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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毫厘之差

    骆阳平一下睁大了眼珠子,这同样是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但不同的是,对方听上去在嘴部套了个变声器。

    “是谁?”他立刻问,“说清楚点!”

    他边说边握紧还有一半水的瓶子,和飞镖组成双保险,必要时就砸过去。

    然而那个人并未回答,顿了片刻,只说了四个字:“梓潼西路。”

    骆阳平脑子“嗡”的一下,他当然懂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请走过来!”

    对方没有照办,相反脚步声又起,却是朝反方向。

    “等…等等!”骆阳平这样叫着,可步子声还是渐渐远去,但在消失前的一刻,他似乎又听到三个字,“辛苦了”。

    这真是出乎意料,骆阳平一下怔住,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许久,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那简直就跟把一条温暖的毯子盖在他身上一样。

    “怎么回事?”他眼睛一热,嘴里喃喃着,“他是谁,怎么晓得是哪条路?”

    他把黑手机拿出来,没有开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其实有点后悔刚刚干嘛不摁亮屏幕照过去,哪怕看一眼也好,那人会不会就是组织派来杀他并取回手机的?可不知什么原因非但没动手,还决定帮他一把。

    这人讲的第一句话几乎肯定指的是那块巨型金属壁上倒计时的符号,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梓潼西路…”骆阳平对这条路不陌生,但他不想把这当成一个指令,而是一个善意的指点,对方的意思无疑是要他去找梁力武,那个人是关键,一定可以帮到自己。

    那三字仿佛带来力量和勇气,骆阳平咬咬牙奋力起身,他一定要熬过今夜,明早天一亮就去那条路。

    这一晚确实难捱,“呼呼”的冷风就没停过,他好不容易走到来时下公交车的简易候车亭,在长椅上坐下,两条腿仿佛瞬间没了感觉。

    背后的有机玻璃板好歹挡了不少风,骆阳平来时就看过一旁的公交时刻表,清楚今天的班次早已结束,他只好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他其实可以不这么艰难的,完全能找到许子闻向那家伙索要赔偿,但他不想,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实在不愿见到那个四眼混蛋,同时,也不想见自己的前女友。

    这一夜骆阳平想了很多,这样至少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睡觉是不行的,虽然离暴露位置的地点已有相当距离,他还是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还是那句话,人体试验并不都是坏处,他无睡眠的状态可以坚持很久。

    凌晨五点四十分天还没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骆阳平就起身穿过马路到了斜对面的候车亭,因为那是去市区方向首班车的时间。

    早班车的乘客只有很少几个人,他选了个后边的座位,头靠着窗借机小眯了一会儿,车子开到市区终点站时,第一丝曙光刚刚出来。

    他下车的地点离梓潼东路不远,走到那里一直往西,就能到达梓潼西路,骆阳平没有开手机,那几张连拍照片里的场景早已刻在他脑子里。

    他用了不长时间走到分割东西路段的路口,抬头看天,露出不久的阳光已被飘来的大片乌云遮蔽,光线忽然就暗了下来。

    这种阴天未必会下雨,但却很容易让人心情不佳,尤其是对于骆阳平这种陷于困境中的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地方其实不是第一次来,梓潼路不是一条小马路,以前自己在开阳住时偶尔会路过。

    骆阳平站在路口朝西边望,街道两侧都是连排成片的老式居民楼,他突然意识到照片里那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就是这些居民楼的某点。

    于是他顺着上街沿慢慢朝前挪动,只走了几分钟就停住,马路对面一家杂货店映入眼帘。

    这是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边店,然而它出现在了照片里,就是这儿!

    骆阳平刚想迈步穿马路,表情却一下怔住,随即回头瞅了瞅身后。

    身后当然也是同样的楼房,但他发现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差不多就是拍摄那些照片的位置!

    之所以说差不多,因为照片是从更高的角度拍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背后楼里的某一层某一间内,很可能有人在窗户后二十四小时监视路对面,监视梁力武!

