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堇眸光一滞，又听苏如锦问了句：“王爷难道不觉得，这些极不合常理吗？”

    “这前来王府送礼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员，这些官员办出些不懂脑子的糊涂事，也情有可原。”

    “一名官员办出糊涂事，这不足为奇，毕竟这些五品以下的官员，极少能够见到皇上的面，估摸着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揣测皇上的意思。可这么多五品官员一块儿犯糊涂，王爷还觉得正常吗？”

    “听王妃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苏如锦瞧着对方的那一双眼睛，忽然间觉得自个儿嫁的这个王爷有些无赖。可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无论萧云堇是不是在故意装傻，她都必须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还有一件事。这秋风苑的白骨早没发现晚没发现，偏偏在这些姑娘们入府之后才被挖了出来，当真只是巧合吗？”

    “王妃认为这不是巧合？”

    “妾身没有这么说过。妾身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于凑巧了。”苏如锦也侧了侧身：“有件事，妾身想问一问王爷。”

    “关于韩姓侧妃的事情？”萧云堇起身：“关于她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阿九。”

    “其实王爷您……一早就猜出妾身想要问的是这个吧？”

    苏如锦跟着坐起，顺带着听了一下外头的声音。方才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这会儿全部都消失了，只透过半开的门缝，隐隐约约的看见外头站着个人。

    “王爷您可是在防备什么人？”

    “日后你会知道的。”萧云堇看了她一眼，“记住本王的话，日后在府中要更加小心。我晋王府的这潭水，怕是要你比想象的还深。”

    “妾身也算是死里逃生的人了，这胆子多少也练出了些来。这水再深，也还是有办法过去的。只是，妾身不懂，王爷既知此人图谋不轨，为何还要留着他？”

    “因为本王还需要他帮本王传递一些消息。”

    “可王爷与妾身之间的这些刻意，他未必看不出来。”

    “他看的出来，他背后的人却看不出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连本王自个儿都会糊涂，他们焉能分辨的明白。”

    萧云堇说着，下了床，“你身旁的那个芸香打算何时处置？你不是本王，留着她总归让人不放心。”

    “王爷放心，妾身已经有所行动。”苏如锦说着，也起了身。“只是与王爷留着那个人的理由一样，妾身留着芸香，也自有妾身的用意。”

    “你心里清楚就好。韩侧妃的事情，本王会交代阿九，你想要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你。只是……本王从私心里不希望你涉及太深。”

    “妾身是晋王妃，王爷以为，妾身能够安然于外吗？”

    大婚当夜欲被窃贼袭击，第二日厨娘死于非命，尚未缓过神儿来就差点被大火烧死，如今苏如锦怕是再也难以回到当初在苏家的样子。她可以装作良善，可以装作懵懂，但必须要学会主动出击，学会保命，而身处皇家，保命也就意味着会有人死。

    萧云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取下挂在屏风上的外衣，说了句：“本王要出去几天，你在府中也要多加小心。”

    “王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的。”

    苏如锦说着福了福，在将萧云堇送至门外时，顺带着也将阿九唤了进来。韩侧妃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她总要在萧云堇出门之前查个清楚，倘若其中真的隐藏着什么阴谋，也好及时应对。最起码的，也要给萧云堇提个醒。

    “王妃！”

    阿九入门，行了个礼。

    “关于韩侧妃的事情，阿九你都知道多少？”

    阿九蹙了蹙眉：“很多，只是不知王妃想要知道的都是那些。若是事无巨细全部都说的话，只怕要说上几天几夜才行。”

    “不需要太多，我只想知道，这韩侧妃是如何进府的，失踪前后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阿九知道了。”阿九回着，直了直身：“王妃是苏大人家的千金，对于朝中之事，尤其对于咱们王府的事情应当都不陌生。”

    苏如锦点了点头。

    “咱们府中的王妃也好，侧妃也好，不是皇后指的，就是旁的老王爷或是朝中大人做媒，可唯独这位韩侧妃来历不同。”

    “哦？”

    “这位韩侧妃是被管家买进府中的。”

