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低着身子进入厢房，略微抬了抬头。
“夫人，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好了。”
“可曾留下蛛丝马迹？”
“老奴办事，夫人放心。”
苏嬷嬷说着，身子比方才又略低了一些。
杜春羽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苏嬷嬷可以退下了。
苏嬷嬷的肩动了一动，却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掀了掀眼皮，看了苏如媚一眼：“老奴这里还有一个发现。”
“什么发现？”
“老奴发现，那位六王爷确如三小姐所说不是那么的喜欢大小姐。从二人相处的模式以及对话间的神情来看，外头的那些传言应当是真的。”
杜春羽亦看了苏如媚一眼，将目光落到了苏嬷嬷的身上：“你的说洞房花烛夜的那件事？”
苏嬷嬷点点头，这才低着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女儿的话母亲或许还不相信，但苏嬷嬷是母亲身旁的老人，她说的话，母亲你应该信了吧？”
“母亲何时不相信过你。只是你以为，这件事算是好事吗？”杜春羽扫了苏如媚一眼：“你身在闺阁，这京城里头的事情你也只是瞧个热闹，听个稀罕，那知道你父亲心中的盘算。他将苏如锦嫁给六王爷，为的就是在六王府中安插一只眼睛，一双耳朵。倘若这苏如锦真如你们看到的那般不争气，你父亲的这步棋岂不是白走了？”
“难不成按照母亲的意思，这苏如锦就该受到六王爷的宠爱？”
苏如媚虽说已经想通了，可想通是想通，感情是感情，从自个儿心里她还是不愿意苏如锦与六王爷走的太近，最好被六王爷冷落到死她才高兴。
“你呀！这眼界怎么变得跟你那个姐姐一样，都只瞧着一个王爷。”杜春羽恨恨的戳了苏如媚一指头：“母亲方才与你说的那些都忘到脑后去了？”
苏如媚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将头低了下去。
“那母亲打算怎么办？是告诉父亲，还是冷眼瞧着。左右也是那苏如锦自个儿不争气，母亲数落女儿又能怎么样？”
“你呀你，真不知道我杜春羽是造了什么孽，竟生了你们这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罢了罢了，你也下去吧。”杜春羽挥了挥手：“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那个六王爷，也别去齐王殿下跟前晃悠。你姐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她瞧见了你到齐王殿下跟前，这心里头还说不准怎么想？你们都是母亲生的，母亲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各安其份，光耀我苏家的门楣，也让你们母亲能够彻底的扬眉吐气。”
“这样的话，母亲为何不去跟苏如烟说？”苏如媚不服气的转身：“女儿知道，你与爹爹都将这赌注压在了齐王殿下的身上，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
苏如媚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杜春羽给捂住了嘴巴：“死丫头，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命怎样？不要命又能怎样？难不成我在自个儿家里，在自个儿母亲的房中也不能说一句自己想要说的话。母亲与爹爹做的何等打算，女儿心里清楚的很，不就是指着苏如媚将来能荣登凤位吗？可就她那样的脑子，就算父亲与母亲将她扶了上去也会狠狠的跌下来。况且，她如今也就只是个侧妃，还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侧妃。”
“你心里既然知道，就应该处处帮着你的姐姐。若是你姐姐坐稳了这齐王府正妃的位置，你的将来岂不是更好打算？”
“可若是她坐不稳呢？难不成母亲要女儿将自己终身的幸福，一辈子的富贵荣华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既然母亲瞧不上六王爷，为何不将女儿也送到齐王府去。至少我的机会要比姐姐大一些。”
“愚蠢！”杜春羽瞪了苏如媚一眼：“你刚刚还说你那姐姐脑子不够用，你自个儿呢？脑子就够用了吗？就连那些乡下种地的人都知道，这禾苗不能往一个坑里种，种子不能往一块儿地里撒，你可倒好，明明瞧着那坑里已经种了禾苗还愣是要往里头扎。这若是长好了也就罢了，若是长不好，你难不成要叫我与你父亲颗粒无收？”
苏如媚静默了。
杜春羽叹了口气，看着她这个小女儿尚未张开却已经艳若芙蓉的脸蛋说了句：“你的未来，我与你父亲早有打算。媚儿，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随意到府外走动，又为何请了那些嬷嬷过来叫你学习各种本事，各种规矩。我知道你心中不愿意，甚至有些排斥。可是媚儿，母亲对你寄予了比你姐姐更大的希望，而你或许能比你姐姐走的更远，你知道吗？”
