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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7 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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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立命石头带三千兵来偷袭芜云城,并非要趁顾覃带了人马离开抢占城池,之所以伤了守城的兵卫还要入城,是为毁粮,为攻其之所必救,好借以牵制顾覃,让萧立他们能够顺利抵达麓湖城。

    但他们或许行动得有些仓促,不该在他们出城没多久就带着人马闯攻,让顾覃得以最快的速度杀回来,也让自己面临被围攻的窘境。

    萧立曾叮嘱过他,不能同顾覃大军正面冲突,即是说,动静要闹大,让顾覃没有选择必须回城救援,但一定要在叛军回来之前尽快撤离,否则他们今夜这一着就不是偷袭,而是白送性命……

    现下,撤离是没可能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可是要死,也要死得有些价值不是?至少拖延些时间……

    打定主意,抱着必死之心,石头奋以全身的心力杀敌,奈何他们到底寡不敌众,带来的三千兵一个一个陆续被砍被刺被杀,被他们杀掉的叛军虽然也不在少数,但随着顾覃的一声令下,城中涌进更多的兵马,如急蜂如狂蝗,来势汹汹,所过之处一片死尸。

    人马被分散,被包围,战力明显降低之后,他们还是要趁着余有的最后一口气,再一番厮杀挣扎。

    石头虽然已经竭力不让自己受伤被杀,但他一人一马,又岂是百十人甚至更多人的对手,很快也被围了起来。

    长枪密密,齐齐向他突刺,密不可挡,眼见着就要将石头刺成筛漏,灰甲兵群之外忽然飞起一人,大喝着:“贼人受死!”的同时,踩着一颗颗黑不隆咚的脑袋冲近,将石头一把提了起来,使他免遭一难。

    但长枪没有就此放过他们二人,开始对着他们飞踩过的地方突刺,屡刺不中,便有人直接将枪矛抛掷出去,以刺爆两人的头,可惜仍旧落空。

    然而,石头刚被那人救出重围,又遭遇箭雨,成簇的弩箭冲他们飞来,只能边挡边退,退不多久,再入灰甲兵群,又是弩箭又是矛枪,石头挥刀的手渐渐酸软无力,对涌涌不息向自己袭来的叛众,倍感心力难支。

    好在机弩无眼,冲他们狂发猛射的同时,替他们解决了不少的灰甲兵。

    当杀出重围,躲进一条小巷终于能喘口气时,拄着刀感受活的喜悦,石头才发现那救他之人手里拿的,竟是一把豁口而钝,几乎不能再用的柴刀……

    “这顾覃老贼,还真是丧心病狂!就为了我俩,连自己人都杀!”

    一边大口呼吸,石头一边偏着头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他恩人的话音未落,便听巷外响起一道粗旷狠戾满含愤怒责备的男音,“本都统再说最后一遍!抓活的!能不能听懂?!”

    石头正疑惑顾覃这道命令有何用意,不留神,那拿柴刀之人突然起身,扛着刀昂首阔步地往小巷外走。

    “恩人!你这是作甚!”

    石头没作多想跟上去,“等等我!”

    回到主街,就着街灯微黄的光,石头清楚地看到,柴刀男脸上挂着一抹神气自得的笑,不待他再问,人已经径直往立在街心训斥兵将的顾覃走去。

    “顾覃!你还真是贼胆包天!皇上待你们可不薄,你们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想取而代之!”

    听到质问,顾覃调转马头看过来,眼中满是轻蔑,“原来是顾某的手下败将吕敢吕大人啊!怎么?瑟缩在墙角的滋味不好受,决定不躲,出来送死了?

    你想死,没问题,但我顾某人的事,可轮不到你来说教!”

    吕敢回以轻哂,浑不在意他口中的“手下败将”几字,一步一步走向马前:“上一次被你抓关入狱,纯属意外,是本官没有做好准备,今日,本官便要当着你这一众属下兵将的面,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顾覃环扫一眼周围,仰天一笑,“就凭你?哈哈,顾某人可没那几多时间精力看你出丑卖乖!

    你们还愣着做甚?抓起来!”

    “我说顾覃,你莫不是不敢罢?”灰甲兵听命拿人,吕敢没有反抗,任他们将自己擒拿反剪,堂堂的卫军参领石头,竟被忘在了一旁,似乎根本没有发生夜袭芜云的事,就在他暗自叫好,希望顾覃果然同意和吕敢比试,多拖延一些时间之时,顾覃端坐马上,视线扫到了他,“你们可是眼瞎?没见着那里还有一人?!”

