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支离总是攻[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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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洛辰明

    洛辰明两次来到皇宫都是为了林燃。

    第一次来时,他不清楚少年的身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决心与皇帝交易,查明林燃的身份,带他的尸首离开风月之地,为他打理身后事。

    第二次进宫,林燃登基为帝,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任人宰割。他成了世上最尊贵的人,还对自己的感情做出了回应。洛辰明满心都是雀跃,只想快些来到他面前,拜见自己的新皇。

    此时盛夏已经临近末尾,天气愈发炎热,康宁宫比从前更加僻静,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角落中生出细小的杂草,外面的红柱颜色也没有从前鲜亮了。

    洛辰明找到一个眼熟的宦官,塞给他一块碎银:“陛下呢?”

    那位宦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登基之后就搬到承平殿去了,你是哪个宫的?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洛辰明随口说:“我先前被陛下罚去清扫园子外面的大路,一直没有留意过这边,陛下怕是把我忘了。”

    那位宦官听到洛辰明的说辞,多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洛辰明望了一眼宫门,转身前往承平殿。

    先帝逝世不久,宫内的白绫尚未取下,回廊上缀着白色灯笼。宫人们来来去去,乱糟糟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洛辰明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场面,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悸,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快步往承平殿而去,承平殿内很安静,宫人们面如死灰,神情麻木,见到他这个生面孔也没有阻拦。

    洛辰明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来。

    人都在卧房里。

    洛辰明看到太后侧着身子,半坐在床边,俯身握着床上那人的手,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条手帕为他擦拭,口中念念有词。

    承平殿内门窗紧闭,窗幔放下来挡住了光线,屋里燃着蜡烛,昏暗地仿佛已经入夜。

    屋里放了冰山,冷气很足。

    洛辰明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顾不得掩藏身份,径直卧房走去。

    太后的低喃越来越清晰,她温柔地说:“皇儿脸上还痛不痛?没有胎记了,我们和正常人一样了,你看,你是嫡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谁也不能违背你的旨意。别跟母亲置气,快起来吧。”

    洛辰明看清那只被太后握住的手。

    太后的手细嫩白皙,那只手比她的手更白,带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好似没有骨头似的,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洛辰明就快步冲了过来,林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上没有半点血色。

    左边脸颊上漂亮的蝴蝶胎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厚厚的黑色痂痕,底下的脸颊略有凹陷,像是被人特意剜去了皮肉。

    怎么会这样……

    洛辰明清楚地记得,与林燃重聚的第二天,他给林燃的手臂上药,林燃泪光闪烁,委屈地说自己怕疼。

    他那么怕疼,那么怕疼……

    林燃怎么能忍受得了,被人剜去脸上的大片皮肉?

    是太后逼他的!

    “为什么?林燃为什么会死?!”洛辰明来时充满了期待,他已经知道了林燃对他的心意,也决心给他一个答复,纵然心系江湖,也愿为他妥协。

    世人都知道林燃心里深爱着一个男子,无人反对,只称赞他的风雅和深情。

    他答应了林燃会回来看他,林燃却先一步离他而去。

    “放肆!天家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太后对洛辰明怒目而视,又看向林燃:“我儿子没死,活得好好的,他只是病了,别打扰他休息。”

    她放下林燃的手,给他盖上被子,站起来时踉跄一下,对林燃说:“皇儿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早起上朝,母亲先回去了。”

    洛辰明不喜欢这个女人,此时却觉得她有些可怜。

    他来到林燃跟前,“我回来了。”

    林燃逝去的时间不长,屋里温度很低,除了肤色不对,依然保持着生前的样子。洛辰明发现他比自己离开是瘦了很多。

    “对不起,连我也骗了你。”洛辰明看到林燃的下颔处有佩戴冕冠勒出的痕迹。洛辰明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不再受人欺凌,却没想到,林燃如此纤弱,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分量。

    “说好了等时局稳定就回来看你,是我来的太晚了。”他轻声说,“林燃,如果我这次想带你走,你会同意吗?“

    他叹了口气。

    从前林燃不愿意,现在更不会同意的。

    他是皇帝,应该入葬皇陵,与他的先祖父母一起,而不是做一具无处埋葬的枯骨。

    洛辰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彷徨无助地守在林燃身边。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死亡。

    时间一点点消逝,屋子里越来越暗,太阳落山,蜡烛也快要燃尽。

    林燃的魂魄会回来吗?

