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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黑林错觉【26】

    缉毒支队和南台区分院局跨了小半个城,纵然凌晨交通不拥堵,夏冰洋和任尔东也紧赶慢赶赶了四十多分钟。



    凌晨时分,夜色沉如黑镜,平静如水。缉毒队因为傍晚时分偶然间抓获了十几名藏毒人员缴获了几公斤毒|品而连夜启动司法程序,警局办公楼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忙成一片,乃至于夏冰洋进门时都没人注意到他。



    夏冰洋随手拦住一名男警察,问:“你们徐队长在哪儿?”



    男警察看着他的脸,正在琢磨他的身份,就见一名便衣从楼上下来了,喊道:“夏队长来了。”



    他在楼梯中央停住,抬手向楼上引,道:“人在三楼审讯室。”



    夏冰洋沿着台阶快步上楼,到了三楼,看到楼道两边蹲了**个人,间隔一米,几乎占据了半条过道。



    这些人都是跟在黄勇身边不幸被殃及的池鱼。



    夏冰洋从他们当中走过,几乎每个人都斜着眼睛向他投去怨毒的目光。



    2号审询室门口墙边蹲着黄勇,黄勇抱着脑袋仰起头盯着夏冰洋,一口唾沫在嘴里转了两圈,终究没敢吐出来,只无声骂了句‘操|你妈’。



    夏冰洋瞧见了,只向他淡淡一瞥,然后勾起唇角冷然一笑,视若无睹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徐丰年刚好从2号审讯室里出来,看到夏冰洋,立即把他拉到僻静的楼梯口,不敢置信地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



    夏冰洋道:“我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吗?麻东生现在什么情况?”



    徐丰年道:“该敲打的我都帮你敲打了,他只招了毒|品的来路,其他什么都不说。”



    夏冰洋冷笑道:“按他目前交代的犯罪事实,上了法庭或许还有的活。如果他再交代一件杀人案,那就肯定活不了了,他倒是会捡漏子。”



    说着,他心里也不免苦恼,麻东生参与贩|毒藏|毒的证据俱全,他肯定会再次面临牢狱之灾。就算他真的是杀害冉婕的凶手,在坐牢的前提下,他但凡有一丁思辨能力,就不会为自己添上一条杀人的死罪。



    没人不想活着,麻东生当然也不会主动找死。



    可气的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麻东生杀害冉婕的直接证据,仅凭那些录像和推测,轮不到上法庭,检察院也会以证据不足的名义把案子打回来,根本不会把拒麻东生移交起诉。



    “人在哪儿?”



    夏冰洋问。



    徐丰年指了指2号审讯室,道:“这小子属鹰的,熬了他半宿,只交代了买毒|品的上线,其他什么都不说,鬼的很。”



    夏冰洋反身往回走,站在2号审讯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四面封闭的审讯室里只亮着一盏光芒如钢刺的白炽灯,那灯很低,掉在中间,把嫌疑犯和警察相隔开。



    一张桌子后坐着两名便衣警察,嫌犯麻东生坐在一张小小的四方黑铁桌后,还穿着跟踪监视冉婕时的那套脏兮兮的牛仔服,双手戴着手铐,头埋的很低,大岔着腿,像是已经盹着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交代问题,我们现在给你机会,不代表到了法庭——”



    便衣的法制教育被开门声打断,便衣起身道:“夏队长。”



    夏冰洋走进去,绕到记录员身后看了看电脑上的口供记录,发现情况的确如徐丰年所说,麻东生只交代了两名卖货给他的藏区毒|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从口供记录来看,麻东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装死,要么就扮演复读机,一遍遍的重复他说过的话。



    夏冰洋扶着电脑桌,阴沉沉地看了麻东生片刻,然后掂起一把椅子坐在麻东生对面,抬脚踹了一下桌腿。



    桌子是铁制的,踹上去‘通’的一声,桌子震了一震。



    麻东生本低头装死,桌子被夏冰洋一踹,也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身子,离桌子远了点。



