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聪慧，姐姐哪里抵得上妹妹你。”

    “姐姐当真是这么想的？”苏如烟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罢了罢了，你我虽合不来，可到底都是苏家的女儿，妹妹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吃亏不是。这孟将军，姐姐应当不陌生，是咱们大梁第一的痴情种，不知有多少闺阁小姐，都巴望着未来的夫君能如他一般。

    孟将军一生只爱孟夫人一人，孟夫人仙逝多年，他却未曾动过再娶的心思，即便是皇上的赐婚，他都有胆子给驳了回去。宁可坐牢砍头，也绝不辜负亡妻，对于这个亡妻留下来的独生女儿，更是宠的厉害。

    孟将军既是将军，少不得要领兵打仗，皇上为了体现自己的爱臣之心，曾在孟将军出征的时候将孟意婵带回宫中抚养，而抚养孟意婵的正是咱们的中宫娘娘。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将军的女儿跟你家的这位晋王爷算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姐姐莫不是以为晋王爷与孟意婵之间的关系如此简单吧？”

    苏如烟挑了挑眉，继续说着：“妹妹可是听说，这孟意婵心属晋王，只不过因为晋王爷的命太硬，每每的总是克死自己的王妃，孟大将军心疼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这位孟大小姐呢，将门虎女，脾气也硬，竟也跟将军僵持着不肯再寻别的姻缘。据说这几年，还跟着孟大将军与晋王爷一同上了战场，可当真让人惊讶的很。算算年纪，这孟意婵差不多也有二十岁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妹妹估摸着，孟将军那边兴许会松口。到时候，姐姐可就为难了。”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

    “姐姐有什么可为难的，难道姐姐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吗？论身份，姐姐虽是吏部尚书的嫡千金，可孟意婵也是孟将军的嫡千金，且在皇上心中，这孟家的分量是比咱们苏家重的。论交情，孟意婵与王爷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又一同上过战场。姐姐呢，入府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自然与孟家小姐比不得。论年龄呢，姐姐自然要比孟意婵小上几岁。姐姐说说看，这若是孟大将军点了头，将孟意婵嫁给了晋王爷，姐姐的这个晋王妃可还能做得做不得？”

    “做得又能怎样？做不得又会如何？妹妹是知道姐姐的，在姐姐心中，从未在意过晋王妃这个名号。”

    苏如锦淡淡地看着苏如烟，却见她的嘴角用力的抽了抽。

    苏如烟打得什么主意，她心里是清楚的。自己的这个妹妹，之所以“好心好意”的来跟她说这些，无非是来看她的笑话，顺便离间她与萧云堇之间的感情。

    “姐姐就算不在意晋王妃这个虚名，难不成，连晋王爷也都不在乎了吗？”

    “那妹妹呢？妹妹在乎齐王殿下吗？”苏如锦反问，将目光远投，落在齐王的身上：“妹妹在乎齐王殿下，这个不用妹妹回答，姐姐也看得出来。只是再怎么在乎，妹妹始终只是齐王府的侧妃，齐王殿下迟早都是要立正妃的，到时候，妹妹又当如何？妹妹如此聪慧，可能给姐姐一个答案？”

    苏如烟咬着唇瓣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苏如锦说的都是事实。她苏如烟，即便是大梁的第一美人，都不能改变自己齐王侧妃的身份，而她心里更清楚，齐王殿下是会立正妃的，就算他不想，皇上和颜妃迟早也会帮他选一个正妃，然后堂而皇之的住进王府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

    “姐姐多谢妹妹提醒，可即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都会娶妻纳妾，更何况你我所嫁之人还是皇子，是王爷。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你我都没得选择，也不能选择。既然结果你我早就知道，又何必为了这些你我改变不了的事情徒增烦恼。作为姐姐，今日也想劝妹妹一句，这该要看开的事情，也需早一点看开，免得日后，心中更为难过。”

    苏如锦说着起了身，只见高台之上，皇上与皇后正在把酒言欢，亦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看她这边，随对苏如烟说了句：“今夜颜妃娘娘不在，齐王殿下那边看着也有些许的冷清，妹妹还是回去多陪陪齐王殿下吧。至于姐姐，也该出去寻一寻王爷了。”

