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黄泉: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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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为救稚子硬心肠苦苦逼迫终让步

    “皇后娘娘,深宫不比别处,娘娘一定要懂得为自己筹谋才是!”苏茉儿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苏嬷嬷,这时候,你怎么会来?”孟古青客套地上前相迎,心中暗暗揣度着她此时前来的用意。

    “娘娘,奴婢有要事与你相商。”苏茉儿见她发问,立即正色作答。

    谁知,孟古青却没细听,她的目光越过她,落到了身后的必勒格身上,随即满怀欣喜地嚷了起来:“必勒格叔叔!是你?还能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说着,她便扑进了必勒格的怀里,高兴得又跳又笑,手舞足蹈。

    “怎么样?小阿哥还好吗?他的烧退了吗?他是不是没事了?”孟古青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仍像个小姑娘似的,围着必勒格欢闹。必勒格见她如此,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小人都不知道该从何答起了!”他看她这一连串问题中竟没有丝毫提及自己,可脸上却分明难掩憔悴之色,不由有些心疼,于是忙问:“娘娘近来身体如何?让小人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孟古青见他一来就要给自己把脉,不由笑着撒娇道:“啊呀,叔叔!哪有人一见面就要诊脉的?我身体好得很,咱们许久没见面了,我这里正攒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呢!”

    “娘娘真性情,总是这般不拘礼节。”苏茉儿见她一门心思全落在必勒格身上,忍不住适时地出言提醒了一句。

    孟古青听她这样说,立刻品出了其中的含义,于是忙松开了必勒格,转身望着苏茉儿,说:“苏嬷嬷,我许久不见必勒格叔叔了,方才有些失态,如有怠慢之处,还请您体谅。”

    “娘娘您言重了,不过今日我与必勒格大夫一同前来,的确是有件要紧的大事,要托付给您。”苏茉儿一边说,一边朝必勒格使了个眼色,两人颇为默契地快速拥着她一同进了内室。

    一路上,苏茉儿和必勒格一言不发,脸色都颇为凝重。孟古青见了,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她实在猜不透,他们口中所说的大事会是什么!

    一进内室,他们立刻就关了门,还郑重其事地吩咐其格其在门口把风。孟古青见他们如此鬼鬼祟祟,更觉得起疑,于是不等他们开口,便忍不住问:“苏嬷嬷、必勒格叔叔,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大阿哥出了什么事?”

    “娘娘,不瞒您说,此事的确与大阿哥有关。”苏茉儿答得坦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们……”孟古青不禁背后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她突然联想到笔什赫生产时的情景,更觉得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姑姑怎么能这样!这孩子可是她的亲孙子啊!”想到孝庄的所作所为,孟古青忍不住嚷了起来。

    “娘娘,您误会了,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苏茉儿见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大阿哥此番生病,的确是因羊水入肺引起的,与太后并无关系。”

    “那你们这是……”孟古青闻言更觉得疑惑。

    “娘娘,大阿哥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又岂会不心疼他。如今,大阿哥身子不好,笔什赫又在坐月子,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你心里特别关心大阿哥。因此希望您能把大阿哥接过来,代为抚养。”苏茉儿答得直白,她知道,如今不是能绕弯子的时候!

    “我代为抚养?为什么?”孟古青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他又不是没有母亲,我凭什么去抢走别人的孩子?难道要叫他们骨肉分离不成?”

    苏茉儿没想到孟古青竟然善良到这种地步,不由联想到早前孝庄所说的那番话,此时总算是彻底领悟了。她怒其不争,忍不住替自己的主子教训起来:“你凭什么?娘娘,你可真是糊涂啊!您是中宫皇后,是正妻、是嫡母。这皇宫之中,任何一个嫔妃生下的孩子,都是你的、都应该叫你母亲。你抚养大阿哥,天经地义,何来凭什么一说?当初皇上虽是太后所生,不也一样养在孝端太后身边吗?这又有什么要紧的?”

    “这不一样!姑姑那是自愿的,可笔什赫呢?她会愿意吗?孩子不是物件,可以随便给来给去的,他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做这样不仁义的事!如果今日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那么,你们不必再讲,我绝不会同意的!”孟古青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娘娘当真糊涂啊!”孟古青强硬的态度让苏茉儿愕然,她看不出她这样一张漂亮美艳的脸庞背后,竟还藏着如此执拗倔强的一面。可是,不论她情不情愿,为了救牛钮,苏茉儿都必须设法让她点头答应才行!