    “抬头。”



    夏冰洋道。



    麻东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削腮宽下颏,满是痘坑的酱黄色的脸。



    夏冰洋看到他的脸,不禁皱眉。麻东生本人比照片上还要丑上几倍,尤其是他那双肉泡小眼,眼睛只有细细的一条缝,像是拿刀在他脸上割出了两条口子,内里露出一点狡诈的寒光。



    麻东生或许很明白自己这张脸是他的弱点,只和夏冰洋对视了几秒钟,就偏头躲开了夏冰洋的目光。



    夏冰洋刻意带着揶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笑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麻东生很不情愿地把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审讯椅挡板上。



    夏冰洋看了看他的手,又笑了:“嗳,还真是。”说着向后招招手道:“你们过来看看。”



    两名警察走到他身边,夏冰洋指着麻东生的手道:“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有关于各类犯罪人的外貌画像。其中就包括强|奸犯。”



    说到‘强|奸犯’时,夏冰洋悠悠抬起眼睛看着麻东生,麻东生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想把手收回去。



    夏冰洋按住他的手腕,笑道:“别动。”说完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这个强|奸犯啊,有三种体貌特征,一是下巴宽,二是手短,三就是容易软。你们看,他把前两样占全了。”



    麻东生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斜眼怒视着夏冰洋。



    夏冰洋仍开他的手,笑呵呵地看着他,道:“最后一样你是不是也占了?”说着抬脚往他双腿间的椅子边沿踹了一脚,道:“这儿也不太好使?”



    刚才审了麻东生半夜的刑警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点头,心说还是夏冰洋路子野,三两句话就把雷打不动的麻东生激怒了。



    麻东生心里有鬼,想狡辩又不敢随意说话,只瞪着夏冰洋问:“你是谁?!”



    便衣呵道:“喊什么?坐好!”



    夏冰洋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麻东生,道:“我是南台区刑侦支队二中队的夏冰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麻东生脸上一呆,随即把摊开的双手握成拳头,道:“我不知道。”



    夏冰洋道:“那我给你提个醒,嗯……春熙路的无缺花店,你知道吧?就在爱尚咖啡馆斜对面,你常去的那家。”



    这短短一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众多。麻东生愕然许久,随之变色,但因为他的脸本就长得精彩,所以很不明显。



    夏冰洋看着他的脸,眼神渐渐冷却,道:“你在那家咖啡馆监视了冉婕七天,这么快就忘了?刚才说你是强|奸犯还冤枉你了,你不仅是强|奸犯,还是杀人犯。”



    说着,他佯装疑虑,道:“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你对冉婕究竟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或者根本就没能耐强|奸她,用自己的手指或者别的东西代劳?”



    夏冰洋说完,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我的怀疑可是有依据的,去年我抓过一个犯了伤害尸体罪的男护士,这哥们儿每天晚上都跑到太平间奸|尸,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脸。”他抬手隔空在麻东生脸上划了一圈,道:“简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麻东生终于怒吼:“你放屁!”



    夏冰洋静幽幽地看着他,微笑道:“哦,那你没奸|尸?”



    “我干——”



    眼看就要引蛇出洞,但毒蛇刚探出头,却又停下。夏冰洋心里焦灼,脸上不以为然地问:“你干什么了?”



    一句‘我干的时候那娘们还活着’从麻东生嘴里吐出两个字就戛然而止,麻东生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惊疑不定地看着夏冰洋,随后,他脸上逐渐涌现复仇般快意的神色,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道:“呵,没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麻东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就像被夏冰洋狩猎的猎物,但在这场狩猎行动中占据主动战场的不是夏冰洋,而是他,只要他不主动挑起争端,他们之间的这场仗就永远打不起来。



    当他得知夏冰洋的目的之后,多年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让他迅速找到了和夏冰洋周旋的方式,那就是绝不承认是他杀死了冉婕。给冉婕的死亡真相永远蒙上一层迷障。



    夏冰洋看穿了麻东生,看穿了麻东生正在用沉默的态度试图永远隐藏冉婕死亡的真相。于是他卸下维持了多时的伪装,看着麻东生说:“什么都没干?那你为什么监视冉婕?”