    “你是谁?”

    洛辰明转身望去,发现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手上拿了新烛,正要进来更换。她没想到屋里除了陛下,还有一个宦官,不由惊呼了一声。

    洛辰明被她问住了。

    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陪在林燃身边?

    云烟打量着他,轻轻问道:“你不是宦官吧?”

    “你怎么知道?”洛辰明声音沙哑地开口。

    “宦官没有你这样高大的,而且你看起来不像是宫里的人。你就是陛下的心上人?”

    “他跟你提起过我?”

    云烟和林燃相处了几日,林燃对待她很温和。如今林燃死了,云烟心中也很悲痛,看到洛辰明之后,更替陛下难过。她眼眶发红,低下头看着手中白烛:“你怎么现在才来?陛下一直在等你,哪怕你早来半日……”

    洛辰明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去,“半日?”

    林燃竟只离世半日!

    他明明有机会早一些来,却因为不想承受风险,拖了这么久才动身!

    只要半日,他就能见到林燃……

    “陛下说,有东西要交给你,就在康宁宫。”云烟看到他愧疚痛苦的模样,有些不忍,没有继续责怪他,“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洛辰明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云烟,疾声问道:“他为什么会让你带话?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林燃是怎么死的?”

    云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势的人,被他的气势压迫,退后半步,扶着身后的柜子,有条理地回答他的话:“陛下说,陛下说,他想来不喜欢占人便宜,东西还给你,从此一笔勾销,再无亏欠。你来得太晚,陛下早已将你忘了。”

    洛辰明的气势一滞。

    林燃在怨他,林燃一直在等他带自己离开。可是他始终没有等到。

    “先帝驾崩,陛下守灵辛苦,大病了一场,病尚未好全,脸上又受了伤,七日登基典礼劳累非常,不过多久陛下就再次病倒了,脸上的伤也崩开,止不住血,几日高烧不退。直到今天早上,突然没有了呼吸。”云烟最初还能维持平静,说到后面哽咽起来,用手帕擦了擦泪水。

    洛辰明看到她的手帕,想到自己怀中林燃的那块帕子。

    他的玉坠还在林燃那里。

    他答应过林燃,以玉坠为信物,会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可是已经晚了。

    云烟看洛辰明心神惶惶,有些不忍:“我看得出来,陛下心里有你,否则他怎么会把你们相处的样子,全都画在画中?陛下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故意这么说的。他一定早就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洛辰明怔怔地看着林燃,好一会儿才问:“我去康宁宫看看,你在这里陪他一会儿,他难过的时候,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云烟的眼睛又湿润了:“是。”

    洛辰明刚才来康宁宫的时候,没往宫里走,这次过来才发现,康宁宫内的瓷器、字画,甚至连木材好一些的桌椅都被人搬空了。

    他在空荡的宫殿里转了一圈,到处都布满了灰尘。

    洛辰明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林燃要交给他的东西。他来到康宁宫外面,就在不久之前,林燃被皇后喊去,他从宫人那里讨来一把瓜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打发时间。现在只觉得荒凉,什么闲情逸致都没有了。

    突然,洛辰明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的泥土颜色不对,他走过去,用手触摸一下,确实比其他地方的泥土更软,像是才翻过没多久。

    洛辰明用手把这片土挖开,大约挖了半丈深,终于看到了一只木盒。

    他把盒子打开,莹白色的玉坠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林燃亲手埋进去的。

    屋里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林燃一死,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人拿走,就算他是最尊贵的皇帝,死亡之后,也会失去所有的尊严。

    林燃以怎样的心情,把玉坠埋在里面的?

    他有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像这块玉坠一样,埋进泥土中,不见天日?

    洛辰明悲痛到难以复加,小心勾起玉坠上的绳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

    两日后,新帝崩殂的消息传出,太后后丧子悲痛欲绝,痴狂疯癫。狱中的两位皇子无罪释放,二皇子林焰登基为帝,奉太后为贵太后,移至福寿宫养病,贤太妃为太后,居于长春宫。

    林燃的尸体比常人更加脆弱,不易移动,洛辰明最终没能带他离开。

    洛辰明用手帕包裹好那块玉坠,小心放在心口处,带着这两件信物游遍大燕。

    他四处搜寻林燃的字画,在画里可以窥探到二人的过往,记忆中林燃作画时的神态是那么恬淡平和。

    林燃虽已故去,有关他们两个人的传闻却长久存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