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锦再一次踏入了偏院的西厢。
从京兆府衙门请回来的仵作垂着手站在一旁，听见脚步声，他头都没抬就先行了个礼。
“小的李锁见过晋王妃娘娘。”
“不必多礼，事情想必管家都已经与李先生说了。麻烦先生了。”
“小的不敢，能为晋王爷，为王妃效劳是小的福分。”
“那么，就请先生开始吧！”苏如锦说着，跨入了房内。阿萝本是跟着的，可刚进门槛，就见苏如锦回过头来对她说了句。
“阿萝你就在门外候着吧，待会儿的情形，我怕叫你看见了夜里会做噩梦。”
“王妃要做什么？”
阿萝疑惑地问着，目光自仵作身上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苏如锦的身上。
“验尸。”苏如锦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来：“听话，就在门外等着。”
阿萝点点头，没有再问。她心里知道，王妃是为她好，但同时也在心里恼恨着自己，身为王妃的贴身丫鬟，关键的时候，却还要王妃分心来顾着她。
手，微握成拳，她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若是有下一回，她绝对会告诉王妃，她阿萝什么都不怕。
“王妃想要如何验？”仵作微低着头：“这位姑娘的事情，小的也听管家大人说了，说是府中也有一位擅长勘验的姑娘，经她看过之后，说这位颜姑娘一无中毒迹象，二无明显外伤，小的不明白，王妃为何还要找小的过来。”
“既请先生过来，便是有所请求，先生勘验的工具可都带来了？”
仵作点点头，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奉上。
苏如锦只瞧了一眼，便从当中选了两样出来。
“烦请先生将这位颜姑娘的头发剃去，再仔细地查看一下她的头部，看是否有明显的外伤。”
仵作虽心中起疑，可对面站着的毕竟是晋王府的王妃，他也没再多问，直接按照苏如锦说的做了。待将颜如玉的头发全部剃去之后，果在她头上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伤痕。
颜如玉的死因，找到了!
飘了一天的雪，终于在黄昏时分停下了。
厢房之中，苏如锦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转眼之间，那黑影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苏如锦床边，此人黑纱掩面，只露着一双眼睛。
在另一个房间，萧云堇与阿九几乎同时走到了门边。萧云堇给阿九递了个眼色，阿九会心的点了点头。
正当黑影慢慢向苏如锦伸出手的一刹那，“砰”的一声巨响，窗户四散迸飞，萧云堇与阿九飞身而入，阿九手中的长剑直向黑影刺来。
黑影腾身一跃，从阿九的头顶掠了过去，却被萧云堇半道给挡了下来。她眯了眯眼，戒备地看着萧云堇，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这个时候，他竟会出现。
“可恶，竟敢行刺咱们王妃！”
阿九说着，反手一剑，直刺黑影的要害。
苏如锦起身，大声喊道：“阿九，剑下留人，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她。”
阿九脚下猛然一收，长剑擦着黑影的脖颈过去，挑落了她脸上的面纱。
“是你？”苏如锦看着那张既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感的脸，失声的喊了句：“她不是徐清！”
“我当然不是徐清！”
女子说着，扬了扬头。
“为何要杀我？”
“自然是因为王妃你坏了我的好事。”
“我坏了你的好事？”
“不然呢？王妃以为我还有什么理由来行刺王妃？”女子说着，轻瞟了苏如锦一眼：“我自幼被嬷嬷细心调教，一心想要的不过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被送到晋王府里，可这一连数天，连王爷的面儿都见不着。今日里可更好，王妃竟借着颜徐二人起争执，将我们姐妹扫地出门，你叫我这心里怎能不恼，不恨，不想杀了王妃。”
“说得倒是都跟真的似的。”苏如锦起身。
“什么叫说得都跟真的似的，我只是运气不好，掉入了你的陷阱里头。若是运气好些，今夜将你除掉，我自有办法得到王爷的垂青。就算做不成这晋王府里的王妃，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
萧云堇本没有说话，但在听完黑衣女子的这番话后，轻轻挑眉，说了句：“你当本王眼瞎吗？”
女子一愣。阿九随即补了一句：“咱们家王爷的意思是，不是是个姑娘都能挤到咱们府里当侧妃的，尤其像你这种，既无品貌，又没有脑子还甘愿被人利用的就更没什么指望了。”
“谁说我是被人利用的，我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苏如锦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欲言又止，微微张开着的嘴：“只不过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前来协助徐清的对吗？”