    话音落,石头旋即也被抓了起来。

    感受着臂上传来的疼痛以及如牛蛮力,石头不禁有些头脑发懵,所以,他这算是,自投罗网了?

    回想自己方才奋力杀敌,躲枪避箭,刀挥不止,累个半死,好容易能喘口气,以为终于逃出生天了,居然……

    看向神色仍旧高傲毫无惧意的吕敢,石头暗暗想:完了,莫不是又中了顾覃的奸计?

    就在他以为顾覃吕敢其实是同谋之时,高高在上的顾覃受不住吕敢轻视鄙夷不屑一顾的目光,明知他是在激将挑衅,还是同擒住吕敢的几名士兵发话道:“既然吕大人一心求辱,顾某人又怎好拂了大人之意,也让众将士当我顾覃当真技不如人呢!将吕大人松绑!”

    擒缚吕敢的人闻令松手,吕敢意料之中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的笑意更浓,顾覃扬扬下巴,示意众人退下让开场地之后问吕敢想怎么比。

    吕敢不假思索答说要与他贴身肉搏,谁先倒地不起算谁赢。

    听到“贴身肉搏”几字,顾覃毫不客气将吕敢一番嘲笑,后胸有成竹气势昂扬地翻了身下马。

    让身边的小兵将自己的大刀抱好,再以凛凛目光逼视对手的同时,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铠甲衣物,露出毛发旺盛坚硬如铁的胸膛,粗壮如象腿有力强健的胳臂,虽然左臂中过箭伤还未痊愈,但他确信,便就一只手,也能将吕敢打得跪地求饶。

    吕敢见他气势十足,身后身前围着的一圈圈兵将都在齐齐高呼“覃都统威武,覃都统必胜!”,呐喊助威之声可谓震动天地,但他丝毫也不觉惊慌错乱,泰然自若得让石头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这二人,先不论实力,单是体型都相差悬殊,顾覃胳膊的粗细几乎倍于吕敢,在这大汉面前,本身也是猛男的吕敢都能当得“小鸟依人”一词。

    石头越看心中越是没底,虽然方才吕敢只凭一把柴刀就将他从重重的围兵中救了出来,但这些灰甲兵说到底只是些乌合之众,与顾覃——连功夫盖世的三皇子都能打败——相比,那可谓判若云泥……

    他两个对垒,哪怕吕敢叫得再凶,也不可能赢得了顾覃,正想着,吕敢已经迫不及待展开了第一轮攻势,上手就对准顾覃受了伤的左臂一阵猛攻,顾覃轻敌吃痛后退,捂着伤处咬牙愤恨一唾,后重新活落肩膀,一边侧身旋步探寻,一边死死盯住吕敢,以期看穿他的下一次出击。

    相对顾覃来说,吕敢身小灵便,体轻如燕,上上下下好一番翻腾,整得在场的其他人眼花缭乱,不知道这吕敢要使出什么奇招异术,但顾覃是何许人,岂会受他那点伎俩干扰判断,在众人都看不清吕敢身形的当儿,顾覃瞅准时机,伸手一抓,便把吕敢的一只腿拖住,后抡圆了膀子使劲一甩,即将方才还活蹦乱跳东点西踩的人甩出了两丈远。

    “就你这点花花架子,想赢过我顾某人?怕是想得有点多罢!”

    顾覃伸手在自己胸脯上拍了拍,溅起雨水,捋一把毛发,大跨着双腿俯视趴在地上慢慢要站起来再战却数撑不住自己躯体一再趴下的吕敢。

    “敢赤手空拳跟我顾某人斗,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自量力!”

    顾覃不想再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同捡起自己方才扯下的铠甲衣物抱在怀中的小兵伸了伸手,小兵愣了愣神,没反应过来,心中惊忖道:这就赢了?不是才刚开始吗?

