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家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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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70.2%

    往日里动不动面红耳赤的人今天没什么反应, 只红着眼给苏锦瑶擦揉伤处。

    苏锦瑶见他不语,便也不再逗弄他,收回手笑道:“些许小伤, 又没伤筋断骨的, 别弄的跟哭丧似的。”

    她本是玩笑一句,楚毅听了这话却身形一僵,肩背瞬间绷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旁的秋兰也听不过去了,急道:“小姐您说什么胡话呢?多不吉利!”

    苏锦瑶觉得他们小题大做, 不予理会, 想着赶紧上完药去给祖母请个安。

    谁知她还没过去, 秦老夫人就自己过来了。

    听见外头下人通禀,说老夫人到, 苏锦瑶眸光一凝,迅速将腿从楚毅手中抽了出来,把袜子踢到床下, 趿上鞋便站起了身。

    楚毅见她那伤腿这么快就下了地,急急唤了一声:“小姐!”

    苏锦瑶却低声说了句“让开”, 便伸手将他推开了。

    老夫人见外屋没人,便去了内室, 刚进屋就见苏锦瑶迎了过来。

    “祖母,”苏锦瑶笑着拉住她的胳膊,“我赢了。”

    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 道:“我听说了。”

    她料到这场比试长宁郡主应该不会赢,倒不是说她一定比不过苏锦瑶,而是弘安帝不会让她赢。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今日来是想跟苏锦瑶说自己准备走了, 可进屋后却眉头一簇,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苏锦瑶道,“只我跟长宁两个人比试,又没有旁人,怎么会受伤。”

    老夫人却是不信,上下打量她几眼:“那怎么屋子里一股药油味儿?”

    苏锦瑶面不改色:“楚毅昨日去西大营帮着练兵时不小心磕着了,这两日一直在上药呢。我刚还说嫌他身上味儿大,想赶他出去呢。”

    老夫人皱眉看向楚毅,楚毅低着头没吭声,药油拢在袖子里,脸色不大好看。

    秋兰站在一旁,也抿着唇不说话,两人谁也不抬头看她。

    老夫人没说什么,拉着苏锦瑶在床边坐了下来,先是挽起她的衣袖看了看,才道:“鞋袜脱了,腿放上来,我瞧瞧。”

    苏锦瑶笑着靠在她身边:“祖母,我真的没事。”

    老夫人却听不见似的,坚持道:“要我亲自给你脱吗?”

    说着竟真的弯腰准备给她脱鞋。

    苏锦瑶哪敢让她动手,只得把鞋子脱掉了。

    老夫人一见她里头没穿袜子,就知道她定然是受伤了,刚才听见下人说她来了才匆忙把鞋穿上的。

    她抬手撩起苏锦瑶的裤腿,见那脚踝肿的跟小腿一般粗,眉头一皱,问:“擦过药油了?”

    苏锦瑶点头:“擦过了。”

    “那刚才还骗我说受伤的是楚将军?”

    苏锦瑶笑笑没说话,老夫人吩咐秋兰:“去取盆冰来。”

    秋兰应诺,忙让人准备了一盆冰,放到绣墩上摆在老夫人旁边。

    老夫人先用一条干帕子裹在苏锦瑶脚踝,又用另一条帕子裹了冰,隔着干帕子给苏锦瑶冰敷,等裹着冰的帕子快湿了,便又换一条。

    如此往复了三四回,楚毅见颇有些麻烦,怕累着老人家,上前道:“老夫人,我来吧。”

    老夫人没松手,过了片刻才道:“秋兰。”

    秋兰会意,忙上前替了她。一旁的楚毅只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退了回去。

    秦老夫人坐到苏锦瑶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十五过后我就打算回去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我今后在宜州那边如何能放心?”

    苏锦瑶原本靠在她肩头,听说她要走,忙抬起头来:“这么早?祖母不在京城多留些时候吗?”

