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斜靠着电梯墙,长睫低垂，神情若有所思。
回到家门口，她不确定沈屹有没有回来,抬手敲了两下门。
正打算从包里掏出钥匙,面前的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沈屹撞上她的视线,牵动唇角，“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温柠摘下包，弯腰换鞋，随口问道。
沈屹答：“六点。”
温柠直起身,习惯性地抬臂抱了他一下，触及他后背的衬衣时,眼睫轻颤。
他身上是冷的，还带着未褪的寒意，明显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温柠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若无其事地朝客厅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放下水杯,她背对着沈屹说道：“我跟陆舒扬分手了。”
她以为沈屹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可是身后却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才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声,“是吗。”
温柠疑惑地转过身，正好捕捉到沈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复杂。
她眉梢微抬,“你不高兴？”
“没有。”沈屹想也不想地否认，唇边扬起轻松的笑容,“我当然高兴。”
他的表情看似无懈可击,温柠却总觉得哪里别扭。
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
晚上睡觉前,温柠注意到陆舒扬的微信头像换了。
不再是之前和她配套的简笔画情头,而是换成了江边漆黑的夜景。
烟花绽开在黑蓝色夜空中，下方江水静谧流淌，波光粼粼。
女人并拢双膝坐在江边，手里拿着正在燃放的仙女棒，在夜幕下留下一抹窈窕纤细的剪影。
这是他们那次去温泉山庄时，陆舒扬拍的照片。
沈屹掀开被子上了床。
温柠关上手机，随手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主动钻进沈屹怀里，揽住他的腰，嗓音甜腻地撒娇，“乞乞，快一个星期没见了，我好想你。”
“我也是。”沈屹手指在她发间穿梭，鼻息温热。
“今天跟陆舒扬分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十年前我忽然不告而别，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在她发间轻抚的手忽然顿住。
温柠疑惑地想要抬头，却被他轻轻按着脑袋，埋首在他胸前。
沈屹的呼吸蓦地变得急促，胸腔上下起伏，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没什么，早就过去了。”
可他声音中的更意藏都藏不住。
如果真的早就过去了，为什么他还会这么难过呢。
-
这天晚上，沈屹和公司其他几个高管开会，开到晚上十点才终于结束。
整理好会议笔记，见沈屹在看新方案，宋高朗说道：“这个项目以前都是闻总负责，要是闻总早点回来就好了，沈总您就不用这么忙了。”
临近年关，沈屹本来就忙。
而闻尧的休假还没结束，原本属于他的工作都推给了沈屹，各种应酬项目不断，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宋高朗才会这么说。
沈屹眉心微蹙，淡淡地睨了过来。
宋高朗跟在他身边的时日不短，一个眼神就察觉出他此刻心情不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解释：“沈总，我刚才没过脑子，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沈屹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资料都放进文件夹，起身离开会议室。
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移开，宋高朗长舒了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沈屹情绪内敛，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大发雷霆，但这不代表他在公司没有威严。
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越是让人摸不透，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沈屹走了，其他几个高管还留在公司进行最后的讨论。
讨论完正事，不知是谁先把话题引到了沈屹身上，“你们有没有觉得，沈总跟闻总最近的关系好像有点奇怪？”
“对对对，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有这种感觉，原来你也发现了。最近一提到闻总，沈总的眼神就很恐怖，像是听到了仇人的名字似的。”
“以前他俩关系不是很好吗？连别墅都买在同一个小区。现在公司越做越大，也没遇到什么危机，怎么老板们反而闹起矛盾了？”
“我在公司待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沈总跟闻总生嫌隙。”
“果然，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一起创业，利益分配的时候难免会……你们懂吧？”
宋高朗没有加入讨论，他总觉得这件事跟钱没关系。
之前沈总还让他知会财务，眼也不眨地把一个季度的分红都转给了闻总。面对那么大一笔钱，闻总居然没收，原路退了回来。
怎么看，他们俩都不像是会为了钱不顾兄弟情义的人。
也许有更复杂的原因吧。
-
刚才在会议室，沈屹收到的是来自温柠的消息，说她忙完了准备回去。
沈屹送她一起回家。
晚上，温柠都准备睡了，沈屹还在书房加班。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温柠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穿上拖鞋，去隔壁书房找他。
她走到沈屹身后站着，手肘搭在他肩头，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眸中噙着湿润的水雾，“你还没忙完啊？”
沈屹握住她的手，“还要一会儿，你先回去睡吧。”
“没有你我睡不着。”温柠顺势坐进他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你最近天天这么忙，身体吃不吃得消啊？”
“我没事。我尽快弄完，回去陪你睡。”
“年底事情多，你干嘛不把闻尧叫回来帮忙？他都在外面休息多久了。”
沈屹气息忍耐，语气轻得仿佛随时都会散在空中，“你希望他回来？”
“好歹能让他帮帮你啊，这么大一个公司，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温柠眼睛明亮清澈，看似每句话都在为他着想。
沈屹没有回话，突兀地陷入沉默。
书房没开灯，他清隽的轮廓隐在昏绰光线中，看不真切。
温柠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脸颊，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沈屹收起思绪，声线低磁没什么起伏，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下周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柠自己都没察觉地弯起了唇角。
右手指尖突然传来轻微的疼痛。
原来是沈屹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你咬我干什么？”温柠连忙抽出自己的手指，葱白指尖沾了湿漉漉的津液。
沈屹松开牙，低声说道：“抱歉。”
即便是看不清沈屹的表情，温柠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牢牢定在自己身上，一瞬不瞬地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温柠忽然觉得这样的沈屹有些陌生。
她从他腿上下来，“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待会儿回屋的时候动作轻一点。”
“好。”
直到她关门退出去，沈屹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像是黏在了她身上。
-
中午，温柠去找沈屹的时候，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闻尧。
他一看到她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匆匆自她身边走过，好像完全忘了他们在南城的温存，只当她是兄弟女朋友，该避嫌就避嫌。
温柠回身望向他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兴味地弯起了红唇。
之前在南城的时候，不知道谁跟她日夜厮混，玩得那叫一个放得开，怎么一到南溪就又开始矜持了？
这人床上床下居然还有两套面孔。
温柠掏出手机，给闻尧发了条消息：【拔x无情是吧？】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闻尧正在吃饭，不小心被呛到，忍不住咳个不停，白净的脸颊涨得通红，耳朵滚烫。
她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更过分的话，闻尧也不是没听她说过。
喝了两口水，终于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再次点进微信。
闻尧斟酌半天才回复：【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温柠：【你在床上什么话没说过？还跟我装？】
闻尧咬紧腮帮子，死鸭子嘴硬：【我说什么了我？】
温柠把他说过的话挑了几句发过来。
每一句都看得闻尧浑身血液上涌，面红耳赤，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想不通，自己当时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温柠：【吃完饭了吗？】
她主动转移话题，让闻尧松了口气，【在吃，怎么了？】
温柠发过来一个酒店的地址。
闻尧：【？什么意思？】
温柠：【1305房间，我等你二十分钟。】
闻尧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
他抓了抓头发，【你怎么这么……】半天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温柠：【少废话，你就说来不来？】
闻尧关掉手机，埋头吃饭。
过了半分钟，他抬起头，悄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事，又划开手机，给温柠回了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