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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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阿竹。”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将打火机抛在了一旁,“你想出国留学么?”

    陈竹翻身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懒懒地开口,“我又不会英语,出国做什么。”

    “这样——”徐兰庭习惯性地揉揉陈竹微湿的发,“那,我陪你呢?”

    陈竹仰头,借着昏暗的夜色望着男人的眉眼,“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徐兰庭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没。”

    “你成绩也快下来了,”他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陈竹松开徐兰庭,仰躺在枕上,望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缓缓说:“哥哥,我不想出国。”

    男人的手一顿,指节微微屈起,蹭了蹭陈竹带着余温的脸颊。

    陈竹陷在一片温柔中,徐徐敞开了封闭多年的内心:“小时候有一回过年,我爸爸妈妈年三十都没有回家,我知道他们忙,可是过年别家都热热闹闹的,只有我们家,连热饭热菜都没有。”

    “小可怜。”徐兰庭以为陈竹要跟他撒娇,诉说童年的委屈,可陈竹却笑着摇摇头。

    “没有的。”陈竹眨眨眼,“我那时候太想他们,就趁爷爷跟对门伯伯下棋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那是我头一回见着他们工作时的样子。”陈竹仰头,枕在了徐兰庭身上,“你知道吗...我妈,一个连鸡鸭都不敢捉的女人,跟我爸,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他们俩,一个扛着水泥,一个拿着钉耙,领着一群人在泥巴地里挖路。”

    陈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笑了,“那时候我都走到他们跟前了,他们才认出我。”

    一时间,徐兰庭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隐隐预料到了陈竹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开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丢下我,也要成天在泥巴地里费工夫。”陈竹渐渐收敛了笑容,说,“后来,当我从山里转学去京城,车子开上那条盘山路时,我心里就明白了。”

    陈竹仰头看着徐兰庭,眼神坚定,“或许刚开始,有些东西是爷爷强加在我肩上的,可现在我长大了,我能明白他们的坚持和信仰,因为——”

    陈竹缓缓说:“那也是我的坚持和信仰。”

    少年眼底似有星点火花,炽热而澎湃。

    徐兰庭:“所以,你想成为叔叔阿姨那样的人?”

    “嗯。”陈竹握着徐兰庭的手,又有些忐忑,“哥哥,你说,我能做到么?”

    徐兰庭罕见地没有出声,他沉默着,俯身在陈竹额上落下一个吻。

    ***

    在徐兰庭的精心安排下,陈文国从手术完后便开始了康复治疗。

    常年奔波劳动的缘故,陈文国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加上他个性要强,往往都是强撑着做完整套康复训练,才停下来休息。

    一个月不到,陈文国便能勉强坐起来一会儿。

    “填志愿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哪怕是坐在病床上,面上还带着憔悴的病色,陈文国在陈竹跟前也依旧是那个严厉的长辈。

    陈竹低着头削苹果,他的手很稳,苹果皮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保送名额下来了,我应该会去。”陈竹一边动作着,一边说,“不过,如果科大也招我的话,我会去。”

    老人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角眉梢的喜色,咳了咳,坐直了些,依旧板着脸,“还算有出息。”

    陈竹对陈文国的一言一行了然于胸,他笑笑,“爷爷,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学校转一圈。”

    “学校有什么好看的。”陈文国这样说着,手指却轻快地一下下拍在床上。

    陈竹抿着笑意,继续低头削苹果。

    “对了,这次手术费了不少钱,你那些钱都是从哪里存出来的?”

    啪嗒一声,果皮忽地断开,陈竹手中的小刀一错,险些将手指划伤。

    徐兰庭那套荒诞说辞骗骗姑姑姑父都勉强,但是陈文国常年在基层工作,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陈竹舔舔嘴唇,“贷款...”

    果然,陈文国眼中的笑意消失无踪,他沉下声,问陈竹:“哪个银行贷给你一个穷学生的?”

    陈竹背上起了一层冷汗,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爱意纠缠,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陈文国跟前泄露半分。

    陈文国的目光似箭一般刺在陈竹脊背上,“你去借了高利贷?”