“女儿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你我本是母女，有些话说开了总比各自憋在心里，各自胡乱的猜测好。回去吧，这两年安安生生的待着。等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父亲与母亲是怎样的看重你，寄希望于你的身上。还有，记住母亲方才说的话，苏如锦的事情与你无关，六王爷也不属于你。”
苏如媚眼中暗暗浮起了一层波光，她转身，先是挺直了脊背，跟着又冲母亲福了福。
“那，女儿回去了！”
“去吧！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身旁的丫鬟去置办。银子，全都从母亲这里支。”
杜春羽一脸疲惫的回到了座位上，用手支住了头。
“芸香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回夫人，除了先前传来的那两条消息之外，再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身旁的丫鬟动了动眼珠：“夫人，此回那苏如锦回门，只带了原先就跟在她身旁的乳娘还有那个阿萝，并没有带芸香。是不是，她也防着芸香呢？”
“她当然会防着。这些年，她看似温顺，处处避让着我，讨好着我，可我心里清楚，她跟她那个娘一样，都不是个善茬。只不过碍于老爷的面子，我也只得容着她罢了。”
杜春羽说着，又叹了口气：“倘若我的烟儿与媚儿也能如她那般，我现在反而不愁了。”
“苏如锦怎么能跟两位小姐相比。再说了，就算她现在做了六王妃，看似光鲜，实则做不了多久的。奴婢听说……”
“听说什么？”
“奴婢听说现在满京城里头的人都在算着她苏如锦什么时候死？也都在巴望着她死呢。”
杜春羽先是狞笑了一下，跟着抬头冷眼瞪了丫鬟一眼。
“蠢货！若是她现在就死了，老爷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就算是要死，也得给我多挺几日，将老爷吩咐她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才行。”
“夫人训斥的是，是奴婢愚蠢，看的太浅了。”
杜春羽冲丫鬟招了招手，低声问她：“眼下，外头那些赌坊的比率是多少？”
丫鬟眼睛一亮，也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奴婢听说，天枢阁那边已经开到了一万比一，旁的赌坊嘛，高低不同，这高的约莫有七八千两，低的也在一千比一。”
“白银？”
“是黄金！”
丫鬟说着眼睛也随即睁大了一些。
杜春羽眯了眯眼，示意丫鬟距离自己更近一些。
“去，把本夫人那些体己的金子、银子都拿出来。你与苏嬷嬷两个，分头去办。记得，要选那些赌注大的，比例高的。”
丫鬟点点头：“都买苏如锦死吗？”
“不然呢？难不成这世间还有傻子会买那个死丫头生？”杜春羽白了丫鬟一人。
丫鬟张了张嘴，却将余下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她想说的是，这世间还真有傻子去买苏如锦的生。
例如那位挂在天枢阁榜单上的刘公子。
苏如锦坐在厅内，有些不大自在。这本是她回门的家宴，可父亲苏敬亭仍在与齐王殿下议事，母亲杜春羽与她的那位二妹苏如烟也一直没有露面。萧云堇半道被人唤了去，说是府内的阿九来了，正在府外候着。至于乳娘和阿萝，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能进来的。所以，这偌大的饭厅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
这苏家的饭厅，她小的时候也曾来过。那时，苏家的夫人还不是杜春羽，苏家也还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她也能还能贴着父亲的身边儿坐着。
那些记忆虽都已经模糊，但苏如锦却清楚的记得，在杜春羽还没有进门的那两年，父亲他也是实实在在，真心实意的疼过她，爱过她的。只是那些疼爱的时光太短太短，短到她若是不刻意的去想，都想不起来了。
轻出了一口气，她问旁边伺候着的大丫鬟：“父亲与齐王殿下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知。”
苏如锦点点头，又冲着门外问了句：“乳娘，王爷他可曾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不曾。”
苏如锦起了身，又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着的丫鬟，说了句：“既父亲与齐王殿下还未曾回来，那我也便去寻寻我家王爷。”
大丫鬟张了张嘴，却也不敢硬拦着，只得看着苏如锦从饭厅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