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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寒玉(上)

    进了屋,萧云堇直接将其抱到了暖炉那里,待确认她站好之后,才将手松开。

    “父皇已经下了旨,命我过了破五之后便要离京。”

    “这么快?”

    “这个日子本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眼下有件事,我还在犹豫。”萧云堇说这话时,眼睛一直都是看着苏如锦的,而苏如锦也注意到,自从进了书房,他便再没有说过“本王”而用的是“我”字。

    “王爷可是在思虑带妾身去边城的事情?”

    “南边儿来了消息,说敌人是蠢蠢欲动,估摸着这几天就会有所行动。两军交战,胜败难料,生与死更是在片刻之间。锦儿,说实话,我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带你同去。”

    “王爷若是问妾身的话,妾身只有一个回答。夫妻之间,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想或不想。妾身想要随王爷同去。”

    “锦儿,边城并非是你想象当中的样子。两军对垒,死伤也并非只是奏折上那些冰冷的数字。你,可想明白了?”

    苏如锦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自己猛压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暖炉中的炭火,心也随着“扑通扑通”的跳。闭上眼,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战场,马蹄声声,刀剑撞击,电闪火光之间,一匹匹战马嘶吼着跪在地上,随着躺倒的还有刚刚拿着弓,舞着剑,挥着大刀的士兵们。

    苏如锦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她微握成拳,跟着又松开。

    “锦儿,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道:“将眼睛睁开,看着我!”

    苏如锦低头,睁开眼,跟着视线再慢慢上移。脖子、下巴、嘴巴、鼻子,最后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关切,也带着一丝忐忑。她轻轻扯了扯嘴角,说:“妾身在想象着战场的模样。”

    “战场?”

    “是!战场!妾身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对于边城的事情一无所知,对于王爷口中的两军对垒更是陌生的紧。妾身不知道,当妾身真要面对那个情形时,会不会打从心里觉得害怕。可刚刚妾身想了一想,若是妾身真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妾身或许会觉得害怕,但却不会后悔。没有谁,天生就能够适应战场,也没有谁,天生就会屠戮。就那孟将军的女儿来说,她虽出生将军,但自幼却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若非孟将军带她亲历沙场,她又怎么有勇气跟王爷并肩杀敌。”

    “苏如锦。”

    “王爷,你是知道的,妾身从来都不畏惧死亡。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晋王妃,就算陪着王爷上了战场,也应当不会成为王爷您的负累吧?”

    萧云堇的眸光动了动,看着苏如锦的眼睛道:“是,我从未想过你会成为我的负累。可是苏如锦,本王舍不得。”

    “王爷舍不得什么?”

    “本王舍不得将你留在京城,却更加舍不得带你去边城。”萧云堇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本王很矛盾,也很纠结。苏如锦,本王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王爷既不知道,就让妾身拿主意好了。”苏如锦稍稍挣扎了一下:“今个儿初一,距离初五还有四天。这京城里的事情,就由王爷处置,至于这内宅里头的事情,以及需要打点的行装,就交给妾身好了。”

    萧云堇搂着她的手松了松,可一下秒就又紧了起来。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因为入宫赴宴而引起的夫妻隔阂似乎就这么消除了。苏如锦心里却无比的清楚,眼下看似一切恢复如初,但只要孟意婵一日不嫁,她始终都会成为夹在自己和萧云堇之间的问题。哪怕,这个问题不大,可再小的结,搁在心里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

    大年初二,辰时才过,孟意婵便如她自个儿说的那样,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更改了套路,没有直接去见萧云堇,而是依着府中的规矩,递帖拜见,并且由管家先行通知了苏如锦。

    乳娘来报时,苏如锦正在打点行装。今日天刚亮,皇上身旁的那位公公就过府传旨,要求萧云堇过了破五便要离惊。虽事发不算突然,可这府里府外需要打点的事情却还有很多,以至于大清早起来,这王爷与王妃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各自张罗开了。

    乳娘是看着苏如锦长大的,她脸上的那点情绪兴许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住她。

    “王妃若是不想见,老奴寻个理由将这位孟小姐给打发了就是。”

    “打发孟意婵倒是小事,怕只怕,我这里刚刚退掉,她转而就有了借口直接去见王爷。”

    苏如锦搁下手中的衣裳:“这孟家小姐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王爷他也很清楚。可是眼下,我与王爷都没有任何的理由,也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

    “因为她的父亲是大将军孟获?”