    骆阳平不由吸口冷气咽了咽唾沫,伸出去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如果自己就这样穿过去,铁定会被那些人看到。

    他突然有了个念头—昨天天黑后在小路上告诉自己关键信息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这里的监视者,或监视者之一?

    只是这感觉上是那么的荒唐不符合逻辑,骆阳平发现有点进退两难,总不能在路的这一边就这么站着,天晓得梁力武什么时候会出来,或者回来?

    阳光时不时从云层的缝隙里照下,他戴上墨镜往旁走出数十米距离站到一棵树旁,决定只等一个小时,现在正是早上人们上班的繁忙时刻,如果姓梁的平时有正经工作,现在应该是出门的时候。

    可直到时间感提醒他一小时到了,也没看见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进出那个楼道口,骆阳平不禁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想多了,一个不会死的人,应该也不会做上班族。

    但他仍旧不死心,都已经知道具体地点了,没理由就这样放弃,否则九天以后那座地下深处的堡垒真出事,地面上的开阳会怎样不堪设想。

    所以骆阳平又做了一个决定,等天黑后再来,如果梁力武真住这儿,一整天不出现的概率很小,除非这人真参与了那场枪战并被捉住绑走,可那样的话神秘人就不会告诉他这条路了。

    何况还有那个和梁力武在一起的短头发女孩,她也有可能出现。

    于是骆阳平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沿着路往西,一直走到尽头和其它路交汇的地方,那里恰好有一个小花园,他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这里就是接下来大半天所待之处。

    “不管怎样,至少我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了。”他瞅着外边的车水马龙,嘴里念叨着,虽然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乡,但总比在日本踏实得多。

    乌云一阵阵飘过,雨却果然没下,骆阳平摸着口袋里的枪,这东西在中国是绝对的违禁品,一旦被发现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找黑市把枪脱手换钱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记得以前受许子闻所托去日本前,为了蒙蔽左衣柔而故意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时,曾认识几个地下黑社会的人,他们应该知道黑市的情况,可惜他和这些人失去联系已久,根本不晓得怎么去找。

    花园里不时有老年人来弯弯腿伸伸腰什么的,所以骆阳平每隔一段时间就离开到附近转转,过一阵子再回来,否则在人眼里一个青年整天坐在亭子里确实很奇怪。

    就这样几个来回后,天色又将晚,他喝了口水最后一次起身,走出花园到了梓潼西路口,希望这次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抵达早上站立观察的地点时,乌云缝间的阳光正好完全消失,夜幕对他而言就是保护伞。

    马路斜对面那个楼道口不时有人进出,却都不是梁力武,骆阳平决定等天完全黑后就过去,虽然会有亮起的路灯照着,但还是比白天安全得多。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交通拥挤不堪,车辆随时都被那边路口的红灯阻成长龙,然而车多人多是最好的掩护,骆阳平拧开瓶盖将最后一口水喝下,抹了抹嘴角就踏下路沿,从车龙的空档间穿了过去。

    他当然不会转头看路这边可能有监视者的楼房,一切都装得很自然,到了那个楼道入口也没东张西望,只是眼角略略上瞟扫了扫楼面各层的窗户,就径直登上了楼梯。

    骆阳平算准这种时候房间内应该已经开灯,这是建了很久的居民楼,大多数住户依然用着旧制木门,可以从门缝底下清楚看到亮光,除了二楼的一家。

    这家的窗户刚才他扫视时印象里就是暗的,当然这并不能确定梁力武就住在里面,也许那人白天的某个时刻就回来了也说不定。

    他在楼梯上上下下,环顾着各楼层的角落,尝试能否找到监视或监听装置,但很快就放弃,在这种简陋的老式住宅楼里装那种东西,被人发现是分分钟的事。

    他想直接去一家家敲门,又怕引起怀疑,一个没有身份证件的人必须时刻保持小心,所以最后骆阳平只是下到二楼那家住户前,摒息几秒听了听,没有鼾声,实际上没任何动静,他终于抬手敲了两下。

    结果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他确定房里是空的,梁力武没回来过,也可能根本就不住这屋。

    骆阳平失望地走下楼梯,到了出口处刻意装作自然地抹了把脸,以防路对面有摄像头盯着这里,他知道长生会派系林立,成员彼此间未必认识,可如果自己的面孔被拍下来,还是有可能会传到日本那些对他感兴趣的人手里。

    那个神秘人要自己来梓潼西路干什么?他走进灯照不到的阴暗里,边走边懊恼,还有,为什么要用变声器,难道是他认识的人?

