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顾翩翩没有见过他，听他自我介绍后才知道是新董事之一，姓徐，估计是季绍霆吩咐来专门接待她的。

    顾翩翩道，“我用过了，今天上午董事会有什么安排？”

    徐琛回答，“还没有安排，季先生吩咐等您来看您的时间。”

    她微微颔首，“那就先开董事会吧。”

    顾翩翩坐在会议首席的位置，徐琛坐在她右手，而左手……

    左手那个位置在她进入会议厅前俞亭就已经坐稳了。

    俞亭从前是顾正嵘的特助，但现在顾正嵘消失了，按理来说她已经没有参与董事会的权限。

    顾翩翩心里是有疑问的，但俞亭是自己人，她暂时没有提出来。

    而新上任的部分高管，包括总经理方裘都坐上了会议桌。徐琛解释道，“由于本次董事会涉及重大人事变动，几位非入股高层也参与会议。”

    顾翩翩点了点头，徐琛继续道，“经过几位新董事的投票表决，董事会决定由顾翩翩小姐担任董事会副董事长。”

    话音刚落，几位董事没有任何反对声音，反而是几名高管窃窃私语。

    方裘直接质疑，“几位董事是何时作出的决议？顾董虽然是第二大股东，但顾小姐不满二十岁，是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她懂什么，怎么能够担当副董的要任？”

    会议桌的气氛顿时变了，徐琛面色严肃，“这是董事会的决议，包括现任董事长……季先生也亲自表示了赞同。”

    言下之意，顾翩翩这个丫头片子，是季先生钦点的。

    方裘还想说什么，却被几个人用眼神严厉制止，其中也包括俞亭。

    顾翩翩先是暗暗不悦，继而觉得好生奇怪，既然包括方裘在内的全部高层都是季氏的人，那这人怎么胆敢反驳季绍霆的旨意呢？

    董事会还得继续下去，她无暇多想，徐琛已经将主持会议的大权交给了她。

    昨晚她已经做了一些功课，开口时不免要翻看准备好的文件，而徐琛在她右手边，又默默递给她一份资料，她翻开一看，上面详细列出了开会的要点，事无巨细。

    一场董事会下来，她虽然不算准备很充分，但总之还算顺利。

    宣布散会后众人纷纷离开，只有俞亭坐着不动等待和顾翩翩说话。

    “翩翩，副董这事……挺突然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顾翩翩笑了笑，淡淡地看着俞亭的眼睛，“这不是好事吗？”

    俞亭忙道，“是是，当然是好事，但季绍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她仍是笑笑，没说什么，缓缓起身走出会议室，往副董办公室走去。

    季氏财团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不速之客阴沉着脸坐在季绍霆对面，“我是来给你送案子的，这个纽约的并购案厉二说不做了，估计你会感兴趣，问你要不要。”

    季绍霆正在翻看季度报表，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不速之客沉默了很久，就这么冷冷地盯着季绍霆。

    季绍霆觉察到对面的目光，淡淡道，“周少今天怎么如此清闲，区区一个小case都要亲自送到季氏给我？”

    周仲越终于忍不住了，“绍霆，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把让顾翩翩那个丫头片子当顾氏副董，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季绍霆唇角动了动，静穆的脸上看不出波澜，“顾氏本来就是她家的产业。”

    周仲越脸上更挂不住了，俊朗的面容呈现出怒态，“你果然是真疯了！是，顾翩翩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朋友，但虎父无犬女听过么，顾正嵘那样的狠辣角色能生出什么样的乖巧闺女？”

    季绍霆被他烦得放弃看报表，起身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白兰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似笑非笑，“你急什么。想扳倒的人你已经扳倒了，想睡的人你也已经睡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实在无聊你去逼停林家的股票，逼得林梁跳楼，如此这般，林梁的女儿，嗯……林姒？你岂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周仲越被他噎住。

    他放下酒杯，正色道，“顾家是我的，你少打顾翩翩的主意。”

    周仲越这样的人物，平日哪有人敢这么噎他，就除了季绍霆。季绍霆其人，就是明明情商极高会迂回婉转，可他一旦不爽就偏偏不和你好好说话，分分钟能一句话把你噎得吐血三尺。

    季绍霆说完这一番话，靠在吧台边上继续喝完了那小半杯白兰地，走回办公桌坐下。

    周仲越此时此刻就是即将吐血的状态，他眼里冒火，“你当顾翩翩真是只小绵羊，呵，她是装睡的母狮子！你小心玩过了火，别怪我没提醒你！”

    语毕，他“腾”地起身拂袖欲走。

    “等等，”却被季绍霆叫住，修长有力的手指随意地翻了翻周仲越送来的文件，“这案子你拿回去，风险太低，小孩子家家的游戏，我不喜欢。”

    傍晚，季绍霆回到厉宅，刚走到玄关就听见楼上传来旋律悠扬的钢琴曲。

    陈伯接过他褪下的西装外套，低声道，“是顾小姐在琴房。”