    “没有。”陈竹急急否认,慌乱中,手里的小刀不慎滑落,瞬即在胳膊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血珠徐徐滴落,陈竹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文国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用自己的衣袖去堵陈竹胳膊上的伤口。

    “这么大个人,削个水果都能给自己闹出点儿颜色!”陈文国一边数落着陈竹,一边费力地去够床头的纸巾。

    “爷爷,对不起。”陈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陈文国一面用纸巾给陈竹擦伤口,一面叹气,“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自己心里有底。”

    老人叹息的声音似一把尖刀,直直刺在陈竹胸口。

    他愧疚得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陈竹,你已经成年。你的事儿我不会过问,但是,道德和法律的界限,你自己心里也要有底。”

    陈竹低着头,年少的他尚不能分辩徐兰庭的真真假假,更不可能窥破徐兰庭皮囊下复杂的灵魂。

    他亦不知道,这份禁忌的爱是不是陈文国口中的“道德边界”。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明白,徐兰庭朝他奔赴而来时,他无法拒绝。

    “爷爷。”陈竹说,“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

    陈文国见状,没有再追问。但陈竹知道,他有生之年最大的一次叛逆,迟早会被陈文国发现。

    但愿...陈竹想,那时候爷爷能理解他,也接纳徐兰庭。

    ***

    “出国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男人远眺着京城的高楼,偌大的窗前,他的身影孤独又高傲。

    “徐总,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助理察觉出徐兰庭压抑的气场,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学校那边看了陈竹的资料,也都表示愿意给一个offer,只要通过最后的面试就好。”

    徐兰庭久久伫立在窗前,沉默着,思绪纷杂。

    最后他开口:“暂时不要让陈竹知道。”

    “明白。”

    助理离开后,徐兰庭回到办公桌前处理着他大伯给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徐兰庭的大伯是徐家长子,却在经年累月的势力争斗下败下阵,现在还得看徐兰庭这个晚辈的脸色。

    徐家家大业大,豪门大家中的人各个八面玲珑,又怎能心甘情愿让出自己手里的权势?

    徐兰庭接过公司后,他这个大伯便一日都没有消停过。

    这回更是搞出了个烂摊子丢给了徐兰庭。

    徐永连手底下的一个大工程拖了太久,楼盘烂尾,大批的业主联合起诉。

    并且,徐兰庭还查出他这个大伯背地里也没闲着,公司的款项一笔一笔,都进了这个烂尾楼项目里,前前后后近一个亿的资金,就这样不翼而飞。

    徐氏是家族企业,这样的企业内部往往各自成团,里面都有着理不清的复杂关联。

    徐兰庭年纪轻轻当家,背地里自然有人处心积虑地要给他下马威。

    不过,徐兰庭善于笼络人心,加上私底下手段阴狠,硬是将徐家老总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徐永连算是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跟他对着干的。

    徐兰庭看着手里的账面,气笑了,“他就这么肯定,我不敢把他送进局/子里么。”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得往下压。”cfo皱眉,“不然你们家的股票得跌成什么样?”

    徐兰庭揉揉眉心,“先赔付所有的款项,尤其是那些业主的损失,尽快赔偿。”

    他缓缓抬眼,“至于我那个不安生的大伯,秋后的蚂蚱,先不急。”

    气氛压抑的办公室,忽地传来一声轻快的铃声。

    徐兰庭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看见手机上的号码后,他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电话那头,陈竹的声音有些模糊,“哥。”

    “嗯。”徐兰庭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想我了么,宝贝儿。”

    陈竹的手机太过老旧,窸窸窣窣的电流声后,少年低低的“嗯”轻得如同晚夜的春雨。

    “哥哥,你在哪儿啊。”陈竹抬手,看了看胳膊上长长的血色伤口。

    以往摔破了头都不哼一下的人,此刻却闷声说,“我想见你。”

    他被莫名的情绪包裹着,不安、迷茫。

    如果可以,陈竹想下一秒就见到徐兰庭。

    可是徐兰庭却有着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节奏。他看着桌子上乱如麻的账目,不由头疼。

    “宝贝,你先回家,哥晚点儿去找你。”末了,徐兰庭习惯性地说了声“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竹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缓缓垂下了手。

    他怀揣着满腹心事,独自走在黄昏的小巷中,直到日落西山,也没等到徐兰庭出现在巷子的尽头。

    从前,他还能淡然地面对徐兰庭的失约,可现在有了所谓“男朋友”的身份,陈竹却愈发难以释怀。

    他落入了徐兰庭的网中,无力挣扎,无从挣扎。

    他没有等来徐兰庭,却远远看见了姜健仁。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不会为徐烂丁洗白(仍然记得存稿的时候被他气得捶墙

    所以姐妹们,不要误会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