    苏如烟看了她一眼，端着酒杯回去了。苏如锦摇摇头，掩下心中的那些烦躁，出了大殿。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落起了雪，被廊上的宫灯照着，竟出奇的好看。才想着四处走走，顺带着找找自家王爷的下落，耳朵里却传来了孟意婵的声音。

    “王爷还是不肯要我吗？”

    只这一句，便揪住了苏如锦的心。她怔怔地站着，双手微握，凝神而心怯的听着那个可能会从雪中传来的回答。

    但是等了半天，等来的却仍是孟意婵的一句：“王爷是不肯回答，不愿回答，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爷，孟婵的心你是知道的，孟婵可以等，等到王爷你愿意回答，也想要回答孟婵的时候。”

    孟意婵移了移脚步，像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苏如锦心中一慌，也顾不得多想，便藏在了临近的柱子后面，心却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唯恐孟意婵会走过来，但更怕萧云堇会出声挽留。然而，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在她藏到柱子后面没多久，她就听见了萧云锦的声音。他只说了两个字：“意婵。”

    “王爷不用觉得有什么，意婵明白，意婵会等的。”

    “不是我不肯要你，也不是我不愿要你，而是我……”

    “王爷不要说了，王爷的心，意婵也明白！”

    苏如锦错了错了身，看见孟意婵转身扑到了萧云堇的怀里，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虽然，刚刚萧云堇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完，虽然她猜想不出他最后想要说的是什么，但眼前的这个画面太美了，美得让她的心都跟着痛起来。

    她用力地捂住胸口，深吸几口凉气，然后默默地告诉自己：“苏如锦，不许哭，也不许难过。在你嫁给他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他绝对不会只属于你一个人。他是王爷，是大将军，他有爱慕他的女子不是很正常的吗？苏如锦，你忘记了，你刚刚是如何在劝如烟的吗？”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可心却越来越难受，她只能蹲下来，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将头埋在了膝盖中间。外面的声音，她全部都听不见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孟意婵的那一句：王爷的心，意婵也明白。

    萧云堇的心到底是什么？她原以为她也是明白的，可在听见孟意婵的那句话后，她却不明白了。

    一阵风起，卷着雪花扑到她的脸上，她觉得脸上湿湿的，抬起头，才发现自个儿哭了。哭得无声无息，连自个儿都没有发觉。萧云堇似乎带着孟意婵离开了，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回到了大殿，她不想知道，也害怕知道。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想要将头再次埋进去，眼前却多了一块帕子。雪白的，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蚕丝光泽的锦帕。

    “擦一擦吧，宫宴还没有结束。”

    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齐王。

    “又是这个眼神？”齐王淡淡德笑着：“怎么你每一次看见本王的时候用的都是这种差异的，有些不大相信的眼神。本王很好奇，在你的心里，本王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齐王殿下，当今皇子。”苏如锦说着，将脸扭到了一旁。“殿下不在里头待着，出来做什么？”

    “那你呢？好端端的放着大殿不待，跑到这里抹鼻子又是为了什么？”齐王也蹲了下来，将手中的锦帕又往苏如锦的跟前递了递：“虽是我用过的，但好歹还算干净。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你再不是苏家那个不大受宠的大小姐，而是晋王妃。这里也不是闹市街头，而是皇家宫苑，这大年下的，你躲在这里哭鼻子，若是传到了父皇耳中，还指不定会怎么想。”

    蹲在这里流眼泪，苏如锦原本没有想得太多。心里难过了，就想哭一哭，左右也碍不着旁人。可齐王刚刚的话却提醒了她，这里不是苏府，更不是晋王府，这里是皇上的地方，人多眼杂，心思更复杂，若是叫旁人听见了，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朵里，还指不定会按一个什么罪名下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自后背泛起一层凉意，然后快速的扯过帕子，在脸上擦了擦。

    “明明就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怎么动作却是如此的粗鲁。不过，粗鲁起来，倒也蛮可爱的。”齐王柔声说着，一双眼睛却停在她的脸上。“瞧瞧，这好端端的妆都给你蹭花了。幸好天黑，旁人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