女子自知失言，看了苏如锦一眼，没有说话。
“王爷。”
苏如锦轻唤了一声，萧云堇冲她点点头，对阿九道：“带下去吧。”
目送着杀手离去，苏如锦微松了口气，看着萧云堇的眼睛：“多谢王爷！”
“你怎么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回王爷的话，妾身不知道。妾身只知道徐清还在府中，也以为今夜就算有人来，来的那个人也应该是徐清。”苏如锦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颜如玉死的时候，妾身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她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选在我与王爷从齐王府中回来的时候出了事。巧合？妾身觉得未必如此。当时，妾身想到了与颜如玉有过争执的徐清，便让阿萝去寻，结果阿萝却告诉妾身，徐清不见了。
徐清虽是与颜如玉一同被送进府来的，就算听命的不是同一个主子，也犯不着相互攻击，而徐清更没有杀死颜如玉的理由。如果有，那么就一定是颜如玉的死对徐清有利。妾身原本还在糊涂，可糊涂着，糊涂着，妾身就想到了芸香。
芸香的死，牵扯出了府中隐藏较深的那位萧管家，而萧管家则牵动了宫里头的那几位娘娘。妾身不知道萧云家的母后主子是谁，但想来想去，不是皇后娘娘，就只能是颜贵妃。”
“那么王妃觉得是谁？”
“眼下看来，这一连串的事情，得益最大的那个人应当是皇后。所以妾身猜想着，萧管家他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人吧。”苏如锦说着，低了低头：“晋王府中的这些事情，在京城里头也不算是个秘密，既皇后娘娘能在府中安插眼线，那么颜贵妃，甚至是宫中稍有有些势力的嫔妃们只怕都不会闲着。王爷，自然也不可能做个真正清闲的王爷。那些大人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将姑娘们送进府来，估摸着也不是为了给王爷使什么美人计，而是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让那些藏在幕后的主子们心慌了。若妾身猜得不错，王爷这些日子，一定没少清理府中的密探吧？”
萧云堇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妾身并不想打听这些事情，只是身为王爷的妃子，有些事情，妾身就算不想知道，多多少少也都会听到一些。”
“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做本王的王妃，自然不能和别处一样，多长个心眼，多花些心思也没什么坏处。”萧云堇说着，深看了苏如锦一眼：“但是本王保证，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苏如锦心中一动，将头低了下去：“王爷这么说，是已经不怪妾身了吗？”
“苏如锦，本王从未怪过你！”萧云堇说着，牵住了她的手：“走吧，我们也该去那个地方看看了。”
“王爷。”
“嗯？”
“你之前问妾身的那些话，其实妾身早就给过王爷答案。”
“什么？”
“大婚之夜，妾身就曾对王爷说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妾身踏入这晋王府就再也没有生过别的心思。妾身对王爷您，是一心一意的。”
“本王知道。”
“王爷真的知道？”
“本王知道你现在说的都是真的。”萧云堇回看了她一眼：“可你也忒有些不争气！”
“王爷这话是何意？”苏如锦愣住。
“苏大人费了诸多心思才求得父皇应允，将你指给了本王，可你来到府中之后，竟诸事不为，岂不是辜负了苏大人的一番盘算。苏如锦，你说你是不是有些不争气？”
苏如锦又是一怔，跟着扯了扯嘴角：“妾身是想争气些，可王爷瞧瞧，自妾身嫁入晋王府后，哪有片刻消停。”
“本王会给你机会的。”萧云堇说着，挑了挑眉：“但愿到了那个时候，王妃你不要再叫本王失望。
萧云堇说话的时候，苏如锦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又紧了紧。
“王爷放心，妾身会争气的。”
萧云堇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直接将她往自己的身旁又拽了拽。晋王府地牢，潮湿阴冷，才刚刚踏进去一步，就让苏如锦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跟着就被身旁的某位王爷霸道的裹进了怀里，她虽觉得有些不妥，可刚刚才受过伤，且大病尚未痊愈的身子着实有些抵挡不住这地底下的寒气，只能任由对方那么搂着。
在推开第二道铁闸门后，萧云堇停住了脚步，“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