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瞳在来洛舟的公司之前, 还抱着是不是放下文件简单说两句就可以走了的想法。
来了之后她才发现，对于叶澄来说，是的――叶澄放下文件之后前后不到三十秒, 洛舟就摆了摆手说, “同学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然后又看着初瞳，“这个同学就留下来吧, 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会问她的。”
“……”他点名让自己来这里, 就压根不是为了什么公事。
洛舟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和他房间差不多, 空间大，东西少，除了那张长长的办公桌以及看起来就很贵的皮质座椅，就只剩下一个摆设用的书柜, 看起来很简洁空旷。
鞋跟碰撞在地上，甚至都还有回音。
洛舟靠在桌子边，西装外套敞怀, 一条长腿微微弯曲，看起来随性又帅气。
初瞳站在桌子前，有些迷茫：“那……我留下来做什么？”
他指了指刚才两人放下的文件, 说：“拿这个，不是要过来汇报的？”
初瞳：“……我学姐刚才不是汇报过了吗？”你又不仔细听, 还打断了人家。
“那是因为, 我这个人比较挑剔――”洛舟笑了下, 眼角眉梢都表明了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她声音太难听了, 我想听你说的。”
“……”
这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了，叶澄的声音哪里难听了？
叶澄原本的声线就很棒, 说话又细声细气的，很温柔，听起来就更好听了。李冉那么讨厌叶澄，也从来不嘲讽她的外表声音，毕竟是真的没什么毛病。
初瞳还想说点什么，洛舟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再不开始，我就发邮件跟你们社团投诉。”
“……”
于是，初瞳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格外羞耻的进行了二十分钟的“汇报”演讲，期间掺杂着某人刁钻的提问。
最后结束的时候，他还贴心的打了内线电话让人给她送了杯茶。
桃子味的果茶，很奇妙很好喝的口感。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初瞳想太多，进来送茶的小姐姐似乎一直在看她，而每次初瞳看回去的时候，那小姐姐又会把视线挪开。
她坐在一边的休息沙发上，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送茶的小姐姐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响起洛舟敲键盘的声音。
初瞳没有出声，默默把茶喝完，起身走到他旁边，“洛舟哥，那我先回学校了？”
他敲键盘的手指停下，转头：“你下午有课？”
“没有。”
“那你回去干什么？”
“？”初瞳一愣：“那我呆在这里干什么？”
“学习。”
“……可我没带书过来。”
洛舟笑了声：“谁说让你看书了？”
初瞳更奇怪：“不看书我学什么习？”
“让你看我，”洛舟单手撑着脸，看着她，懒洋洋的道，“学一学人生赢家是怎么工作的。”
“…………”
-
在洛舟办公室又呆了一个多小时。
人生赢家是怎么工作的，初瞳没学到，她倒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展出的珍稀动物。
首先，她和洛舟夸了句这个茶真好喝，于是他便打电话又让人送了一次，还特地吩咐直接拿一壶来就行。
初瞳在一边玩手机喝茶，没多会儿，送茶的小姐姐又来了。
洛舟眯了眯眼：“你来干什么？”
小姐姐有些不好意思，眼睛还见缝插针的往初瞳这边瞟，满脸写着好奇，嘴里解释道：“我就是，来看看您妹妹喝完了没……”
洛舟：“那你刚才不是送了一壶？”
小姐姐：“……”
洛舟：“她是水桶吗？十分钟就能喝一壶？”
小姐姐：“……”
初瞳：“……”
之后，这个送茶的小姐姐初瞳便没有再见过了。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
又是一个小姐姐推门而入，只不过这次来的较为年长一些，穿着得体，头发盘起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非常职场女性，非常专业。
只是她额角渗出了几滴汗，呼吸也不太均匀，像是因为太过着急赶路而导致的。
初瞳以为她是要向洛舟报告什么大事情，准备低下头当隐形人的时候，没想到这位黑框眼镜直直朝她看来。
对视的一瞬间，女人原本因为劳累而没什么神的双眼唰的一下变得锃亮。
初瞳：“……？”
“秦秘书？”那边的洛舟出声，吸走了女人的视线。洛舟转了转笔，问道，“交给你的事情办完了？”
女人点点头：“办完了，洛总。”
洛舟似乎有些惊讶，挑了挑眉：“你平时不都是拖到最后期限，今天吃错药了？”
“没有，洛总，我就是提前完成了，回来跟您说一声而已。”
“……”
后来，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各种人敲门进洛舟的办公室，眼神不经意间往初瞳身上瞄几次，说些什么话，然后再被洛舟怼走。
原来他这么亲民的吗？
反复几回，初瞳看呆了：“洛舟哥……你的办公室，平时也这样热闹吗？”
“平时当然没了。”洛舟靠上座椅靠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懒散，“平时，我也没这么好说话。”
“嗯？”初瞳眨眨眼：“那今天为什么好说话？”
“因为――”他挑着唇角笑，语调悠长慵懒，“今天有个小朋友在场啊。”
“小朋友”三个字，被他咬的含糊又温柔。
初瞳蓦的一愣。
两秒后，她移开视线，小声应道：“哦。”
这番对话结束后，洛舟打了个电话。
他没压低声音，所以初瞳听的一清二楚。
“邹特助，今天是你给公司里的人下达的指令，26楼办公室可以随便进了是不是？嗯？”
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但也是这通电话之后，他的办公室才彻底消停下来。