    麻东生对他得意地扬眉一笑:“我喝咖啡也犯法吗?”



    “冉婕死亡前一个小时,我们在丽都宾馆附近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你的行迹。”



    “呵,恰好路过而已。”



    夏冰洋索性直言:“是你跟踪冉婕到丽都宾馆,然后杀了冉婕。”



    麻东生的眼睛像右微微一转,夏冰洋立即看懂了这一微表情,麻东生在回忆,且在回忆某桩画面,或许他就是在回忆杀害冉婕时的画面。



    麻东生回味了一阵子,眼神逐渐变得残忍且狡诈,冲夏冰洋挑衅一笑:“拿出证据来啊。”



    事到如今,夏冰洋已经断定了眼前这眼中漫着残忍的血光的男人就是杀害冉婕的真凶,是他尾随冉婕到宾馆,闯入40F房间,奸|杀了冉婕。



    夏冰洋慢慢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边按着手机边说:“你以为你装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给任尔东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抬起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笑道:“休息一会儿。”



    麻东生不住地用眼睛瞄来瞄去,企图发现夏冰洋的新一重诡计。



    很快,问询室的门被推开,任尔东领着一个男警察一人抱着一束花进来了。他们抱的都是在花店包装成束的玫瑰和蔷薇等花,进进出出共抱进来了七八束。



    放下最后一束花,任尔东抹掉额头的汗,问夏冰洋:“够不够?”



    夏冰洋道:“再加点料。”



    于是整栋楼的警察都行动起来了,搜罗了警局每个角落,把种在盆里的花连盆一起搬到审讯室,零零总总摆了一地,场面颇为壮观。



    麻东生已经看出了夏冰洋的用意,他坐在满屋子的花中间,脸色巨变,呛啷啷地用手铐砸身前的挡板,惊恐地怒吼道:“你在刑讯逼供!我要告你!”



    挡板被他砸的哐哐直响,夏冰洋猛地抬脚踩住挡板边沿,对他冷笑道:“别抬举我,我碰着你了吗?我连你的毛都没碰着,你凭什么说过刑讯?”



    此时任尔东扛着一台风扇进来了,把风扇往花丛外围一放。对夏冰洋道:“准备好了。”



    夏冰洋向后打了个响指,记录员关闭了摄像头。



    夏冰洋笑道:“那就开始吧。”



    电风扇开始运转,正对着麻东生,风吹的花枝开始摆动,混杂的花香味迅速在审讯室里蔓延。



    早在路上,夏冰洋就仔细看过麻东生的全部资料,得知麻东生患有很严重的鼻炎,对花粉过敏,而对花粉过敏的人被花粉包围相当于一场酷刑。



    果不其然,麻东生缩着脖子把头转向一边躲避吹到他脸上的花粉,愤怒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话音刚落,就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



    夏冰洋靠在椅背上,道:“不干什么,想让你说真话而已。”



    “咳咳咳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嚏!”



    麻东生对花粉过敏相当严重,脸上很快糊满鼻涕和眼泪,没一会儿就鼻塞地喘不上气,只张开嘴呼吸,又把花粉吸到喉咙里,差点把血咳出来。



    夏冰洋看着他的惨样笑道:“我可没有诱供,也没有刑讯,我只是让你说实话而已,并没有利用死去的冉婕诱导你。改明儿到了法庭,你可得嘴下留情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有鬼的麻东生却听得出来夏冰洋在给他暗示。但他还是负隅顽抗,大吼道:“我没杀人!”



    夏冰洋脸色渐渐冷了,对任尔东抬了抬下巴。



    任尔东从兜里摸出一包五香粉,撕开了包装袋作势要往风扇里倒。



    麻东生一见,好似被惊雷劈中天灵盖,嚎道:“我说实话!是我杀了冉婕,是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