    那是目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骆阳平走出一段距离然后穿过马路回到原来的一侧,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其实可以把手机里的照片给楼下那家杂货店的人看,他立刻转身,结果发现那家刚才还开着的店已经关门。

    他更加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显然是家早开早关的店,今早天蒙蒙亮他来这里时已经开门营业,那时就有机会的。

    但骆阳平好歹有了新的希望,这办法完全可行,如果那个叫梁力武的男人真住这儿,没理由一次都没去那家杂货店买东西过,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等明天一早店开门。

    漫长的等待仿佛成了家常便饭,骆阳平在附近找到家小餐馆吃了顿最便宜的晚饭,又去了趟公共厕所,然后回到小花园里的亭子。

    云层厚的夜晚总算不会太冷,他不敢睡长觉,手里攥着支飞镖,每次在自己快睡着时就刺一下大腿,就这样迷迷糊糊一阵一阵捱到了凌晨。

    曙光刚现,骆阳平便站起来,先拉伸了几下身子,在赶往目的地前还有件重要的事做,他刻意离开花园往反方向跑出去一公里多,再把两只黑手机都拿出来并同时开机,用野边的那部拍下另一部里的梁力武照片。

    随后他立刻关机再回来走上梓潼西路,在离那家杂货店还很远的时候,他就瞧见移动铁皮门升起,店已经开了。

    骆阳平心中一阵狂喜,所有的努力毕竟没白费,他并不清楚那个从古时候一路活过来姓梁的家伙是个怎样的人,但不管如何先搭上再说。

    可当他沿着路这一侧就快到时,眼睛一下就直了!

    楼道口里有两个人急匆匆出来,不是别人,就是照片上的梁力武和短发女孩!

    骆阳平知道不会看错,他步子立马快起来,为了不引起监视者的注意,他没有喊叫,只想过去远远跟上那两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梁力武进杂货店买了点东西,随后叫住正往前走的女孩,竟和她一起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他们上的不是后排,梁力武坐进驾驶座就关门启动车辆,骆阳平脑中“嗡”的一下,那个男人竟然是个的士司机!

    他想奔过去,可是一连多部车辆驶过,还有大量助动车自行车,一时竟无法横穿马路,他急得有点手足无措,现在即使喊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瞅着那辆出租疾驰而去。

    情急之下,骆阳平没有记下车牌,甚至都没看清是哪家出租车公司,肉到嘴边又飞掉,刚才的狂喜眨眼间变成无比的胸闷,他叉着腰差点控制不住当街大骂。

    现在当然不用再去杂货店,只是那个神出鬼没毫无规律的男人下一次回来不知会是什么时候,骆阳平转身抬头,望着居民楼的一扇扇窗户,他知道自己在一个安全的角度,楼上的监视者看不到,可他恨死了这帮人,如果不是顾忌他们,自己就和梁力武碰面了。

    他脑中一片紊乱,就在这时,身子被猛地撞了一下,他瞬间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大衣口袋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他在把手伸进兜里的同时放眼四周,视野里周遭各方向至少有十多个人,不管男女每一个看起来都行色匆匆在赶路上班的样子,短短两三秒钟,竟已无法判断刚刚撞他的人是谁。

    骆阳平明白这不是小偷,他将手慢慢从口袋里拿出,手心里是一个很小的纸包。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迈步朝前走了一段,然后拐进离交叉路口不远的一个通往后几排居民楼的小巷子,背转身对着墙把纸包打开,里头是一块…绿色小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