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惨遭权宦强娶后 > 大赦(温疏眉却没料到,爹娘人还...)

大赦(温疏眉却没料到,爹娘人还...)

    “大赦天下?!”

    温疏眉惊闻这个消息时是个清早。她原本头还蒙着, 闻言嚯地从床上坐起来,神思一片清明。

    冬月里天亮得晚,谢无无事时便也会睡个懒觉, 闻声略微抬了下眼皮, 便用被子蒙着头, 继续睡了。

    阿井立在床边禀道:“是, 陛下旨意,大赦天下,还……还赐了您父亲爵位, 为靖国公, 不日就要回京了。”

    好半晌, 温疏眉都是蒙的。一切来得太快, 就如当年天下易主一般突然而然、毫无征兆, 她一时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阿井退出去之后, 她仍愣了半天。

    谢无蒙在被子里, 睁着眼, 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隔着被子, 即便她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他都感受得到她的喜悦。

    可他要失去她了。

    他因而不想说话, 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只想这样待着。可偏偏她不肯,不多时,他就感觉到她的小手伸过来,拽一拽他的被子:“督主……督主你听见了吗?我爹娘要回来啦!”

    谢无闷闷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京里。”她噙着笑,好似在自言自语, “若腊月能进京,就能一起过年了吧。”

    顿了顿又说:“我都有五年没见过爹娘了, 信都没能写上一封……”

    他一语不发地听着,身边忽而一沉,是她放松地躺回了枕上。

    不多时,她就又坐起来:“我要先为爹娘置办些东西才好。否则即便赐了爵位,有户部打理着,也办不到那么细的!”

    她显是太过兴奋,脑子里一出出地想起了各样主意。说及此处便要下床,口中还在说:“要先写个单子……”

    谢无沉息,一把揭开被子,也坐起身。

    正要下床的温疏眉被他挡住,吓了一跳。

    她怔怔地看他,他的眼睛也正冷冷地转到她面上,她便略微觉出了几分他的情绪,却拿不准:“督主?”

    谢无睇着她,冷笑:“忙什么,我说你能回温府了?”

    “我……”温疏眉哑了哑。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她方才的喜悦一洗而空。她低下头,薄唇抿住。谢无冷眼瞧着,很快便见她眼眶红了。

    他别开了目光。她若是哭,他总会心疼,现下的事情他却不想心软退让。

    他就是要她一辈子都在他身边。

    半晌,却听她小声呢喃说:“我可以不回家……”

    谢无眉心一跳,目光落回去,她也正望向他:“可就算……就算我一直跟着你,你也要让我回娘家看看呀!”她一壁说着,双手一壁抓住了他的衣袖,“温府与谢府只一墙之隔,我回去一趟也不费什么工夫。让我回去几日,好不好?我帮爹娘把家里打点好了,我就回来!”

    谢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发觉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竟很诚恳。

    他不禁锁眉:“你当真的?”

    她点头:“嗯!”

    他嗤笑:“这么好说话?”边说边回身摆了摆软枕,闲适地靠在了在枕上,“我若真把你扣在这里不许你另嫁,你心里不一定要怎么骂我吧?”

    温疏眉愕然,身子都僵住了。

    坊间都说太监们脾气古怪,说话阴阳怪气,但她其实只见识过他的脾气古怪,从未听过他阴阳怪气。

    这句话却说得阴阳怪气极了,抑扬顿挫之间,嘲讽之意分明。

    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想,哑了半晌:“怎么这样说呢?”

    他只一声嗤笑。

    她皱起眉看着他,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太多情绪。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上,他又垂眸避开了。

    这般一避,她反倒意识到了些东西。温疏眉无声地想了想,启唇:“你觉得我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么?”

    他没有说话。

    她又道:“你觉得你帮我这么久、救我这么多次的恩情,我会不懂?”

    他还是没说话。

    “若都不是……若都不是……”她一咬嘴唇,“你就是觉得自己是……是太监,所以我委身于你必不情愿,是不是?”

    他眼底一震,眸光凌然缩去,她却已因自己的直白而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房中静谧半晌,他轻哂:“瞎猜什么?”

    “明明就是这样的……”她小声。

    她曾洞悉过他这样的心思。那时他像着了魔,要对她用强,最终收了手,但他们仍有数日未曾见面。而后他受了重伤,她照顾他,待他醒来,她自要为当日之事论上几句。

    那时他知晓她不肯,就曾问过她“因为我是太监?”

    她当时本就局促,乍闻这话,只觉讶异。现在又见他这般反应,心里自是懂了。

    挨了那一刀,有几个人能不在意?

    若她是男人,她也要在意。

    温疏眉心绪百转,千言万语都涌上来,想跟他争辩个明白。又在弹指一霎间,千言万语都灰飞烟灭,让她觉得什么都不说为好。

    往前挪了一挪,她伏到他胸口上。

    谢无冷言冷语:“干什么?”

