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穿在竹签上的烤鱼在篝火外围轻轻转动。
直到泛起油光，呈现出诱人的蜜色后，奈由多再微抬手腕将烤鱼递给等待着的乙骨忧太。
竹签交递间，他们刻意地保持了不会相触的界限。
但那点拘谨着的小心翼翼也很快消融在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喧闹声中。
奈由多很擅长一些野外的生存技能，升起篝火、清理食材、烧烤，虽然长成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模样，但做这些事情时却意外地很有经验。
“因为以前经常和家人一起这样应付三餐。”她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捏着竹签的两端，用牙齿扯下烫口的鱼肉。
味道似乎和记忆里差不多。
“我小时候好像也干过这样的事情。”禅院真希说，“在禅院家后院的小溪旁。”
“禅院家的饭菜不好吃，但养的金鲤鱼味道倒还不错。我和真依就三天两头跑去烤鱼吃。”
不过没过多久被人发现了，挨了狠狠一顿打。因为那鱼是嫡子随手养在那的稀罕物。于是后来真依也就不再和她在后院上蹿下跳抓东西填饱肚子了。
禅院真希并不常讲她过去在禅院家的生活，即使她叙述过去的语气总是显得稀疏平常。
篝火缓慢啃噬柴木，间或发出噼爆的声音。
熊猫很快接话：“熊猫我的话，在小时候认真考虑过为什么我不像其他熊猫一样吃竹子。也试过吃了好几个星期的竹子，不过实在太难吃，难吃到一想到这辈子每天都要吃这玩意都会感到痛苦。所以熊猫我就干脆放弃啦。”
“当一只不爱吃竹子的熊猫，特立独行，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嘛。”
狗卷棘想了想：“海带腌鱼子#@&#@...”
最后轮到乙骨忧太。
“要说吃的...吗？”他的脸有点红红的，在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他后愈发腼腆地要散发出蒸汽来，“唔，要说小时候吃过印象最深的东西，应该是牡丹饼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东西。
乙骨忧太一边探寻着儿时的回忆，一边讲道：“第一次吃，结果噎地很惨。然后就一直咳嗽咳嗽，剩下的半个饼都掉在了地上，然后...”
他突然想起了。
将牡丹饼带入他的童年记忆的女孩大笑着，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温水。
“——忧太，你太狼狈啦。”
回忆戛然而止，停顿于那张灿烂的笑脸中。
乙骨忧太看向他的朋友们，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是里香帮了我。”
“诶——”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带着散漫的笑意，“你们的童年回忆都不怎么快乐嘛。”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凑到了篝火旁。
“老师我啊，小时候最喜欢吃同种味道的糕点。”他说，“可是一直吃一直吃就吃腻了，变得很讨厌它。于是有个佣人婆婆和我说，喝一口苦茶再吃甜点的话，味蕾就会重新活回来。”
五条悟的话吸引来了学生们的目光，但他的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继续：“不过老师我才不想为区区一个糕点去喝苦茶，所以就去吃其他味道的糕点啦。世界这么大，讨厌上一种糕点，还可以喜欢上更多别的糕点喔。”
他的学生们一齐沉默良久。
“...悟，你好糟糕。”
“诶？！很糟糕嘛——”
五条悟自来熟地抢过奈由多手里的烤鱼从尾巴处撕了一条肉扔进嘴里：“但是我接下来要说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将学生们从遥远的东京拎来烧烤度假的五条悟在晚间又回了趟京都。
他带回京都校那边的消息：“关于几周后在京都召开的姐妹校交流会。”
“嘛，本来异校远征和你们这些一年级没什么关系。但是上面说因为人数不对等，所以允许我们再带上两个新生。”
五条悟笑了笑：“不过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指明你们两去喔。”
“奈由多和乙骨忧太。”
奈由多闻声抬眸，和五条悟微妙地对视了几秒。
相比起她的一派平静，乙骨忧太则是很忧愁的样子。
他之前意外显现出的里香已经给大家造成很多麻烦了，如果这次还去京都，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怕，忧太大哥！”/“鲑鱼！”
“还有奈由多，你们两个特级，要好好让那帮京都人见识见识我们东京校的威风！”
不知道幕后底细的熊猫他们当然只会把这场京都之行看作普通的交流会。
奈由多笑了笑。
她金棕色的眼睛里浅浅倒影着篝火跃动的火苗，白皙至毫无血色的皮肤也就在这时泛起暖光。
“奈由多。”五条悟突然叫她。
但他也没说要干什么，只是单手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率先往远处的田埂走去。
...是每晚的惩罚时间。
在同学们好奇的神色中，奈由多自然不会说出真实原因，只是更加潦草地搪塞了个借口。
被剩下的几个一年级们凑在一起看着奈由多追上五条悟。
他们偏离了正大光明的主道，向着龙猫之森的大榕树走去。
朦胧的月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模糊，黑与白交织出神秘的华彩。
“喂大家，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熊猫小小声。
“奈由多和悟之间是不是有点——”
“...不会吧。悟不至于人渣成这种程度...啧，等会儿还是干脆把他打一顿好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光看热闹，来提出一个可行的暴打五条悟的方案？”
“熊猫选择放弃” “明太子>_<” “...”
