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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种花少年

    中都大庆府大安殿内,“众卿以为此文如何?”完颜亮指着贡士的答卷,让中常侍传给大安殿上的众臣。

    “此赋文思丰彩,旁征博引,不失为一篇佳作!”

    “此赋确实是立意非凡,不同寻常···”

    朝堂上的夸赞之声,此起彼伏。“子聃,你博古通今,学识颇厚,你认为呢?”完颜亮问道。

    “回圣主,不过尔尔!”郑子聃看过贡士的文章回道。

    “此乃会试第一人程文,竟不入子聃之眼。”完颜亮笑了笑,反问道:“若令你作赋,何如?”

    “甚易!”郑子聃向来自矜,颇以才望自负,却不曾想在朝堂之上也如此倨傲。完颜亮听闻此话,面色有些不悦,大袖一甩,站了起来,说道:“甚好!那你就加入此次殿试,翰林修撰綦戬、杨伯仁、宣微判官张汝霖、应奉翰林文字李希颜也一同杂试。”

    “是,臣遵旨!”郑子聃同其他一应人等接旨。

    “景纯呀,你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恃才傲物!”下朝后,李希颜与郑子聃并肩走出大安殿,还叹了叹气。“你以为我跟你一般整日与书画典籍打交道,日子悠闲?翰林学士院内事务不少,你看你挑的什么事?”

    “那第一人程文确是不算上乘之作!”郑子聃回道:“六年前,我虽中一甲第三名,可又时常抱憾,没有夺得头魁。如今有此机会,我岂能让它溜掉?”

    “这殿试多出我们几人,那些书生机会便少了不是?”李希颜估略了一下,如今多了五人参加殿试,或多或少对其他书生有影响。

    三月初的殿试设在宝昌门临轩,完颜亮竟亲御观试。监考及读卷官翟永固上前跪拜:“圣主亲临殿试,有何旨意?”

    完颜亮示意翟永固起身,令中常侍交给他一份书卷。翟永固打开一瞧,此次殿试的题目由圣主亲定,以“不贵异物民乃足”为赋题,“忠臣犹孝子”为诗题,“忧国如饥渴”为论题。

    “朕出此赋题,殿试考生能言之有物者,未可知也!诗题,论题,皆当是戒律朝中全臣!”完颜亮郑重交待道:“翟卿,殿试务必从严把控,所有卷案密封收回,朕必亲览之。”

    殿试后,所有的试卷皆被送呈仁政殿偏殿供完颜亮亲自阅览。中进士者有七十三人,郑子聃果然拔得头魁,成为新科状元。

    “殿试不久后,郑子聃便进官三阶,除翰林修撰,改侍御史!”此番升迁已是召告天下。辛绩又说道:“那人的立点独特,论述分明,且提出多条御下治世之法。看来确实是人中龙凤,举世之才!”

    辛弃疾微微点了点头,“不可小觑!”

    新秋始到,历城的天气渐渐有些凉意,辛弃疾同辛绩去了开封也有数月。历城的老宅留了一些人在看着,毕竟也不能荒废。

    许陵苕依旧是在历城的花铺里做着小工,辛弃疾在去开封之前,便告知她此事,还强调一有空便会回历城来看看她。

    “唉,这辛府不是举家搬迁了吗?”许陵苕去了东巷送完花,便听得几位妇人在议论关于辛府的事,于是放慢脚步,尖起耳朵听着。

    “是呀,怎么啦?”一旁卖饼的摊主也跟着凑过来,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那几位妇人瞄了摊主一眼,拎篮子的大娘继续说道:“我刚从辛府那边过来,看见那满院的花开得,簇簇嫣红,跃着墙边延绵。好看得紧!”

    “是呀,我跟周大娘一块儿看见的,那辛府不都搬走了吗?怎么还有人养花?”

    卖饼的摊主问道:“是什么花,等下让我娘子也去看看!”

    “没人就不可以养花了?”周大娘嗤了一声,“是凌霄,爬满了墙,唉呀,我这张嘴哪说得出那些好听的话,你们自己去看吧!”

    “为何会种满凌霄,我听花铺的工匠说辛府的孙娘子喜爱兰草哩!”另一妇人说道。

    “据说是辛府的公子亲自种的,怕是为了哪家姑娘吧!”周大娘说道。

    “谁说的哟,辛家公子又没定亲,也没见人上门说媒的。”

    “是那府里小厮说的。”周大娘赶紧力证自己的消息来源,“辛家公子在初春开始种了···”

    许陵苕听得差不多就离开了,头微微垂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是他亲自种的花吗?年前些就开始种了?许陵苕走着走着,一抬头,不禁扶额,心道:“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既然都来了,就当赏赏花。许陵苕站到了辛府外墙,隔了一丈,远远在观望着满墙的花。她就那样倚在墙边,偏着头,一会儿又托着腮。那绿藤红花,相映成画,像极了在枯塘边中跃马而下的他。许陵苕慢慢走过去,那一片的花团锦簇在清风中摇曳着。她蹲在墙边,双手捧住脸,仰起头,透过指缝,隐隐地看着那随风轻摇的花朵,竟又觉得像辛弃疾的笑脸一般,她又不觉扯起嘴角。

    入秋了,天色暗得也快了,许陵苕急匆匆地赶回花铺后收拾好,然后回家。刚走到巷口处,一人就撞了过来,未看清是谁,只闻到一股馊馊的味道。

    “帮帮我!”听声音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许陵苕凑近瞧了瞧,原来是个小乞丐,难怪有些臭烘烘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许陵苕反问道:“我又不认识你!”

