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跌跌撞撞自门外跑了进来，看见苏如锦，也顾不得行礼，就急匆匆的说了句：“王妃，不好了，颜姑娘她被徐姑娘给刺伤了。”

    “颜如玉被徐清给刺伤了，为什么？”

    “具体情形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颜姑娘与徐姑娘不知为何发生了争吵，在争吵的过程中，颜姑娘竟拔出了一把随身小刀，直接朝着徐姑娘刺了过去。也不晓得是颜姑娘的准头太差，还是徐姑娘反应灵敏，总之这一刀刺过去，徐姑娘没什么大碍，颜姑娘倒是把自己给刺伤了。”

    “你这说来说去的，也还是颜如玉自己的问题，怎么却说她是被徐清给刺伤的？”

    “是颜姑娘自个儿非要这么说的，且还哭着闹着要见王妃。”阿萝说着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管家让奴婢前来找王妃，就是来让王妃您给拿个主意。”

    “要我拿什么主意，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要哭哭啼啼来告状，这颜如玉倒是真对得起这个颜字。算了，告诉管家，她们自个儿的矛盾就让她们自己处理去。”

    “可若是处理不好呢？管家的意思是，这颜姑娘的来头毕竟要比徐姑娘的大，他担心若是将事情给闹大了，咱们这里怕是不好收拾。”

    “颜如玉的来头比徐清的大？”苏如锦淡淡的一笑：“若我记得没错，送她们来的那两位官员都是从五品。何来的谁的来头大，谁的来头小。况且，她们被送来的时候，那些官员们说的也都很清楚，是体恤本王妃陪嫁单薄，所以选了她们过来伺候。我没有将她们当做普通的婢女已经算是很顾及那些官员们的面子，若是她们自个儿不知道安分，存心要在我晋王府里闹事，我这个晋王府也不是摆在这边好看的。”

    “王妃的意思是……”

    “去告诉管家，她们二人若还是想要缠斗，就让她们只管去。可若是在我晋王府里折腾，该按照那条家规处置，就按照那条家规处置，不必看任何人的面子。这徐清既是隐瞒着身份来的，颜如玉也没有顶着颜贵妃的名头，在我眼中，她们二人没什么分别。”

    阿萝的眼睛亮了亮，福身而去。

    苏如锦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落到无双的身上：“继续吧，我们方才说到了哪里？”

    “回王妃的话，我们说到了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王府着人调查，也确实是找到了一个纵火行凶的疑犯。”

    “那人是谁？”

    “王府之中的一个花匠。”

    “花匠？”

    苏如锦蹙了蹙眉，大概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这名花匠不是普通的花匠，而是曾经韩府里御用的花匠。据当日调查所得，这花匠自幼便是随着父亲出入韩府的，虽出身不好，但聪明伶俐，甚为韩大人所喜爱，所以偶尔的也会被韩大人指点一些诗书。

    论年纪，这名花匠比韩侧妃虚长了八岁左右，也算是自小看着韩侧妃长大的，不排出他私心里是喜欢着韩侧妃的。韩家出事之后，花匠自然不能再随意的出入韩府，但私下里却一直在打听韩侧妃的消息，当得知韩侧妃进入王府之后，他便求着府中的一位管事，以低价将他聘入府中打理花草。”

    “那韩侧妃知道是他吗？”

    “这个……无双就不知道。”无双稍稍顿了一下：“只是听人说，韩侧妃入府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总喜欢到后花园里逛逛，若是他们二人相见，没有理由是认不出的。”

    “王爷可知这件事？”

    无双点了点头。

    “王爷他既然知道，为何不让人将那花匠赶出王府？”

    “王爷收留韩侧妃纯粹是看着韩大人的面，依着王爷的想法，若是韩侧妃真心与那花匠两情相悦，他倒是可以成全的。”

    “成全？堂堂王爷成全自己的侧妃与一个小花匠！”

    苏如锦被惊住了。可静下心来想想，依照萧云堇的脾气和作风，没准儿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对于王爷来说，韩侧妃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侧妃，只要她自个儿愿意，随便寻个理由也就给打发出去了。花匠那边，既然是痴心相随，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个细节。只是……只是王爷愿意，花匠愿意，那位韩侧妃自个儿倒是不怎么乐意。”

    苏如锦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里还藏着这些复杂的故事。

    “这些都是那个花匠说的？”