......
奈由多和五条悟的脚步惊起了一片夏虫。
他们在榕树的根系旁坐下。
这些时间奈由多一直在按照五条悟的要求逐渐提高异体咒力的输入量。
其实对她来说，一旦适应了体内的喧嚣，这些容纳的新情绪和万物的气息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恶魔认识世界的信息罢了。
“还算不错。”
五条悟并不常夸人，他垂眸扫过奈由多掩饰地愈发妥当的神情。
虽然从个人而言，五条悟还是比较喜欢被咒灵侵扰的奈由多在他的逗弄下露出生气又吃瘪的表情。
“惩罚就到此为止了。”他低声说着凑近。
在颈间的皮肤再次被划破，新鲜的血珠缓慢地渗出。
奈由多背着身，柔顺的长发被她拘在另一侧。
龙猫的竹笛声从榕树之巅悠然升起。
“...其实这不是惩罚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是教导。警戒。
预见到大厦将倾，于是将抉择的权利交于她之手。
迟迟没有等来奈由多的回答，五条悟用指腹将她伤口的血渍抹去。
“只是觉得奈由多可以被教导而已。”
“不想就这样被那些讨厌的家伙牵着鼻子走吧？”
在这点上倒是能达成共识。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五条悟感觉到腰侧的口袋微沉。
如月光一般皎白的手轻巧地勾走了他口袋里的糖果。
奈由多侧过头，虚挽起的青丝也就像流畅地滑下。
她看向五条悟，指尖夹着糖果贴上自己唇畔。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吻。
“谢谢。”她说。
**
五月。
早樱败落，立夏初起。
奈由多与乙骨忧太坐着车一路南下，到达京都。
五条悟因为海外出差并未同行，而前座的夜蛾校长在驶到京都高专校附近后就提前下车。
“让清水送你们去酒店和其他年级汇合。午餐后休息一下，下午有心情的可以去京都校转转，和异校的同学打打招呼。”他说。
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到达统一住宿的酒店后，他们迎面碰上了东京校的学长学姐们。
“打打招呼啊——”其中一个大块头猛男学长咯噔几下掰着自己的指骨，“放心，一定让那群臭小子们印、象、深、刻。”
粉色发的学姐于是凑到奈由多耳边小声解释道：“其实是秤上一年输给了京都校的东堂，于是耿耿于怀...”
三年级的秤学长立刻投来恐惧的视线：“都说了是平手！我才不会败给那个满脑子女人的偶像宅！”
粉发学姐吐了吐舌头。
“总之还是回房间去休整一下吧。”
......
咒高姐妹校交流会通常只有两天时间的赛程。
东京校提前一天到达，因此并不需要准备过多的行李。
电梯门开，奈由多挎着自己的包和乙骨忧太走进他们的楼层。
突然，她的脚步微顿，不过又很快恢复自然。
“我们的房间是对面诶。”乙骨对应了房号。
“...嗯。待会儿见。”
在乙骨忧太进房间后，奈由多才慢腾腾地刷卡进门。
房间严实地拉上了窗帘，即使是在白日也显得昏暗无比。
但恶魔的视力并不会受此影响。
有温暖的手擦过她的掌心抽走了房卡，清脆的一声后，自壁灯攀升至房间中央的水晶灯，一格一格依次亮起。
像是无声绽放的烟火。
“高专可真是长情。这么多年只投宿这么一家酒店。”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看吗。这还是我一年级时发现的。”
“不过...”他复又嗓音低沉，温柔笑着，“自从那次之后，姐妹校可再没有在京都办过。”
但奈由多只是冷淡地扫开他撑在自己脸边墙壁上的手。
“你怎么来了。”
...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我神仙基友梦见内河的二言主咒回文《诸君，我喜欢混乱》正文完结啦，cp是爹咪，真的好香，大家快去看鸭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