    “不早了,”老夫人道,“加上后几天,我在京城便待了大半个月了。再算上路上来回的时间,这趟离家也不短了。”

    她在来之前,其实是有心多陪苏锦瑶待一段时间的。

    但这半个月她观察着京中情形,觉得自己不宜再久留了。

    苏锦瑶回京后独居在茗芳苑,并未回到苏家,不管对外的理由多么义正言辞,总归也还是会有些“不孝”的流言。

    弘安帝对此毫不在意,甚至隐隐有纵容之势,这是摆明了不希望苏锦瑶与苏家的关系太近,巴不得她跟苏家生分甚至决裂。

    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如今楚毅对苏锦瑶言听计从,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如若苏锦瑶跟苏家关系密切,弘安帝必然要担心她会不会借楚毅之势扶持苏家,搞出个堪比外戚的东西来。

    最好的情况便是如今这般,楚毅无父无母,苏锦瑶也与苏家感情淡漠,两人谁都没有关系紧密的亲族。

    老夫人心里明白这点,所以决定早日离京,不在京城多待,以免弘安帝觉得秦家跟苏锦瑶太过亲密。

    反正她这趟来京城本也只是为了劝苏锦瑶下山,如今既然她已经回京,日子也过得不错,那她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苏锦瑶很是不舍,但知道祖母向来说一不二,她定了十五回去,定然就不会再改了。

    秦老夫人见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愁眉不展,笑道:“祖母这一把年纪,就算整日陪在你身边,又能陪你多久?今后的日子总归是要你自己过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又何尝不想多陪苏锦瑶些日子呢?

    可如今苏锦瑶刚刚回京,根基未稳,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牵挂而影响了她。

    祖孙俩中午一起吃了饭,老夫人临走时叮嘱苏锦瑶:“近几日就不要出门了,等脚上的伤好了再说。”

    苏锦瑶点头:“我这几日哪都不去,就在府里陪着祖母。”

    老夫人笑了笑,又意有所指地道:“马球场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郡主又非故意伤你,切忌因为些许小伤就记恨人家,更不许去找人家麻烦,听见没有?”

    这话看似是对苏锦瑶说的,末了却看向了楚毅。

    苏锦瑶自是应了:“孙女知道。”

    楚毅却低着头半晌没吭声。

    直到苏锦瑶叫了他一声,他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是,知道了。”

    老夫人点头,放下心来,让苏锦瑶消消食在睡午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年纪大,行路前难免要多做些准备。

    秦管家问过她有什么想带回宜州的东西,提前采买之余,又多问了几句有关苏家的事。

    “大小姐既然回了京城,不管她愿不愿意,都难免要跟苏家打交道。我见她现在与苏家水火不容,等您走了,怕是少不得会有冲突,到时……咱们应该怎么办?”

    苏常安是苏锦瑶的父亲,苏家是苏锦瑶的本家。秦管家这话就是在问,到底是应该顺着大小姐的意思,彻底与苏家撕破脸。还是适当地退让一些,彼此都留几分颜面。这样苏家好过,大小姐也好过。

    彼时秦老夫人正在喝茶,房中除了她和秦管家再无旁人。

    她不紧不慢地把茶盅放回到桌上,道:“魏氏的事,还是查不到吗?”

    秦管家叹气:“老奴无能,实在查不到什么。”

    秦老夫人轻笑一声,笑意冷淡。

    “若真是查不出来,那也不是你无能,是他们做的确实周全,没有留下把柄。不然七年……怎么也该查到了。”

    秦管家听了这话一怔,觑着她的脸色道:“老夫人的意思是……确定大小姐说的是实情?”

    “七年前我是不信的,”秦老夫人道,“但现在……我便是不信也信了。”

    “不然如何解释苏常安七年对昭昭不闻不问?如何解释他到现在都不敢直面昭昭?”