    “娘娘心善,疼惜笔什赫母子,这嬷嬷我可以理解。可是娘娘,难道你就不该为自己作打算吗?娘娘膝下无子,终究不是一桩好事。若是能收养了大阿哥,将来也能有所依靠,不是吗?”苏茉儿意有所指地说着,她不忍心把话说穿,于是点到为止,冲一旁的必勒格使了使眼色,示意要他上前声援自己。

    在来的路上,她早已与必勒格通了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告诉了他。作为孟古青的“娘家人”,孝庄的这个计策,必勒格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他们便合计好了,要一起来想办法劝说孟古青。

    一直在旁观望的必勒格,见状会意,于是连忙清了清嗓子,上前劝说道:“娘娘,听叔叔一句劝,以您的身体状况来看,收养一个孩子,并不是坏事。太后能这样为您筹谋,实属难得。”

    “叔叔!怎么连您也这样说?”孟古青望着他,怒斥道:“我岂会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境遇?可纵然如此,难道就可以去抢夺别人的孩子了吗?我岂是这样自私自利之人?你们这样讲,简直是在侮辱我!”

    孟古青的态度强硬极了,她情绪激动,身子微微颤抖着,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门口的其格其听到里头起了这么大的动静,也忍不住推门跑了进来,急迫地跪倒在自家主子的面前,跟着劝说起来。

    “格格,苏嬷嬷她们说得一点儿都不错,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您此时收养大阿哥,有百利而无一害,万不可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啊,格格!”

    其格其抓着主子的袖口,苦苦相劝。她虽情真意切,怎奈孟古青却是无动于衷!她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其格其,猛地撇开了她的手,道:“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你管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余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孟古青的话让其格其的身子瞬间一僵,不由愣在原地,羞得无地自容。原本孟古青说这话也没多想,她直性子,说了便说了,根本没什么深意。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苏茉儿听了她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必勒格在一旁看到这场面,知道她这是戳中了苏茉儿的痛处了,连忙故作轻松地笑这解围道:“娘娘言重了,其格其也是护主心切,她一片忠心,你这样说她着实不公。今天在这个屋子里的人,有哪个的心不是向着你的呀?”

    “叔叔,你们就这么希望我也变成那样的人吗?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孟古青为这样的局面感到痛苦,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逼着良善的人作恶、逼着纯洁的人跳进魔鬼的世界!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茉儿也没了耐心,她见识了孟古青的固执,明白此时若不下一剂猛药,她是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娘娘,有些话,老奴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您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我便也不瞒你:大阿哥的命,就捏在你的手里!你若收养他,他便能活;你若执意不肯收养,那他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在这后宫之中,要取一个人的性命,轻易得如同踩死一只蝼蚁!娘娘是要大阿哥死还是要大阿哥生,全凭你自己拿主意吧!”苏茉儿把心一横,干脆把孝庄的底透给了她。

    这话一出,孟古青果然震惊无比,顿时瞠目结舌,惊讶地迟迟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娘娘,快些做决定吧,太后那边,还等着你的回复呢!”苏茉儿见她陷入了沉默,立即又朝前逼了一步。

    孟古青闻言,感觉痛苦极了。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必勒格,颤声问道:“必勒格叔叔,难道……这件事情,你也参与了么?”此时此刻,她的眼中蕴满了泪水。透过那些苦涩的眼泪,整个世界,一切的人、事、物,全都变形了,统统变形了,彻头彻尾地变形了!

    “娘娘,即使您这一次执意救下他,也未必回回都救得了他。听小人一句劝,还是抚养了大阿哥吧!”必勒格没有否认,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哈哈、哈哈、哈哈哈……”必勒格是好意,但在孟古青听来却刺耳至极!她望着他们,一退再退,直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退,才突然爆发出一阵苦笑,指着他们质问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全都是一样的人!原来最愚蠢的人始终都是我!你们、你们为什么?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娘,还请您早作定夺,太后也好下旨要人!”苏茉儿见她的防线已经崩溃,忙趁热打铁,进一步逼迫道。

    此时窗外暮色渐沉,天空已悄然换了颜色。黑暗渐渐降临,吞噬了人世间最后一丝光明。

    今夜星月无辉,孟古青看着这昏沉的夜色,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小牛钮的性命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因此,她不得不向他们低头。纵使万般无奈,终于,在一片灯火的阴影里,她还是重重地阖上了眼眸,被迫应下了这样一件令她难以接受的恶事。

