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很全，但用起来还是有些不大顺手，好在出门在外，这个大梁皇帝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吃的喝的东西。苏如锦简单的熬了一些粥，炒了两个小菜，又烙了几张饼子。饼子的卖相不怎么好看，但吃起来，却与外头卖的也没什么不同。

    苏如锦做饭的时候，萧云堇一直站在旁边。偶尔，也会帮着递个东西。

    “若是苏大人还有你的继母活着，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大概会很吃惊。”

    “那你呢，有没有很吃惊？”苏如锦一边熟练的翻着饼子，一边抬头，眼神里带着淡淡地笑意：“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很厉害，因为这些我都不会。”

    萧云堇点点头，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一个好端端的尚书府嫡小姐，一个正儿八经的晋王府的王妃，一个原本可以做他皇后的女人，却站在炉灶前，熟练的生火做饭。虽然，这些场景在永宁县城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但却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安安静静的观察她的每个动作。

    他是男人，却并不愚昧，知道男人和女人一样，想要学会这看似简单的生存技能，并不容易，但他的锦儿却学会了，而且做得很熟练。

    “以前，这些都是乳娘还有阿萝她们在做的。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就跟现在的相公一样，站在灶台边，看着乳娘和阿萝在那里忙活。起初，我觉得这些事情很简单，但当我偷偷摸摸的去切菜，去和面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也都是需要技巧的。”

    苏如锦说着，脸上的光线也越发的柔和。萧云堇有些心动，却并没有打断她。他知道，苏如锦眼下能够用这些平淡的语气回忆过往，就说明她放下了。放下了乳娘和阿萝的死，也放下了因为她们死亡而带来的内心谴责。

    “相公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切菜的时候，就像你在战场上拿刀砍人的时候，就那么一菜刀的切下去。菜，只切断了一根，倒是把厨房给弄得乱七八槽。乳娘她，简直是用求我的态度将我赶出厨房的。那个时候，我特别沮丧，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乳娘告诉我，人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不一样的。像她和阿萝天生就是伺候人的，我生在尚书府，天生就是尚书府的小姐，像我这种千金之躯，是不用懂厨房里的这些事情的。”

    “可锦儿你还是懂了，并且学会了，做的也很好。”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尚书府的小姐啊。”

    苏如锦冲着萧云堇眨巴眨巴眼睛。

    “当我还是尚书府的小姐时，我给乳娘和阿萝讲这句话，她们都不信。在她们看来，我是有福气的人，虽然我处处都受继母的刁难，受同父异母姐妹的排斥，但比着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我住的好，吃的饱，穿的暖。我也不用担心，我的父母会因为养不起我而将我卖到有钱人家做丫鬟。可我不觉得自己好，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自由，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当然，后来我也明白乳娘她们说那些话的意思了。因为，人在不愁吃喝的时候是比较矫情一些的。”

    “我跟锦儿一样，也曾十分厌恶自己皇子的身份，宁愿只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小孩儿。有爹爹疼，有娘亲爱，不用担心兄弟之间会随时兵戎相见。但后来，我不那么想了。因为，我想过，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苏大人是不可能将他的嫡女嫁给我做妻子的。”

    苏如锦抿着嘴点了点头：“恩，说的也是。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依着我的脾气和姿色，也绝对没有机会嫁给堂堂的晋王爷做王妃。”

    “那可不一定，本王喜欢你，并非因为你是尚书府的小姐。”

    “可倘若锦儿不是尚书府的小姐，今生今世大概是没有机会遇到相公的。”

    “所以，老天爷待你我都挺好的。看在老天爷如此费心费力的面儿上，余生，你和我也要好好的过才是。”

    “好。余生锦儿与相公都要好好的过。”苏如锦说着，将放饼的盘子往萧云堇的跟前推了推：“相公多吃点。”

    “娘子也多吃点。”

    两人相视一笑，倒真有些做平凡夫妻的感觉。

    吃过饭，苏如锦在小厨房里负责洗刷，萧云堇则站在一旁陪她说话。一边说话，一边留心着外头的天气。

    “看样子，还要下场大雨。”

    “下就下吧，左右你我现在是淋不着，饿不着。”