    七年前,苏锦瑶被弃于元清观,险些饿死在道观里。

    是秦老夫人对她实在放心不下,千里迢迢赶了过来,才及时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但那时苏锦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是恍惚的,连人都认不清。

    秦老夫人趁着她勉强清醒的时候从她口中撬出只言片语,才知道苏常安竟准备将她送进宫。

    不仅如此,她还听她说……她娘是被苏常安害死的,魏氏的两个女儿都是苏常安亲生,并非她与前夫生的孩子。

    秦老夫人当时着实被这番话吓着了,以为她是病糊涂了,还不清醒。

    因为旁的不说,单就婉嫣的死,她当初是亲自盯着人查了数遍的。

    秦婉嫣是秦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得知她病故了,她亲自来送了她一程,从她的死因到生前脉案,以及那些给她看诊的大夫,她全都查过。

    秦氏在那之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夫人还曾亲自留了一个大夫在这,连那位大夫也说,她确确实实是久病难医而亡。

    那大夫是信得过的人,不会骗她。既然如此,那婉嫣的死就确实只是因病,没有人从中作梗。

    至于魏氏的女儿是苏常安亲生……

    秦老夫人当时纵然不信,但也让人去查了,并未查出什么。

    若说疑点,唯一的疑点就是魏氏与苏常安是同乡,两人在很久以前就相识。

    但这点秦老夫人早就知道了,甚至连秦氏生前都知道,还与魏氏打过些交道。

    因为魏氏嫁的是苏常安的旧友,苏常安与她那前夫相识多年,是儿时的玩伴,长大后两人也没生分,关系甚好。

    她那前夫还在世的时候,还曾带她一起来京城给苏常安拜过年。苏常安也偶尔会带秦氏一起回乡探望亲族。

    魏氏的两个孩子都是她前夫还在世时所生,就算按生辰来说,她有孕时苏常安都刚好回过乡,但这也不能证明那两个孩子就是他的。

    老夫人查来查去,也没有切实的证据。除了苏常安确实曾动过想将苏锦瑶送进宫的念头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只是苏锦瑶偶然“听”来的。

    她起初以为是苏锦瑶心中记恨苏常安,加上她那时心疾严重,时常出现幻觉,误把这些幻觉当真了,才会坚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是自己亲耳听到的。

    可后来时间慢慢过去,苏常安一反常态,对苏锦瑶不闻不问。即便她如今回了京,他也不敢强行让她回苏家,这反而让老夫人觉得,那些事可能确实是真的。

    不然当年错的是苏锦瑶,苏常安为何一直不敢直面她?

    起初还可以说是因为她与阿吉的事对她太过失望,那后来呢?现在呢?

    老夫人把腕间的念珠摘下来,闭着眼拨弄了一阵,平复心绪后道:“从苏家把昭昭赶出家门那一刻起,我就当这个亲家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一直没动,不过是为了能让昭昭活下去罢了。”

    “如今既然昭昭已经回京,从往事中走了出来……那还留着他们何用?”

    苏锦瑶被心疾所困,一度对这世间毫无眷恋。

    老夫人知道她若一直这样早晚会撑不下去,便提醒她:她若死了,那她娘留下的所有嫁妆都将尽数归于苏家,用来供养苏常安和魏氏,以及他们的那三个儿女。

    她若寻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若想成全苏常安,成全魏氏,那就尽管去死。

    苏锦瑶或许真是恨极了那夫妻二人,竟真的开始按时吃药按时歇息,慢慢好转。

    老夫人虽然心疼,但还是用这种法子硬逼着她活了下来。

    如若可以,她当然希望她能活的开开心心。

    可若连活都活不下去了,那不管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能撑住她,她都愿意试一试。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好转,她的昭昭终归是扛过来了。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秦管家颔首,道:“老奴明白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他:“你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听昭昭的吩咐就好。她既然已经回来,那心里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擅自行事。”

    “那是自然,老奴一定都听大小姐安排。”

    只是从前顾忌着大小姐和苏常安的父女关系,顾忌着秦苏两家的姻亲关系,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了,只要大小姐吩咐,尽管放开手去干。

    老夫人点头:“下去吧,我累了,要歇着了。”

    “是。”

    秦管家躬身退了出去,让侯在外面的小丫鬟进去伺候,自己抬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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