    “好,我答应你们!”孟古青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来自地狱,充满了绝望。那是一种刻骨的绝望,然而,别人却都没有察觉到。

    众人闻言全都如释重负,她们一个个高兴得笑了起来,其格其更是欢快得连连叫好。她紧紧抓着苏茉儿的手,兴奋地难以言说,就像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一般。她们与必勒格一起,神情愉悦地庆祝着胜利,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凝在孟古青脸上的悲伤……

    永寿宫中狠夺子正蓝旗营谈心事

    上回说道,为了保全牛钮,孟古青不得已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应下了孝庄要她代为抚养牛钮的要求。苏茉儿得了允诺,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立刻辞了她,直奔孝庄宫里复命去了。

    孝庄那头听了苏茉儿带回的好消息,心中因孟古青终于开了窍而倍感欣慰,直夸苏茉儿办事稳妥、有一套。却不知其实此刻苏茉儿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这两头受气的窝囊日子,真教她有苦难言!

    不过,苏茉儿难受归难受,但主子交代的事情却依旧得不打折扣的完成好。这会儿孝庄得了孟古青的首肯,哪里还肯耽搁,立即就拟了懿旨。第二日一早,便由苏茉儿陪着先去了孟古青那里,叫上她后,就一同去了永寿宫抱孩子。

    孟古青心里虽然不乐意,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自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因此只好乖乖地跟着她们去了。一路上,孝庄倒是志得意满,拉着自己的侄女有说有笑,讲个不停,怎奈孟古青这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颗心紧张得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来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些闲扯!只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虚应着罢了,根本不曾细听!

    她从没做过这样不道德的事情,从一个母亲身边夺走她的骨肉,这样的事情何其残忍!从小到大,母亲只教她与人为善、心存善良,却从不曾告诉过她,宫廷,竟是这样一个地方……

    “青儿?青儿?”孝庄见她迟迟不答话,不由有些生气地停了下来,问:“你到底怎么了?姑姑问你话,怎么不答呢?”

    “噢,姑姑,我方才有些晃神了。”孟古青被她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来赔不是。

    “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心不在焉的?都是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孝庄有些不满地问。

    “姑姑,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孟古青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不踏实?有什么可不踏实的?有姑姑给你撑腰,你还怕皇上他不答应吗?”孝庄以为她是忌惮福临,因此出言宽慰了几句。

    “不是的,姑姑。我不是怕皇上不答应。我是觉得……”话到嘴边,孟古青有些迟疑,生怕惹怒了孝庄,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觉得什么?你有话就直说!”孝庄见她支支吾吾,顿时有些不快。

    “姑姑,其实我没有孩子也不打紧,不一定非要抢了永寿宫的孩子的。”孟古青见她生气,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孝庄闻言,果然大怒,她望着孟古青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当即板着脸训斥起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像个一国之母该说的话吗?什么叫抢孩子?你是嫡母,他大阿哥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何来的‘强抢’一说?你额祈葛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丫头来,简直是丢光了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脸!平常你胡乱任性也就罢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岂是你可以任性妄为的时候?”

    孝庄的语气颇重,神情与平常判若两人。孟古青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脸,心中震惊极了。她从没见过姑姑这样凶狠的一面,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她一直以为姑姑脾气极好,是家族中最温和、最有涵养的人,却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冲着自己大发雷霆。

    苏茉儿见孟古青被吓傻了,连忙跑出来打圆场,笑着拉起孟古青的胳膊,轻轻捏了一把,冲着孝庄说道:“啊呀,格格您瞧您,哪犯得上生这么大的气呀!皇后娘娘年纪小,肯定是因为没当过母亲,故而有些紧张罢了。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苏茉儿冲她这么一使眼色,孟古青便明白了自己方才的鲁莽,于是只好点了点头,配合着说:“姑姑,方才是我失言了,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若真知道错了才好!今日去抱了大阿哥回来,可不能再心软还回去,往后都要牢牢记清楚,你才是大阿哥的母亲!”

    孝庄的声音仍旧冷冷的,就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寒冷。孟古青听了,心里难受极了。她多想反抗,可为了牛钮,这一刻,她只能选择隐忍。

    “姑姑,我明白了。”孟古青干干地答了一句。

    “皇后,你要明白,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大阿哥在咱们自己手里,哀家心里才能踏实。从前汉人都有立长的做法,故而哀家不能不防。如今永寿宫盛宠,若是皇上昏了头,咱们岂不被动?”孝庄缓了缓语气,接着说:“在这宫里,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优胜劣汰,你可以善良,但不能手软,否则到头来,死的那个一定是你自己!哀家今日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要真正把我的话听进去,不要再妇人之仁了。那只会害死你自己,也害死咱们所有的人!”