    “一部分是花匠自个儿说的，另外一部分算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无双将旁人那两个字的字音咬得很重，苏如锦一听就明白了。无双口中的旁人，指的不是别人，而是萧云堇。估摸着几年前的萧云堇也还不是如今这般，还是比较容易亲近人的。

    “之后呢？”

    苏如锦不想再在这些故事里纠缠，便催着无双继续往下说。

    “其中的一些细节，无双就省略不说了，直接说大火那日。”无双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图样：“据花匠所说，那日他无意间听见旁的丫鬟说起，说前王妃又将韩侧妃给唤了过去。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花匠也是知道的，他虽知自己身份低微，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悄悄尾随，装作修建花木的样子，一直在附近观望。

    直到韩侧妃捂着脸从前王妃所居住的小院里冲出来，而院子里伺候的婢女们也都各做各事，无人注意时，他才偷偷的溜了进去。当时，门是虚掩着的，他只看见前王妃躺在地上，以为出了大事，就也溜走了。”

    “花匠没有承认那火是他放的？”

    “回王妃的话，的确是没有承认，但府中下人却在花匠房里搜出了火折子以及被火燎过的衣衫一套，进而将其确认为是纵火行凶的嫌疑人。”

    “既是嫌疑人可曾交与官府？”

    无双摇了摇头：“他死了，就在被抓到的当天夜里，咬舌而死。所以，那场火到底是不是这个花匠放的，也就成了悬案。”

    “正妃死了，纵火行凶的嫌疑犯也死了，而唯一被当做凶手的韩侧妃无辜失踪，正妃身旁的乳娘和丫鬟也都不见了。当年的事情，只怕要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复杂啊。”苏如锦揉着前额：“我本以为解开了当年的失火之谜，如今的秋风苑白骨迷案也就能被解开，却不曾想到，竟又打了一个死结回来。”

    “也并非都是死结。”无双说着，伸出手来。

    “这是什么？”苏如锦看着无双手中的半块翠玉。

    “有件事，虽王爷不想让王妃您知道，但无双并不想隐瞒。在咱们府中隐匿着各府各宫的眼线，府中的任何动静，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被这些眼前给传递到各自主子的耳朵里去。所以，在白骨开挖以及勘验时，管家与无双都各自留了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并没有当面与王妃您说。”

    苏如锦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这翠玉……”

    “是管家在掩埋白骨的那个土坑里发现的，只是当时人多眼杂，被管家随手给藏匿了起来。”

    “无双你方才说，并非都是死结，意思可是能从这翠玉上获取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一点，无双不敢断言。”

    无双拱手，将那半块翠玉递到了苏如锦的跟前：“无双只是想，无论这白骨是早年间就埋下的，还是近几日被有心人刻意给埋下的，这半块翠玉都是个提示，同时也是对方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无双有一种感觉，感觉有人想要牵着咱们晋王府的鼻子走。”

    “牵着我们晋王府的鼻子？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们的鼻子怕也不是那么好牵的。”苏如锦接过那半块碧玉：“看样式，不像是女子随身佩戴之物。”

    “的确，这样的成色和质地，通常都是佩戴在读书人身上的。可咱们王府中，除了杂役小厮，剩下的都是些武夫。”阿九凑上前来看了一眼，之后又退了回去：“从这半块翠玉的图样和纹饰来看，也不像是年轻人的，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只是，这上了年纪的读书人的翠玉，怎么会跟秋风苑的那具白骨搁在一块儿？”

    苏如锦握着那半块儿翠玉想了一想，问道：“韩侧妃当年在青楼之中待了多久？”

    阿九皱了皱眉：“这个当年倒是没有细查，但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小半年。依照青楼的规矩，这刚进去的姑娘，无论是卖艺的、卖身的，还是端茶倒水的，前期看管必定极严，能够逃出来，除了韩侧妃本身的勇气可嘉，头脑灵活之外，其看管也必定松懈。这样的时间，通常都会持续半年以上。”

    “那青楼之中可会有读书人出入？亦或者是有功名，甚至是有官衔的读书人出入？”

    “这是自然。虽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可总免不了有些人私下行动。当年买下韩侧妃的那间青楼在建康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只不过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那间青楼也渐渐的没落了，如今除了一些老客，很少再有人光顾。”

    苏如锦用力的捏了捏那半块翠玉说了句：“看似一团乱麻，实则其中还是有些牵连的。对方既想要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想我们也不妨先让他牵牵看，至少要先弄清楚对方是冲着我们晋王府来的，还是打算将我们晋王府当刀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