    乳娘问了一句。

    苏如锦点点头:“皇上今早让公公来传了旨,此次出京,由王爷与孟将军同行。王爷是主帅,孟将军则是副帅。锦儿虽不懂兵法谋略,却也知道,这上阵杀敌,最忌讳的便是主帅与副帅各怀心思,彼此失和。锦儿既是王爷的妻子,更是这晋王府的王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锦儿不能不去考虑。”

    “这么说来,倒是难为王妃你了。”

    “是挺难为的,毕竟她是孟获将军的独生女儿,而她爱慕着的那个人又是锦儿的丈夫。”苏如锦苦笑着摇了摇头。听见屋外踩着碎雪的脚步声,随即给乳娘使了个眼色。

    孟意婵进屋,先是对着苏如锦和乳娘微微一笑,然后双手互叠躬身施礼,声音轻柔地说着:“大将军孟获之女孟意婵拜见晋王妃,王妃新年如意,万事吉祥。”

    “孟小姐客气,请坐!乳娘,吩咐下人备茶。”

    “多谢王妃。”

    “孟小姐今日前来,可是要见王爷的?”苏如锦先问了一句,随后补道:“若是见王爷,只怕小姐来的不巧。王爷一早就被父皇召进宫里去了。这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说不准。”

    “王妃误会了,意婵今日前来,是专程来拜见王妃的。”孟意婵说着,又起身福了一福:“昨个儿是意婵唐突,不该冒昧来访,惹得王妃心生不悦。这件东西,就当做是意婵给王妃的赔礼,还请王妃无比收下。”

    “这是……”

    “一块玉石,虽不算是名贵之极,但却是父亲早年出征时所得,又请了咱们大梁第一的玉石匠人根据其纹路成色进行雕琢,巧的是,这玉石当中的纹路恰好形成了一个【锦】字。意婵想着,这玉石大概就是为王妃所生的,送予王妃倒是正好。”

    孟意婵说着,示意贴身丫鬟将锦盒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块玉佩,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更神奇的是,那玉佩中间的确隐隐约约的显出一个【锦】字。

    “这玉佩是孟将军所得,必是珍贵之物,本妃不敢收。孟小姐的心意,本妃领了,但这玉佩还请小姐带回去。”

    “东西既是拿出来的,又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况且,这件事情,意婵也已禀明了父亲,父亲他也是同意的。意婵虽与王妃同居京中,但以往却并不相熟,所以王妃对于意婵本人也不怎么了解。意婵自小是由父亲带大的,又是出身将门,这样精细的东西,留在意婵身边,无异于浪费。况且,意婵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将这块玉佩送予王妃,王妃若是不要,是不是也代表着王妃您不肯原谅意婵昨日的冒昧来访?”

    孟意婵说着,双手捧起那块玉佩将其送到了苏如锦的跟前。苏如锦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如此,就多谢孟小姐了。”

    “哪里哪里,王妃肯接受这块玉佩,就说明您已经谅解意婵了。是这样的,父亲今日早起便接了圣旨,此次要随王爷一起离京。意婵,也是同行之列。意婵知道,王妃此次也是要与王爷一同前往边城的,故而这一路上,就要有劳王妃您多多照应了。”

    孟意婵说着,起了身:“王府事多,王妃怕是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意婵就不打扰了。意婵告辞!”

    “阿萝,送意婵小姐出府!”

    “不必不必,这晋王府的路意婵熟悉。”

    孟意婵说着,抬眼一笑,但那眼中的笑意,分明还带着几分挑衅。只是很快就被孟意婵给掩饰了过去。

    待孟意婵离去,乳娘吐了一大口气,看着苏如锦说道:“这孟家小姐明着是来送礼赔罪,可老奴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跟王妃下战帖似的。”

    “下不下战帖,她的心思都没有想过要来瞒我。这说好听了是一路照应,可事实上,她是在告诉我,让我这一路上多给她和王爷行个方便。”

    “那王妃你……”

    “除非王爷自个儿愿意,否则自家夫君那容旁人惦记。”

    苏如锦说着,扫了一眼那玉。

    玉石性寒,触手时,通常都会感觉有些凉意,可这块玉似乎凉的过了头。眸光一沉,她看着乳娘说了句:“烦请乳娘将无双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