    说罢,孝庄无奈的望着自己的这个侄女,好一会儿,才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神色摇了摇头,重新拉起孟古青的手,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吃了教训的孟古青,心情凝重极了。这一段不算远的路,她走得举步维艰,脚下像绑着千斤重的铅块,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折磨!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即将面对的情形:福临会作何反应?笔什赫会如何涕泪横流?小牛钮又会如何哭喊着寻找母亲的怀抱……这一切的一切,她连想都不敢细想!

    话分两头,这边孟古青面临着艰难的处境,另一头,博果儿的处境,也是一言难尽!实际上,孟古青收到的那封信,已是他上个月寄出的了,写完那封信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调令,去了佟图赖的麾下做事。

    说是去佟图赖麾下做事,其实日常所做,就是跟着佟图赖的长子佟国纲一块儿,在军营里习武和学习战略统御之术。佟国维比博果儿年长七岁,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博果儿每日跟着他同出同进,两人俨然成了军营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虽说满人尚武,从小就要接受骑术、射箭、摔角等一系列的学习和训练,但真正上战场历练,一般要放到二十岁之后,因为那个时候,人的身体机能才完全成熟,足以厮杀拼搏。

    爱新觉罗的祖辈中,除了多尔衮兄弟之外,其他的宗室子弟,基本都是在十八道二十岁这个阶段投身军营的。不论是先帝皇太极,还是太祖努尔哈赤,他们在十几岁时,都不曾领过兵、打过仗。因此,像博果儿这个年纪跑到军营中去的,绝对算是个异类了。

    这一回把他调到佟图赖手下做事,是礼亲王府上的主意。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年纪小,放到别人那里,怕别人拿捏不好分寸;而来则是忌惮娜木钟的另一子阿布鼐,怕博果儿在军中真做出什么实绩来,将来掌了实权,再与阿布鼐勾结,闹出什么兵乱来!

    佟图赖是个人精,自然能够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他知道,这其实名为照顾,实则是监控。因此,自从博果儿到了他那里,他就从来没给他安排过任何实质性的任务,只让儿子佟国纲每日看着他,与他在一起读书操练,练练功夫。

    一开始,博果儿倒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觉得佟图赖人特别好,样样优待他。时间久了,他才渐渐品出其中的味道来,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提防!

    “原来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啊!不论是在京中还是在这里,都一样,都不会有自由!”博果儿坐在草垛子上,望着天上的飞鸟,心里不由暗暗自嘲。

    今日天气甚好,他坐在高处,望着操场上训练的正蓝旗将士们,心中说不出的窝囊。

    佟国纲从营帐里出来,见他口中叼着稻草,对着天空发呆,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由笑了。只见他伸腿一蹬,身手敏捷地攀上草垛子,轻快地坐到了博果儿的身边。

    “怎么了?我的贝勒爷?”佟国纲将胳膊搭在博果儿的肩上,动作自然极了。一段日子的相处,让两个年轻人很快的熟稔起来。

    “佟大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上战场杀敌啊?”博果儿没有回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上战场了?”佟国纲闻言,眉梢微挑。

    “军人的天职,不就是战场厮杀、保家卫国吗?”博果儿转头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贝勒爷好志向!”佟国纲望着他,目光灼灼。他心里明白,博果儿的这个愿望,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

    “唉,不过是空有志向罢了!佟大哥,我若是生在爷爷那个时代就好了,若是那样,我便跟着我爷爷去上阵杀敌,开创一番霸业来!如此,才算是咱们满洲的血性男儿!”说这话时,博果儿的眼中释放出野、性来,仿佛在他身体里,也同样蛰伏着吞吐江山的气魄。

    “贝勒爷果真是生错了时候啊!奴才看得出来,以你的能力,上阵杀敌,一定是一员猛将!”佟国纲为他感到惋惜,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人总是不得不在身份面前低头!

    博果儿听了他的话,更觉得惋惜。他抬起头望着远方,目光穿过练兵场,越过营房的大门,直奔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而去。

    日光的炙烤下,山峰与山峰之间冒着淡淡的青烟。那烟,似水墨晕染开的一般,远远近近、深深浅浅,散出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