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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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季衷寒脸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时,仿佛带着某种激烈的控诉。

    封戚掀开被子,他大概恢复不少,以至于逼近季衷寒时,速度不慢。

    季衷寒现在有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因为一时同情与心软,施以援手,结果却被这人找准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纹条蛇,可不就是独属于他的代表物吗。

    封戚伸出双臂将季衷寒困在臂弯里,他低下头,在一个与季衷寒脸贴脸,鼻尖相蹭的距离停了下来。

    “或者你又要说,你不喜欢男人。”封戚说这话时,语气非常不善。

    他舔着下唇:“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了。”

    说罢,封戚撑在墙上的手往下走,滑过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下来。”

    季衷寒垂下眼睫:“够了,别逼我动手。”

    这是警告,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封戚受伤。

    封戚没有吻上来,而是看了季衷寒许久,才身体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雷雨,沉声道:“你走吧。”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着封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封戚好像有点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是伤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继续纠缠季衷寒。

    季衷寒没多停留,他快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回来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季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季衷寒看她太狼狈了,问她东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帮忙。

    林芮说:“都是老板录制节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为何,林芮卡顿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给老板拿新的。”

    季衷寒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把东西提到套房里。

    房间内的封戚已经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见脸。

    林芮动作都放得很轻,她小声问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吗?”

    封戚应该是没睡的,他才从房间出来,封戚哪能这么快入睡。

    但因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么事,二人从封戚的房间出来后,又进了季衷寒的套间。

    套间里,季衷寒客气问林芮想喝点什么,林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湿润,随意道:“咖啡就好。”

    “季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季衷寒冲咖啡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林芮说:“他那是旧伤,伤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实不是因为一次事故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林芮说,封戚八年前骑车出过车祸,据说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去医院检查。

    可在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后,封戚又因为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毒打了一顿。

    也就是那个时候,封行路给封戚办理了休学。

    因为封戚被他打进了医院,本就受创的地方,新伤叠旧伤,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医生甚至说,封戚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在这种的情况下,封戚当然没办法继续念。

    不过在医院里的封戚,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几乎是高强度地进行复建,只因那时候的封戚有着极强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么目标在等着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复建了差不多一年后,封戚行走时已经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康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断绝关系,然后失踪了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他去了哪,反正回来以后,封戚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给封戚金钱上的帮助,更不关心这个儿子。

    没多久还跟一个女模传出绯闻,说是要结婚。

    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时间为了养活自己,吃过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宁愿一个人吃苦头。

    因为没有学历,好的工作也找不到,于是餐厅,临时工,许多工作,他都尝试过。

    甚至还去工地上过班,结果因为腿伤的缘故,没干几个月就旧伤复发,重新进了医院。

    在听林芮的描述后,季衷寒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条件相当,自小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封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样。

    林芮无奈道:“而且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冲突。”

    “在餐厅时看不惯老板揩服务员的油,跟老板起冲突。”

    “在工厂里发现小领班乱扣那些员工的工资,为别人出头。”

    “回回都被炒鱿鱼,总也学不会教训。”

    听到这,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那是他有正义感,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别人起冲突。”

    林芮闻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别扭起来,他只好尴尬道:“你继续吧。”

    林芮却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里发毛。

    林芮腼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缓下去后,才继续跟季衷寒说。

    封戚虽然因为旧伤复发,又一次进医院,甚至没有医疗费去治疗自己受伤的腿。

    那时候的他好像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去跟封行路认错,要么就是山穷水尽,欠医院的钱。

    好在柳暗花明,在医院里他遇到了景河,这个王牌经纪人。

    可以说是景河一手将封戚捞出了深渊,再打造成今天这个模样。

    说到这里,林芮还挺骄傲的:“所以说,老板还是很厉害的,当年这么辛苦,都没打倒他,虽然也没磨平他的臭脾气就是。”

    她就像王婆,不断自卖自夸,打算把封戚这个呆头瓜销售出去。

    却发现对面的季衷寒已经很久都没说话,搞得她也渐渐沉默下来。

    两人安静半晌,林芮小心翼翼道:“季哥,你怎么了?”

    季衷寒匆忙地站起身:“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他背对着林芮,站在咖啡机面前,他问:“封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要去机场。”

    林芮老实道:“我不知道啊,他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念书,也是听家里的大人说才知道的。”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老板的亲戚,所以我说的话绝对保真,没有半分做假!”

    林芮为了让季衷寒相信她,本来打算保密的事情,都吐露出来。

    她紧张地盯着季衷寒,心里闪过了许多季衷寒可能会有的反应。

    会心疼吗,会怜惜吗,还是说会立刻去封戚的房间里,好好安慰对方?

    但是林芮看到的只是季衷寒端起咖啡回过头时,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林芮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看不出什么,顿时心头微凉。

    竟然是毫无反应,那她表哥大概没戏了,季衷寒听完他的悲惨往事,根本没有感觉。

    两个人应该是复合无望了。

    林芮接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咖啡,情绪也低沉下来。

    她低头喝着,只听季衷寒问道:“封戚在医院住的时候,有人去看过他吗?”

    林芮放下咖啡杯,苦涩道:“哪有人去看他啊,封叔叔都不认他了。”

    “他妈妈呢?”季衷寒说,封行路有没有去看封戚,他相信连封戚自己都不在乎。

    如果说有谁是封戚唯一在乎的人,那就是林锦了。

    季衷寒说:“她有去看过他吗?”

    林芮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季衷寒徒劳地重复道。

    林芮叹了口气:“一次都没有。”

    季衷寒深而重地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愿意去看他,又怎么会不管他。”

    他问林芮:“你说你是封戚的亲戚,又姓林,那林锦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芮揉了揉手指:“她是我姑母。”

    虽然林锦是林芮的长辈,但是林芮自小就不亲近她。

    她为什么喜欢这个表哥,也是因为小时候有小混混欺负她,都是表哥为她出头。

    表哥受难的那段时间里,林芮不止一次求爸爸去帮帮忙,但是封戚拒绝了她爸爸的帮助。

    林锦曾经有次来她家里,她爸爸就和林锦说过这件事。

    爸爸责怪林锦,为什么对封戚这个孩子这样狠心。

    还没睡的她,躲在卧室里听见林锦的回答。

    她说,封戚长得太像封行路了,她只要看多一眼,都觉得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谁规定过母亲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林芮从来没对封戚说过,但每次看到封戚都去找林锦却碰壁时,她都很想告诉他。

    现在她终于说了,只是这个倾述的对象,不是封戚,而是她表哥一直以来喜欢的人。

    她想知道,她表哥喜欢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个什么反应。

    她也确实看见了。

    看见了季衷寒在听完以后,瞬间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