    “听这话，锦儿是很喜欢这里了。”

    “是很喜欢，但还有别的意思。”苏如锦搁下手里的碗筷：“相公方才说过，这山洞的主人并不想我们这么快就离开。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无论下雨与否，我们都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跑到山顶上去。”

    “说的也是。对方既盘算好了，即便你我趁着夜色上了山顶，估摸着也找不出什么来。与其那样，倒不如清清静静的住上两天，好好欣赏一下这山中的景色，顺便弥补一下你我多年未曾在一处的遗憾。嗯，这么一想，反而觉得这山洞的主人十分用心。”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苏如锦俏脸微红，将还沾着水的湿漉漉的碗筷递给了萧云堇：“喏，这些就交给相公你了。”

    萧云堇双手环胸向后退了半步，摇摇头说：“朕可是大梁的皇帝。”

    “皇帝？”苏如锦歪了下头，目光咄咄地望着他：“只是大梁的皇帝？”

    萧云堇妥协了，“还是锦儿的相公！”

    苏如锦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容是萧云堇以往从未见过的，他突然觉得每天都擦一些碗筷也是蛮不错的。

    这天晚上，萧云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苏如锦躺在同一张床榻上了。可就在他心心念念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身旁的小女人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想。借着石床前的微光，他眷恋的看着苏如锦那张满足的，甚至带着些许笑意的脸庞，轻叹了口气。起身，到山洞外头吹了大半夜的凉风。

    第二日，用过早饭，见天气晴朗，两人这才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山。

    因为有了那个衣食无忧，可以遮风避雨的山洞，苏如锦与萧云堇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起来。两个人相携着，倒不像是落难到这里，而是专门上山看风景的一样。

    “蛇！这山里竟然有蛇！”

    待觉得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爬到自己脚上时候，苏如锦在低头的瞬间就惊叫了起来，并且下意识的抬脚想要将那只小蛇从脚上给甩掉。结果，小蛇受到了惊吓，竟也下意识的缠到了苏如锦的脚裸上。

    苏如锦当即就给吓住了，两只眼睛水濛濛的，差点哭出声来。

    “怎么办？怎么办？它会不会咬我。他们说的，这山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些东西的。难不成，是咱们运气太好了吗？”

    就在苏如锦全身僵硬的靠在萧云堇身上时，萧云堇已经半扶着她的身子，慢慢地蹲了下来。

    “只是寻常的蛇，没有毒的。”

    “没有毒我也怕！”苏如锦已经有了颤音。

    “锦儿乖，锦儿不怕，只是一条小蛇而已。”

    萧云堇说着，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那条小蛇，待要随手丢弃的时候，突然捏着那条蛇，将它递到了苏如锦的跟前。

    “啊！”

    苏如锦惊叫一声，脸色煞白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坐在半山坡上。

    “别怕别怕，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只是从这条蛇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想让你也辨别一下。”

    “拿走拿走！我不要它靠近我。”苏如锦吓得连连摆手。

    “好，我将它拿走。好了，你看，我将它丢到山下去了，并且丢的很远。”

    “那我们下山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它？它会不会悄悄地爬到我们的山洞里面？它会不会爬到我们的菜里，爬到我们的石床上？”

    “不会的锦儿，我发誓，我保证，一定不会的。”萧云堇走过去，将苏如锦抱了起来：“那条蛇，只会回到它自己的蛇穴里。刚刚，我在捉那条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祭祀的味道。我觉得，我们距离要找的那个地方不远了。”

    “祭祀的味道?祭祀的味道又是什么味道？”

    “你去过先帝的陵墓吗？”

    苏如锦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没有资格。”

    “你若想去，我可以随时带你过去。只是那种地方，阴沉沉的，挺吓人的，一点都不好玩。”

    苏如锦脸色一白：“我才不要，我只是好奇，你刚刚说的祭祀的味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这个，很难形容。就像你去佛寺一样，哪怕只是看到了这寺院的一个小角，你就能闻到属于寺庙的味道一样。祭祀的味道，跟那个差不多，都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能自己去闻，不能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这山上是个祭坛？那我们在山下发现的那些白骨……”苏如锦脸色变了变：“那些白骨，难不成都是被祭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