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业连续几天都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具体表现为他最近耳边老能听见有人念自己的名字——这倒不是自己突然耳背了，而是半通灵的一种表现。

    这和出云的八百万神明能听见信徒呼唤自己的名讳其实是一个原理，但这种现象也并不限于神明。毕竟按传统神道“万物有灵所到之处皆有神”的理论，那八百万神明里的水分可实在不少。

    不说那些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妖怪，一些只是刚通灵的物化神明如果单论起灵力来，极有可能还没到咒术高专里的学生的平均水平。而归根结底，那些神明的真名之所以可以通灵，也是因为神明自身的灵力所致。

    这一点大多数咒术师或是阴阳师其实都能依靠特殊的术法做到和这相似的事，事实上，在平安时代，就有不少专门为大阴阳师修建用以收集供奉的神社。

    在那些时代，那些大阴阳师对受其庇护的人类来说也无异于真正的神明。

    五条家的祖辈要是再往前数数，甚至整个都是起源于半灵半神的菅原道真。

    不过在这一代的六眼出现之前，现代灵力总体还是呈衰退的趋势，这种推人成神的事情当然也少了。愿意这么去做的人也不多，现代咒灵半点不见少，大家都是007社畜，谁都不想每天晚上被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声音扰乱得之不易的睡眠。

    五条业其实真心怀疑过这个时代诅咒师越来越多，除去生来就是纯坏的人，其他多少有点是因为当咒术师工作压力太大。

    话扯回来，五条业的情况和一般的咒术师还是有点不同。

    五条业的祠堂是他死后由五条家的人修建的，里面的术式并没有经他的手，简单点说，耳边这声音他自己还屏蔽不掉！

    但之前五条业其实没太在意，因为虽然之前闲着没事叫他名字的人也不少（好多念叨他的可能还不是人），但术师毕竟不是人人都爱的钱币，大多数妖灵说句恨之入骨才更贴切。

    在这方面，五条业很确定比起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绝对是收到的诅咒比较多。

    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要是那些诅咒一样的话也跟着飘过来，不遭到反噬就算好的，更别指望什么靠信仰汲取力量了。所以这些供奉用的祠堂和神社一般都自带声音筛选功能，只有足够真挚的祈愿和信仰才能传过去。

    指望着靠五条业的“遗作”发财的黑市拍卖场众人此刻的想法就非常真挚。

    ——平时拜财神这种灵不灵纯看天意的东西的时候，大家就够真心实意了，更别说这种铁定能赚钱的买卖，他们表现得简直不要太真诚。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但对完全一无所知的五条业来说，这些出现在耳边屏蔽不掉的嘈杂声音简直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主要是困惑，毕竟信仰也不算是坏事，但这来源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连带着他最近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变化得有些厉害。

    对于五条业的变化，最紧张的当然还是五条家主。

    自五条业和五条悟回来之后，要操心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偏偏哪个都是要仔细对待的存在，每天早起的时候他都能瞥见自己枕头边日益增多的掉发。

    好在家主没头秃多久，五条业就主动提出了要出去透透气。

    家主当然是满口答应，只是等人走了之后，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方应该……认路的吧？

    *

    五条业当然一点也不认路。

    他每一次醒来的时间节点少说都要相距十几年，像京都这种地方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回了。

    不过没等他困扰多久，五条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五条悟今天一早就出任务去了，五条业估摸着这时候对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

    ——咒术师世家显然都比较缺少法律意识，家族里的年轻一辈几乎早早地就被带出去历练，搁正常社会上这都能算是童工，还是不给工资的那种。

    电话很快接通——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是比传音符咒要好用得多，对面的声音一点也不带喘，平稳得甚至有些悠闲。

    五条业按照之前的经验判断，这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五条悟像往常一样抱怨了几句无聊的任务，五条业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对了，还有一件事……”

    五条悟忽然拖长声音，五条业似有所感，微微侧身避开了突然从身后伸过来的手，然后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想吓人被人抓了个正着，五条悟啧了一声，“你怎么又发现了？”

    一般打电话的时候注意力都会停留在对话上面，但每次不管他怎么隐藏气息，五条业都像是背后长了只眼睛一样一下子就发现了。

    明明这家伙也没有像他一样特殊的眼睛。

    五条业想了想说，“气味。”

    五条悟：“哈？”

    “你身上有很重的甜味。”

    这附近有一家在京都范围都相当出名的糖水铺，五条悟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几乎都会去那里一趟，很容易就会沾染上糖果的香气。

    咒力的痕迹倒是隐藏得很好，但这反而显得那些香气更加突出了。

    ……嗯？

    因为本身也没太认真，抓住对方手腕的手被反抓住，五条业倒没试着挣脱，反正对方不会有恶意，只是看着忽然凑近到自己眼前的五条悟，他还是有点不明所以。

    面前白发少年的语气却很轻快，“带你去个地方。”

    饶是五条业也一时没搞懂这转换如风的话题变化。

    “……去哪？”

    “糖水铺，”五条悟顿了顿，而后理直气壮地说，“只有我一个人会被闻到气味也太不公平了。”

    你发现我的时候，我也能找到你，这才叫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