但没了其他人，室内也没有真正的安静过，两人时不时就要聊几句，话不投机就开始拌嘴，你来我往，轻松自在，这一下午初瞳过的还挺开心。
下班时间是六点钟，身为领导，除了特殊情况以外，洛舟也是十分遵守公司规矩的。
他带着初瞳走的是专属电梯，和初瞳上来的那个不一样，两人直达底下停车场，洛舟开车送她回学校。
车上的时候，洛舟一直在等初瞳先开口问，可没想到都快到A大了，她都没有提到他想听的那茬。
等红灯的时候，看着熟悉的299秒倒计时，洛舟状似无意的提起：“你怎么不问。”
“嗯？”初瞳疑惑，“我问什么？”
“问我，今晚要不要和你吃饭？”
“……”初瞳实话实说，“我晚上还要和室友一起去图书馆讨论作业，中午就和她们约好了……”
明明是大实话，却越到后面说出来的声音越小。
洛舟啧了声，没再说话。
到了A大门口，洛舟还是和初瞳一起下车，准备跟往常一样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却被她给拦下。
考虑到洛舟此人的知名度以及外表辨识度，初瞳提到了上次的帖子。
“……那次之后，就天天有同学问我，可是我们又不是那样的关系，你要是送我回去再被同学看到一次，传下去的话，就真的成真的了。”她说，“你上次说你不在意，但是万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你还不在意吗？”
小姑娘说的一脸认真，也说的没错，是基于对他们两个的考虑。
洛舟也看着她，认真道：“我不在意啊。”
“……”
“想想，跟我这么传的话，至少有一个好处。”
初瞳一愣：“……一个好处？”
“能给你挡桃花吧。”
“……”这个确实。
而后，洛舟又一副思考的表情，手撑在跑车车门上，闲闲道：“可能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哥哥太帅了，你会被很多人羡慕？”
“………”
现在天都还没黑，六点钟校园人正多，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最后在初瞳的坚持下，洛舟没送她。
初瞳到了宿舍，便准备打开微信告诉他一声。
刚开软件，却发现了一条来自叶澄的未读消息。
时间是叶澄离开洛氏不久后。
叶澄：【学妹，我之前都那么直白的问你了，告诉我实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初瞳一愣。
回复：【什么意思？】
叶澄：【意思就是，洛舟学长那样对你，你告诉我他只是你哥哥……拜托了学妹，我又不傻。】
-
洛舟到家的时候七点。
随便吃了点饭就上楼洗澡，用电脑查看了一下邹特助转发过来的重要邮件，挑着海外合作商的回了几封。
脑袋一直乱糟糟的，他又打了几局游戏，虽然一通乱杀各种超神，却越打越烦。
十一点。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躺平在床上，剖析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公司员工们的反常，大概是觉得他对初瞳太过不一样的态度，所以争先恐后都想来办公室一探究竟。
这如果放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前，他可以很肯定的否认――这群人心里是屎才会看到屎，心里有龌龊才会看谁都暧昧，他就是个好哥哥罢了。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上次在她宿舍楼下，被她抱了的那次，让他对自己的认知几乎颠覆。
大概有半个月没主动找她。
洛舟生活中的交际圈，工作、朋友等等，几乎没有任何跟初瞳相关的，可这半个月里，他却经常看到某样东西，就一下子联想到初瞳的脸。
这是在“想”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
想见她。
所以收到A大社团发来的邮件，他就直接点名要她来。
刚才把她送走，在校门口分别的一瞬间，他又想起上次在女生宿舍楼下，她勾着他抱的那一下。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是。
想再来一次。
……
……
真他妈的疯了。
洛舟翻了个身，抬手关掉总控灯，直接盖被睡觉。
――但清醒的时候没想全的东西，又在梦里想了一遍。
洛舟做了个不算长的梦。
先是梦到一个小姑娘，他一下子就看出那是小时候的初瞳。
那时候的她头发长度到肩膀，微微往里扣，脸上有点婴儿肥，大眼睛乌溜溜，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哭着嚎着说哥哥你这个负心汉，你换电话卡都不告诉我，你没有心。他解释她也听不到，就一个劲儿的哭。
后来，他看到这个小姑娘的身影渐渐变高，长大，头发长长，坐在一个秋千上，晃动的幅度很小，她拿着手机在发短信，一边发一边嘀咕：“不回就不回嘛，就当这是个垃圾桶好了，哼。”
再后来，就是现在的她。
那晚的场景再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洛舟被她轻轻抱了一下，她的手还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哥哥，别难过了。”
后面呢？
后面的场景就模糊了。
但大概率是，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洛舟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洛舟极少做梦，既然做了，足以证明他的潜意识在想什么样的事情。
这可真他妈是疯了……
他心里咒骂着，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朋友圈有个小红点，点进去发现三分钟前金子光更新了条动态，是光影交错下的红酒杯，一看就又是去泡吧了。
这个点儿也就他能醒着。
洛舟心里太堵了，堵的睡不着觉，他得找人说点什么疏通一下才行。
洛舟找到金子光的聊天框，发给他两条消息。
没空闲聊：【操。】
没空闲聊：【我他妈好像一个变态。】
金子光并不知道任何前情提要，也不知道他在吐槽什么，却很流畅的回复了他。
别催了在发光：【自信点，把好像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