    看顾覃赢了比试面上没有一点高兴,小兵不敢再走神,赶忙将衣甲奉上,为顾覃穿戴。

    没曾想,正当几人忙上忙下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的吕敢忽然冲近,踩在一旁的小兵肩上借力倒翻入空,后俯冲下来,以自己奋尽全力的一掌击向顾覃的头顶……

    四围恁多兵将,皆未来得及反应,“都统小心”几字方脱口而出,吕敢的大掌已经拍了上来,顾覃当即被击跪半条腿,他先前脑子就被沈玉金菊拿瓷枕砸过,颅内淤积的血尚未散尽,现又被吕敢极力一震,立马有血从嘴角流出,温温热,同不断从头顶留下的雨混在一起,化成颗颗鲜红的雨滴,落进顾覃只穿了半边,还敞露在外的胸膛里。

    石头在人群之外将这一幕看得清楚,心中一边惊叹吕敢居然赢得过顾覃,一边又觉得,这人投机取巧背后偷袭,赢得有些不上台面。

    但顾覃到底勇猛,还用不着他闲余担心,即便被吕敢击得昏头昏脑,半跪流血,他也还能钳握其臂,后顺势猛拉,一闪一弯,便直接将人以头向下,狠拄于地……

    吕敢本以为自己已经得手,正感得意,不想顾覃还能还击,脑袋被砸碎在石板上开花,当场就被结果了性命。

    吕敢死前,没有做好一点准备,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嘴角上的那抹弧度都还没来得及敛下,顾覃被已经看得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兵士们扶起,他目光凛冽地俯眼看了一眼横躺在地被泥水血水包围、雨水淋灌的吕敢,没有再多停留。

    走几步,目光扫到被钳缚住的石头以及其他一些,在他俩比试的时候被活捉的卫兵兵将,吩咐一句:“都带走!”,便在浩浩大大的一片灰甲兵的拥簇下回了府衙。

    ……

    ……

    “开门!开门!”

    三五个兵士受命冲到城门口拍击呼喊,让将门打开放他们入城,但回应他们的除了哗哗的雨声咚咚的门响并无其他,宋凛萧立萧远立于马上,身后骑盾弓步各阵肃列,黑压压占满了城外通往各方各面的泥路山间。

    士兵们的淌水淋淋的头颅随着阵前的主将扬起,一双双视线齐齐望向森严高筑的壁垒,等待,渴望又疑惑。

    意识到城楼上戍守的兵将不再是自己之前留在城中的几千兵士,对他们持械戒备,全不搭理。

    萧立同离营办完交代的事又匆匆回来的萧远互视一毕,萧远没有迟疑,催马出阵向前几步,抬高斗笠要唤,宋凛扬手,示意后退,“吾乃左翼卫将军宋然,今奉命平叛,借道卫国,尔等速开,否,则以叛军论!……”

    城楼上一身着金甲灰袍微微有些面熟的人没有等宋凛把话说完,更对萧立萧远欣喜的神情无感,趾高气扬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

    那人目露凶光满脸横肉,伸手指了指立在箭垛两边随着风雨翻飞的几面金边黑底白字的“振”字大旗,“这城已经被程振将军占领!识相地赶紧离去,不然,莫怪我等弓箭无眼!”

    随着那人音落,箭垛上突突地冒起成片的守城兵,各个持弓搭箭,瞄准了城下黑压压的宋凛大军。

    萧远看清那人的脸,已是胸中百愤,闻其言语更觉怒极难抑,亦即欲以弓箭回击,萧立不知萧远何故愤懑发狠,摇摇头阻止:“不用强攻!你看他们虽然树了旗,却只让我们走,说明他们并不敢真的同我们动手,而且……”

    似乎要印证萧立所言,城楼那些做好了备战姿势的叛兵叛将,不一瞬便被陆续涌上楼来的兵众们围拢,那满脸横肉之人,则被数日之前在城门问即将离城的萧远是否需要人陪同的中年兵以刀架住了脖子。

    “你!你们!”男人突然被挟持,未有预料,被吓得面色如土,口舌一时有些失灵,只瞪大眼侧身斜望着那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一张脸。

    “苗毅,你这卖国恶贼,贪得无厌,为了这点职权,竟敢背主向敌,投靠程振!”

    “项……云志,云志兄,有……有话好说……我这也是为了兄弟们好啊……那姓萧……”

    听到苗毅对萧远不敬,项云志将刀口更向里抹了几分,苗毅赶忙改口:“萧统领将我们扔在这麓湖城为那几个弱鸡……知府甚至全城的人做牛马卖命,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不把我们当兄弟当人,不瞧见顾先生,自他来了城里,对咱们可是又加官又升职,不仅为受伤未愈的弟兄结清了先前治伤买药欠下的债款,还赏赐金银财宝给到我们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