    他在一楼客厅坐了一会儿，喝杯水的时间顺便欣赏完这一曲。

    她弹的是舒曼的《童年情景》，节奏轻快淋漓，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清透，怀念的情感中透着浓郁的惆怅。

    男人修长的身形在琴房门口站了好一阵，顾翩翩才忽然留意似的，暂停弹奏，冲着他倾城一笑，“你怎么上来了？今晚没有饭局吗？”黑色的三角钢琴衬得她白皙胜雪，文静高贵。

    季绍霆淡淡地睨她一眼，唇角微翘，“你弹琴不就是为了吸引我上来？”

    “……”顾翩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同时也明白无论他今天说什么讽刺的话自己都不能和他拧着来。今天一白天在顾氏的经历，让她终于觉得清醒。没有什么比季绍霆的一句话更有权势，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在爸爸回来之前保住公司更加重要。

    季绍霆往她这边走来，毫不迂回，“说吧，又有什么事想求我？”这只半伪装的小绵羊开始贪婪了，条件越提越多，野心越来越大，他开始怀疑是他太宠着她，太纵容她了。

    顾翩翩仍旧笑得花颜明媚，雪白纤细的手指按了几枚琴键，笑道，“季先生能不能不把全世界的女人都想得一样复杂，我只是偶然瞧见琴房里这架私人订制的斯坦威，这么漂亮的钢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弹过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十九岁的少女此时未施粉黛，是真正的冰肌玉骨，吹弹可破，唇色又嫩又粉。季绍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诱人的唇，有时候暴殄天物这个词，真不该用在钢琴上……

    “你既说是‘偶然’，那就是吧。”

    顾翩翩站起身，步履翩翩踱到他面前，两只小手帮他松了松领带，语气关切，“刚下班肚子饿了吧？”

    她抬着下巴，他的视线直直对准她嫣红的唇。

    他言外有意，“饿了。”

    她微笑，“正巧，我煮了点心，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要先去厨房，你回房等我好不好？”

    顾翩翩很快端了盘子站在季绍霆卧室门口敲门。

    他开门时已经换了休闲服，白色的柔软长T和灰色休闲裤显得他没有平日里那么严肃。顾翩翩不自觉地低头，才发现他赤脚踩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没有穿拖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卧室，之前她出于家教的考虑，一直觉得不该接触男主人的卧室。

    原来这个男人……是洁癖啊。

    可是一个洁癖的男人，居然还养狗！难怪平日里不放狗进主宅。

    她心里有点小紧张，“陈伯说你的胃不好，所以我煮了养胃的山药南瓜粥……”

    “进来吧。”

    她端着托盘往卧室里面望，偌大的房间全部铺着米白色的波斯地毯，“我……要脱鞋子吗？”

    季绍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用。”

    他接下她手中看起来端着有些辛苦的托盘，放在圆形小餐桌上，随之坐下，自顾自吃起粥来。

    顾翩翩尾随他进来，带上房门，忍不住观察他的卧室。

    灰色为主调，壁纸浅灰偏白，深蓝色搭衬镜面马赛克，墙上有几幅名画，还有一些铆钉在丝绸上钉出的复杂图腾，大小沙发都是黑色，床色深灰……

    典型的禁欲系啊禁欲系，她暗叹。

    她第一次下厨，紧张得忘了坐下，只眼巴巴地盯着他，生怕他有皱眉之类不悦的反应。

    好在并没有，他只是很平静地喝粥，连喝个粥的姿态都优雅到极致，顾翩翩觉得她此时随便偷拍一张发给杂志公司应该都可作当季封面。

    那碗粥……说实话并不怎么样，就是一碗平淡无奇的滋补粥。

    季绍霆长期胃病，府中上到管家下到厨师无不小心翼翼照顾他的胃，这种粥一年也要喝两百次，就连影后齐娉婷都拜了一个港式六星级大厨为师，专门学做粥给他吃。

    所以对他而言，顾翩翩这碗粥，基本上就只是一碗煮熟的粥而已，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下半碗之多。

    他刚放下勺子，她便很及时地递上餐巾。

    谄媚之明显，就差没有直接帮他擦嘴了。

    “这粥……是你自己煮的？”

    顾翩翩点头，“是我亲手煮的……第一次嘛，难免生疏，但是我进步空间是很大的。”其实陈伯听说她要煮粥时便提出让厨师帮忙，被她婉拒了，季绍霆怎么可能吃不出来自己家厨子的手艺。

    季绍霆轻咳一声，坦然道，“虽然我看得出你的确努力了，但你讨好男人的功力真的……很弱。”

    顾翩翩被他如此直白的打击，也不恼，笑着道，“我知道，但……也有进步空间的，你给我点时间？”

    季绍霆没回应，离开小圆餐桌，在黑色沙发上靠着休息。

    她仍是不气馁，缓缓踱步到他身边坐下，凑得很近，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小脸贴近他肩膀，娇声道，“绍霆，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