    她说:“你不要总想那些事。”

    “我没想啊。”

    “嘴硬什么呀。”她声音轻轻的,也不看他,就那么静静伏着,“嫁人过日子这事复杂得很。一方床榻就占这么大点地方,床榻上那点事,便也不会是至关重要的。你看宫里头,陛下倒是……精力极盛,可皇后娘娘过得好么?再说许家,许至儒那般为老不尊,许夫人在外头不提,心里也必定气不顺。”

    他不予置评,不插话,只静默地听。

    她顿一顿声,续说:“你照顾我这么久,我心里都有数,何至于就为了那点事在心底咒你骂你?就算是我爹娘,也未必就这样执拗于那些。他们若不同意我留在谢府,一则左不过是怕我受委屈,二则是……”

    她忽而噎了一下,他淡声:“什么?”

    她坐起身:“你在外头名声不好。”

    谢无皱起眉,眯眼看了她半晌,蓦地笑了:“这么直,一点都不怕我了?”

    她气定神闲:“早就不怕你了。”继而叹气,“我家世代忠良,你……你就……”

    “我知道,佞臣嘛。”谢无咂一咂嘴,“但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我不肯放你回去,若你爹娘非要你回呢?”他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着,“你愿意听谁的?”

    温疏眉一懵。

    她方才是高兴得过头了,眼下被他这么一问,她才发觉还有这样一个问题。

    其实若自私些讲,这原不是她非要操心的事。不论是爹娘还是谢无,都比她更有权有势,也都疼她。若他们两方相争,不论谁赢了,她都不会吃亏。

    可她没那么自私,也不想他们两方相争。

    温疏眉心下便记住了这事,暗想待得爹娘回京,便定要先将此事与他们说个明白,告诉他们谢无待她是好的,大家不要闹得那样难看。

    循着这个心思再想下去,她又猛然惊觉――相较于回家再好好嫁人,她竟是更愿意留在谢府的。

    她也不知自己这样想对不对,说不清自己究竟着了什么魔。只是这些日子过下来,她愈发觉得谢无是极好的人。若她另嫁,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这般悉心照料她的人,是不好说的。

    如若遇上陆司明那般的,也就罢了,她左不过在内宅里会吃些亏,他又看不清楚,让她免不了受些委屈。

    但若遇上陛下那样的呢?

    她都不敢设想那样的暗无天日。

    温疏眉却没料到,爹娘人还未至,奏章先到。

    腊月初三,父亲一封血书呈进宫中,痛陈谢无奸宦误国,历数其数条罪状。

    如若放在从前,这样的奏章都落不到皇帝手中,谢无伸手就可挡下。可现下有了东厂,两方相互牵制,事情便不太好办,西厂当差的宦官们只得眼看着靖国公的血书被呈进建极殿。

    约莫两刻之后,正在书房里给两个孩子写字帖的谢无拿到了血书的誊抄本。

    温疏眉也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读完奏章,她脑子里都空了,面前原本放着的一碟梅子也再没心思去吃。

    “我爹……”她看着那些严厉的措辞,急得几要哭出来,“我爹怎么这样呢!”

    谢无笑一声,信手将奏本放到一边:“没事啊,关心则乱嘛,咱爹对你多好啊。”

    “……”温疏眉冷不丁地被他这句“咱爹”噎住,眼泪憋回去,哭笑不得地推他,“你还说笑!这是血书!”

    “血书怎么啦。”谢无摸了颗梅子丢进口中,“我一西厂督主,见的血书多了。”

    然而,或是温衡盛名远播,亦或是天下苦权宦已久。这封血书一出,竟像一个引子,引得满朝文武纷纷效仿,参奏起西厂来。

    短短三日之内,参谢无的本子便已逾百余,消息越传越广,又过几日,就连边关也有了风声。

    西边关外的若溪镇,是一处复杂的小城。在过去的几百载里,此地时而归属朝廷,时而又归塞外小国。直至五年前,当今天子弑父杀兄夺得皇位,睿德太子旧臣不肯臣服,带着几万兵马占下此地,若溪镇便又有了新主。

    在这几载里,若溪镇的居民还又多了些――有些被朝廷追查的官员、学子投奔过来,只得暂且住下。好在此地粮田尚可,牛羊水源也有,多养些人并不太难。

    群臣参奏西厂的消息传开,镇子里的读书人就喧闹起来。提笔研墨奋笔疾书的有,饮酒怒骂一诉衷肠的也有。

    镇子西侧一方小院里,安远之立在廊下望月不语,院门吱呀一响,有人进了门来。

    “哥。”安辽之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喜色,“听说了吗?老师回经了,还有西厂的事。”

    “听说了。”安远之道。

    安辽之又说:“老师如今又有了爵位,不论那昏君愿不愿听,他说话也总有了些分量。若兄长也添一份力,谢无那厮――”

    “我不想参他。”

    “……什么?”安辽之讶然,看他的眼神跟见鬼似的。

    安远之并不看他,仍望着月色:“我总在想,西厂对我们痛下杀手,是何方高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从西厂手里救人,还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送到这地方来。”

    “不是几个江湖上的道人干的吗?”安辽之道,“江湖上这种高手多得很,不奇怪。”

    安远之不予置评:“我还在想,东厂重立后出手就能除掉的蓝砂教,怎么反倒让西厂头疼了那么久呢?”

    “东厂新官上任……”安辽之说到一半蓦然察觉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兄长,“你什么意思?”

    “总有人说太子殿下重用谢无是他毕生最大的错失。”安远之的目光落下来,落在院中陈旧的青石板地上,看着石板粗糙的缝隙里抽出的不知名的嫩芽,“可我觉得太子殿下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