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傅暄家的房子在岛上坐北朝南，北面正好临水，这一面是从水中起了地基，房子一共五层，一层地下室，上面有四层。

    在丰水期，一楼距离水面也有至少七八米，冬季枯水期，一楼距离水面更高，有近十米高。

    一楼和地下室面向水面的方向都没有阳台，窗户也只有很小的气窗，二楼、三楼、四楼以及顶楼天台都有面向湖面的阳台，而且阳台是开放式的。

    根据警方判断，他们认为张君君是从顶楼天台落水的。

    这里距离湖面极高，有二十多米，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即使下方是水面，也和砸在水泥地上差别不太大，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也就是说，张君君在落水的时候，就应该死亡了，根本没有可能落水后再求救。

    林春阳跟着警察去看了傅暄家的顶楼天台。

    傅暄家的顶楼上并不全空，有一面还有三间房，一间是很大的洗衣间，摆放着洗衣机烘干机等等一排机器，一间是家里的阳光晾晒房，还有一间是设备房，除此，还种有一些花，但是，靠近水面的一边，则是空着的，之前燃放烟花的痕迹还在。

    警方在推测的张君君坠落的位置找到了一条手链，根据林春阳确认，那正是自己的手链，当时借给了张君君戴着，除了手链，还找到了一双张君君穿过的室内拖鞋落在天台栏杆内侧。

    警方因此断定张君君是从顶楼天台边落了水。

    警方对参加傅暄生日会的同学进行了问话，这些同学都知道张君君落水死亡只是尸体还没找到而已的事，他们都很震惊，但都因此撇开了关系，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张君君什么时候上的顶楼，为什么会落水，没有人在当场看到张君君落水。

    大家虽然都众口一词撇清关系，但他们的说辞都各有理由。

    张君君落水时是正在燃放烟花的时候，当时，为了看烟花的效果，有的同学在岛上靠近码头的位置看，从这里根本无法看到张君君落水，而当时本身就在天台的同学，为了躲开烟花燃放的巨大声音，大家都在天台上的小花园里，或者在玻璃房里，大家目光都在天上，而且因为当时天空因烟火燃放透亮，烟火下方反而灯下黑，看不清楚，实在没有人注意到张君君。

    大家又各有证人证明他们不可能在那时候和张君君在一起，所以，也不可能去把张君君推下天台不是吗？再说，大家也没有作案动机，即使有人说张君君向傅暄告白的事让很多人不齿，但大家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害死张君君。傅暄就更加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了，他说他当时在一楼看烟花有很多证人在，而且他不至于因为张君君对他告白，他就非要害死张君君。

    在张君君的尸体也从湖中找到后，这个案子很快就结案了。

    张君君极有可能坐在天台栏杆上看烟花，她人非常高，重心高，仰头看烟花的时候没有坐稳，摔了下去，而当时所有人都在看天空，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这么结案，大家都心服口服，即使张君君的父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傅暄家里认为张君君是受傅暄邀请去作客才不慎落水，出于人道主义他家补偿了张君君父母二百万人民币，在这种情况下，张君君的父母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林春阳心中依然有很深的疑惑，觉得张君君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她认为张君君的父母不该拿傅暄家里那么多钱，这对张君君的名誉有损，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去找张父张母讲这种话。

    **

    林春阳向学院请了几天假，陪着张君君父母去火化了张君君，并把张君君的骨灰送回了老家。

    这几天，林春阳都过得浑浑噩噩，好像时间被无限拉长，以至于让这种失去朋友的痛苦也变得没有尽头，但当她从老家回到学校时，从同学的嘴里，她才知道她失去张君君，其实只过了三天而已。

    三天，才三天，总觉得这种痛苦已经经历了三个月以至于三年了。

    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张君君落水死亡这件事，但大家讨论的点里，真正遗憾张君君死亡的很少。

    学校因为张君君的死亡出台了新的政策，要求学生组织这种多人的大型聚会，必须要向学院打报告，学院同意，且在辅导员跟随的情况下，才可以举办。这让很多大型聚会就变得不现实，大家于是对张君君的死也产生了抱怨。

    正如林春阳之前想的那样，因为张君君的父母从傅暄家里拿了两百万的人道主义补偿，而且张君君在之前向傅暄告白过，很多人的讨论点便变成了“□□羞辱”“拜金羞辱”等等，在校内论坛上甚至有恶毒的人，会认为张君君的落水死亡是报应是该死，并且讨伐张父张母从女儿的意外死亡里挣钱。

    张父张母自是不会上他们的校园论坛，但林春阳要上，看到这些言论，非常难过，她去为张君君辩解，和人争论，却并没有什么用，人们一旦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后，基本上不接受另外的解释。

    而比张君君这事影响大得多的事，则是青龙潭女尸案。

    青龙潭女尸案，在发现女尸后近一周，警方才找到尸源。

    在找到尸源之前，这事已经在网络上被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林春阳因为张君君的死而痛苦不已，根本无心去上自习，只在寝室躺着想事情。

    她这次送张君君回老家，发生了一件事。

    林春阳随着外公生活，在她高考之后，因为不用再住在学校旁边不远了，他外公就搬了家，去了新买的房子住，她也随着外公去了新的地方。

    在搬去新家之后，林春阳只回过几次原来的小区，回去也只是为了找还住在那里的张君君玩。

    她这次去张君君家里，便在小区里遇到了一位以前邻居家的小妹妹，对方告诉她：“阳阳姐姐，之前有过一个长得超帅的大哥哥来问过你。”

    林春阳因为沉浸在张君君的死亡带来的痛苦里，当时并没有特别上心这个妹妹的话。

    但她回到学校后，再回想这件事，就有所感，她将之前偷拍的傅暄的照片发给了这个邻居妹妹，问：“江玫，之前找我的男生，是他吗？”

    江玫很快回复了她，“是的啊。他是你男朋友吗？阳阳姐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林春阳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由此可见，她之前在学校里感觉傅暄跟踪她应该也是真的，虽然傅暄否认了，但林春阳知道，这事就是真的。他还找到自己以前的家里去，他找自己到底是做什么呢？

    林春阳实实在在明白自己是父母所生的独生女，绝不可能有什么双生子哥哥或者弟弟，自己又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傅暄找自己是做什么？最主要是傅暄还一直否认这件事。

    而且傅暄以庆生之名召集同学去他家这事，也有非常大问题。

    林春阳和傅暄去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她看过傅暄的身份证，傅暄虽然和她同年出生，但生日并不是和她一天，傅暄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八月。也就是，造成张君君死亡的庆生会也是傅暄的一个借口。

    而最让林春阳背脊发凉的，是那一天明明是她的生日，君君死在她的生日那天。

    傅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林春阳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一些，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去找我的？”

    江玫回：“呃，有点久了，可能是上半年的什么时候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林春阳：“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江玫：“只是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他就问你家怎么没人，我说你搬走了啊，没有住这里了呢。他人超级好的，又很温柔啊，还给我两袋水果，说本来是带给你的，但你搬走了，就给我了。”

    林春阳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直到江玫没什么可讲的了，她才不再询问。

    林春阳正想要再去找傅暄的时候，她的手机就响了，她对数字记忆非常敏感，意识到这是她之前打过一次电话的张君君班上的班长杜媛媛的号码。

    杜媛媛为什么找她？

    林春阳直觉这应该与傅暄或者张君君有关，她马上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