去想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想要对方赶紧放自己回去。

    “皇上,别取笑草民了,您还有这么多奏折呢。”顾远之伸出手盲指了下桌上的奏折,也不知道指对了没有,只别开眼如此说着。

    姜瑜收回手,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折,也没反驳对方,甚至真的听了他的话,坐下来批奏折。

    见状,顾远之松了口气,以为对方放过自己了,没想却听得姜瑜又一次开口。

    “朕不喜欢你自称草民,不好听。”姜瑜头也没抬,批奏折的速度一点没慢下来,嘴里边却说着与奏折毫不相干的事情。

    顾远之垂下眼,继续在一旁磨墨,答道:“那也不能自称我,更不能自称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若皇上觉得不好听,那……那日后不自称就是了。”

    “你自称远之吧。”姜瑜没管他的话,只提出自己的要求,丝毫没去管顾远之的意愿。

    “草民……不,远之觉得不妥。”顾远之硬着头皮用上这个自称,略一犹豫,还是拒绝了姜瑜。

    姜瑜眉头一皱,眯起眼打量着顾远之,有些看不懂这个人。

    “远之,寻常人得朕亲近,都高兴得恨不得跪下来磕头谢恩,得了朕的特许,更是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一个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你,为何你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拒绝朕?”姜瑜盯着顾远之看,试图这般将他看透,却根本看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心情好,想给奶娘的儿子些许好处。想着直接给似乎不大好,便先将人带在身边以示恩宠,等会试之后再为顾远之做打算。可顾远之却不领情,跟在身边有时候抖得不行,许多时候他想给什么东西或是特权,对方避得比什么都快。

    “远之一无才华,二无功劳,凭什么得皇上亲近宠爱。”顾远之后退一步,不顾姜瑜阻拦,跪了下来。

    开玩笑,得反派喜欢,日后怕是要被主角攻受一起干掉。

    而且,这样实在太像得宠的奸佞,实在容易被干掉,顾远之可不敢冒险。他可记得这本书里的言官一个比一个厉害,原书中的姜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死一个言辞过于激烈的言官的程度。

    “凭……”姜瑜刚吐出一个字,见顾远之有话要说,便闭了嘴打算听听顾远之怎么说。

    “凭皇上喜欢吗?还是凭母亲是皇上的奶娘?”顾远之本低垂着眼,但说到这里,心里揣摩着姜瑜的心思,抬起眼与对方对视,又说,“没有才能和功劳,只凭着这些就能得到特权的大臣,那不是奸臣、佞臣吗?”

    “顾远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姜瑜眼一凛,伸出手就想抓住顾远之。

    可顾远之直视着他,那双如墨般的眼睛叫他心头怒火一瞬间被浇灭。

    姜瑜的手停在顾远之的脖颈前,没有再进一寸。

    “口齿伶俐,当个锦衣卫倒是可惜,不如当言官算了。”姜瑜笑了一声,骂道。

    顾远之心底长出一口气,明白今日自己赌对了。

    当然,也不全是赌对了。他觉得今日姜瑜不罚自己,怕也有几分是因为母亲。

    暴戾恣睢的姜瑜,倒还是念着几分从前情分的。

    “远之来当言官,怕是头一天便被您拖出去杖责。”顾远之听着对方玩笑般的话,也玩笑般地接了一句。

    姜瑜扶起顾远之,听见他这话,轻笑道:“你觉得朕舍得打你?”

    这话多少有些越界,听得顾远之手上一颤,差点没忍住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因着这插曲,这日姜瑜也没到顾府去,只是留了顾远之在宫中意思意思吃了两个饺子算是过了冬至,便早早放人回去。

    回去之后,母亲有些奇怪顾远之这么早回来,一边招呼着丫鬟将饺子端出来,一边说想给宫里送点自己包的饺子。

    “你下午还进宫去吗?去的话将饺子一块儿带上。”母亲说。

    “宫外的吃食,怕是不好带进去。”顾远之眉头一皱,想帮母亲这么忙,但又怕有人中间动手脚连累母亲。

    “也是,那就算了。”母亲也明白宫中规矩,听了之后有些遗憾,伸手就要将食盒拿走。

    可顾远之瞧着对方那神情,心中终究有些不好过,还是接过了食盒,说:“儿子带去试试,若是不成再带回来。”

    见顾远之想去试试,母亲心中高兴,却也有些担忧。

    临走的时候母亲还叮嘱,若禁军不让带进去就算了。顾远之连连应好,带着食盒往皇宫赶去。

    也许是运气好,到的时候刚好碰上郭宇出门办事回宫,瞧见他拎着食盒便明白怎么回事,亲自带着他进宫去。

    “就算是御膳房做的吃食,都是要试菜太监试过才能给皇上。”

    郭宇领着他往御书房走的路上提醒道,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食盒,问:“路上可有人碰过?”

    “没有,一直是我提着的。”

    顾远之没放在心上,只当一直自己提在手上进宫来,定然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