    “买回来的？”苏如锦一怔。

    “是买回来的。这话若是说出来，大概没有人会信，但事实确是如此。那一年，府外突然发生了异动，而王爷恰好自边城返回刚刚入宫面见皇上返回，路遇此事，自然停了下来。

    王妃您是知道的，咱们家王爷与别的王爷不同，自幼年时，各种明的暗的刺杀无数，遇见这种情形，咱们首先考虑的就是歹人设计，故意为之。于是也都纷纷的亮出了兵器来。就在一片混乱之时，韩侧妃突然散着一头乱发从纷乱之中冲了出来，在惊吓了王爷的战马之后，被侍卫一脚给踢飞了出去。

    方才在后花园时，王妃您也应该听见无双的话了。这位韩侧妃看起来比较的小，在咱们眼中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被侍卫踢了那么一脚之后，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门口骚扰的众人也都被侍卫们给镇压了下来，就在王爷想着该如何处置时，韩侧妃竟强撑着起身，口含鲜血，向王爷说出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救命！”

    “救命？”

    “回王妃，正是这救命两个字。”阿九说着，目光也沉了一沉：“事后，经过查证，发现韩侧妃竟是前太子太保韩中元的嫡亲孙女。这位韩大人因牵扯朝中一桩旧案，被皇上处以极刑，但家中老幼并未被连累，也不知道他的这位嫡亲孙女是如何到了人牙子的手中。”

    “人牙子？”

    “哦，就是那种贩卖人口的商贩。”阿九解释着：“也是那个时候，咱们才知道，这位韩姓侧妃虽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材瘦小，但实际上已经将要满十六周岁。在普通人家，也是到了理应婚配的年纪。可因为她的模样以及瘦弱的身形，反而成了滞留在人牙子手中的货物。那日，人牙子原本想将她卖进青楼做个小奴，没想她竟誓死不从，还找机会跑了出去。可巧不巧的，正好跑到咱们的府门前被人赶上，于是就起了那一番骚乱。”

    “这位韩大人为人如何？”

    “有些迂腐，但不失为一个好官，清官。”阿九说着，又补了一句：“刚刚这句话不是阿九说的，而是王爷说的。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王爷便出钱让阿九将这位侧妃娘娘给买了下来，也因为这个缘故，还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头衔。不过王爷与其并未有过什么，只是当她是清官之后，帮韩家留个人罢了。”

    “可我想，王爷他一定还有另外一重的考虑。”苏如锦低声说着。

    “王妃说什么？”

    “没有什么，你继续吧。在那位韩姓侧妃失踪之前，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个，还真让王妃您给猜着了。”阿九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来：“这位韩姓侧妃之所以是侧妃，那是因为当时在咱们府中还有一位正妃，而这位正妃娘娘是由宫中颜贵妃做的媒。”

    “颜贵妃？齐王殿下的母妃。”

    “正是！王爷曾受过颜贵妃的一个恩情，所以对于这位正妃娘娘也是颇多的照顾，加之她背后又有颜贵妃撑腰，所以这性子较之旁人也就厉害了些。当知道王爷买了一个人进来，且还给了个侧妃的位置，这位正妃娘娘心中自然有些不大高兴，三不五时的便要过去找些麻烦。不过也都是女子之间常用的那些手段。至于那位韩姓侧妃，从她逃出青楼妓馆，甚至不畏刀刃强行求救的行为来看，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主儿，所以你来我往的，王爷也懒得理会。可就在那位韩姓侧妃失踪之前，正妃所居住的院落突起大火，而丫鬟声称，曾亲眼见到韩姓侧妃与正妃娘娘起了争执，并且从她的院落中奔逃而出。”

    “人，烧死了？”

    阿九点点头。

    “说来也怪，那一场大火还不及王妃您之前遇到的那场火大，且及时发现就被扑灭了，可等侍卫们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位正妃娘娘，趴在距离卧榻不远的地方，浑身焦黑的被烧死在了那里。”

    “确认是烧死的吗？”

    “这个阿九也不太懂，只知道从当时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位正妃娘娘像是在仓促之中碰到了东西，然后被砸晕在地，随后房中起火，被烧死在了房内。”

    阿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阿九记得，当时房中的家具都被烧毁的很厉害，那位正妃娘娘被发现时则是仰面躺在地上，和被烧了一半的雕花木床呈垂直状，头部更靠近床一些，脚则向外，距离床的位置较远。”

    “可若是仓促之间碰到东西摔倒，这脸就算不是向下，也应该是侧着的，怎么会仰面躺在地上呢？”苏如锦疑惑的问着：“可曾留有当时现场勘查的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