    呃,小乞丐瞬间有些懵,“姐姐,那些人是烟柳阁豢养的壮汉,他们污蔑我偷东西。求你了!”

    “到那边看看。”许陵苕听见了有男子的声音,应该是来追这小乞丐的。她反手揪着小乞丐的衣领,拖着他朝前走,进了自己的僦屋。

    “大哥,咱回去吧!这又没少什么,钱妈妈那也好交待!”只听另一人开口说道。半晌后,外面没了声响,许陵苕这才稍稍放心。

    “你又没偷东西,怕什么?”许陵苕推开门,小乞丐也跟着她出来,左右打望,那些壮汉已经走了。

    “我在烟柳阁后门想讨些吃的填肚子,看得有个人些许眼熟。”小乞丐回道。

    “眼熟你就跟进去,想攀关系么?”许陵苕笑了笑,又道:“那种场院也是你该进的?”

    “不不!”小乞丐生怕被误会,“我认得那人的脸,是个和尚呢!”

    “嗯?”许陵苕眉头一紧,拉住小乞丐,“你可别胡说,出家人六根清净,怎会去那勾栏瓦肆?”

    小乞丐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肯定不能是大摇大摆以和尚的身份进去呀,他乔装了。”

    “你连人家乔装也看出来了?”

    “所以我就好奇想看清楚些,不就被那些汉子追出来了!”

    “行了行了,回去吧!”许陵苕扯了扯小乞丐的衣服,“你就算出来乞讨还是得洗换衣服吧!”

    “姐姐,今日多谢你!”小乞丐又作揖感谢,“我叫成川,姐姐呢?”

    许陵苕并不愿告知他人自己姓名,不过看小乞丐那一脸诚恳模样,便回道:“我姓许,回去吧!”

    “许姐姐,告辞了!”成川拱手告别后,一溜烟地跑了。

    东京留守府内,臻儿除了吃饭休息外,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习舞上。留守府里的舞女众多,又都是完颜雍带回来的,见臻儿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免合起伙来挤兑她。

    “主上,上京留守司衙门已撤销,罢了上京封号,改称会宁府。”乌延谟把上京的情况汇报给完颜雍,“是吏部郎中萧彥良督办。”

    “看来他是铁心要南下了。”完颜雍说道。

    “旧宫殿、宗庙、诸大族宅第及皇家寺院储庆寺皆夷为平地,仿佛这上京不存在过一般。”乌延谟实在是有些不明,迁都而已,为何要毁得不留一丝痕迹。

    “地方官员也在大举调动,看来我兄长是早有谋划了。”完颜雍起身,站在窗台前,又问:“她近日怎样?”

    乌延谟愣了一瞬,又恍然,“主上是说臻儿姑娘?她甚是勤勉,但也有些苦。”完颜雍转过身,看向乌延谟,却没作声。索性乌延谟又继续说着:“府内舞女歌女众多,这女子多了,难免就生出口舌事端,臻儿姑娘她不擅交际,对留守府又生疏,故而遭些排挤,受些委屈。”

    “别自作主张插手,乌延谟!”完颜雍语气冷冷地回道:“几个女子她都应付不过来,以后还有何事可指望她?”

    “是,主上!”乌延谟回道,尔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你,过来!”一稍年长些的舞女,口气恶劣地叫道。众人随着她的眼光打望过去,臻儿愣了一下,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桑真姐姐,她架子可真大。”旁边穿湖蓝衣衫的女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哼,姿色平庸,脾气倒挺怪!”桑真是最早入留守府的舞女,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该是这凤头一般。

    “有事请讲,无事我便要去休息了!”臻儿不想与之过多纠缠,主上肯定是不喜欢女子之间的争风斗艳。

    “你是哪里人,别以为你是主上亲自带回来的,就高人一等!”桑真理了理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道:“你连他寝殿都进不了!”

    “说得像是你进得了一般!”臻儿冷笑了一声。

    “你···”桑真被刺激了,抬起手欲朝臻儿脸颊扇去。臻儿眼急手快,右手伸上前,抓住桑真抬起的手腕,反手一捏,痛得桑真连连惨叫,泪珠子都挤出来了。臻儿越发地加重力道,她从小骑马射箭,对付这种娇弱的女子,简直太轻松。眼见桑真脸色泛白,嘴里发不出声音,臻儿才甩开她的手,撇了她一眼,道:“你我皆是供人观赏取乐的玩物罢了,何必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说完,便离开了。瘫倒在地的桑真,冷汗直淌,嘴角打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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