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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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网(这是一张滑稽却又很好用的...)

    殿里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沉默着,又每个人都在禁不住地打量温疏眉。

    她先前的遭遇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温家的起落更是无人不晓。现下借着前些日子的大赦天下, 温衡得了赦免, 还得了个爵位, 回京之后却一直闭门不见人, 大有避世的意思。

    怎的温衡那般避世,女儿倒来出头了?

    众人无不斜着眼瞧她。

    一拜过后,温疏眉直起身子:“陛下, 这便是那孩子, 从前叫沈招娣, 如今叫谢小梅。她之所以到了谢府, 是因去年二月妾身随督主前往宁州, 在码头附近的庙里见她婆母对她打骂不休, 看不过眼。妾身原只想救她一命, 哪怕买下来当个婢女呢?倒是督主仁慈, 收她当了义女, 若不然留在那样的人家里, 怕是命也要没了。”

    谢小梅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打从入殿起就紧张得不敢抬头。温疏眉拜下去, 她便懵懵懂懂地跪在了她身侧。现下听到温疏眉提及过往,她才下意识地张望了下四周,蓦然见到咫尺之遥的那妇人,她便战栗起来,惊惧地往温疏眉身后缩:“娘……”

    “别怕。”温疏眉揽住她, 小声哄着。满朝文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竟听到有人说谢督主“仁?慈”,活见鬼了。

    再看看这小女孩的反应, 温氏所言竟像是真的。

    皇帝一言不发,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温疏眉。

    她比皇后温柔太多,又不似蕊夫人那般娇弱。她的温柔里,总透着一股处乱不惊的端庄。

    自去年除夕一见,他就时常想起她。

    这样的美人儿,合不该落在个太监手里。

    皇帝沉吟着,无声一笑,问那妇人:“这是你家孩子?”

    谢小梅一听,只怕自己被送回去,愈发惊慌,仰头望向谢无:“爹爹……”

    “小眉。”谢无立在那儿,眼帘低垂,掩住情绪,“带她出去,别吓着她。”

    同时,那妇人盯着谢小梅看了起来,好似正仔细辨认。

    不多时,她叫嚷起来:“不是她……不是她!这不是我们家孩子!堂堂西厂督主何故扯这种没边的谎!想必是我家孩子死了……”她说着露出悲色,向前膝行了几步,连连叩首,“求陛下给草民做主!求陛下给草民做主!我们招娣她……她乖巧得很!她爹娘因着家贫不得不将她许给我做儿媳,我拿她当亲女儿一般,她才……她才五岁,她现下尸骨无存啊陛下!!!”

    她语毕,与她同来的一对夫妇也忙不迭地道:“是……陛下明鉴!我们……我们两家乃是世交,我女儿素来乖巧,捧在手里还来不及,何来打骂不休?那日不知是……是如何就开罪了谢督主,竟就硬将人抢了去,如今谢督主又硬扯这样的谎,我们的孩子怕是……怕是……”

    夫妇两个都哽咽一声,先后低下头去拭泪。

    殿中重臣相视而望,一时摸不清虚实。

    方才只看那小女孩的反应,温氏所言好似不虚。可再听这几人所述――虽是与温氏所言大相径庭,但这几人不过平头百姓,家都不在京里,若说是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栽赃谢无,那也说不通啊!

    皇帝以手支颐:“这孩子既不是你们的,便先送回谢府去吧。”

    接着,他似是露出了些许难色。踟蹰了半晌,才又开口:“但平白失了个孩子,又涉及西厂……人命关天的事,还是查个明白才好。”

    说着一唤:“孙源。”

    东厂督主上前抱拳:“臣在。”

    “且先将谢无押起来,由你查明此案原委再议。”

    “诺。”孙源应下,温疏眉愕然抬头:“陛下?!”

    这与她所料不同。她来这一趟,是怕谢无名声不好,有了话柄就要墙倒众人推。

    可眼下,却是朝臣们并未说什么,素来倚重谢无的皇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下了旨。

    她贝齿一咬:“陛下,这孩子是与不是……”

    话至一半,面前虚影一晃。温疏眉只觉颈间筋骨一紧,声音骤然噎住,一个字也发不出了。

    她惶惑抬头,谢无居高临下地淡看着她:“朝堂之上不容你胡言。你的穴道一刻后自解,回去吧。”

    语毕,他目光微转,睇向天子:“萧明潮,鸟尽弓藏是吧?”

    皇帝脸色一变:“谢无你――”

    银灰的影子在殿中一闪而过,群臣再定睛时,无不惊呼:“谢无!”

    ――谢无紧逼在御座之前,手中佩刀抵在皇帝颈间。皇帝面色惨白,额上冒着冷汗:“你……你疯了吗!”

    谢无一声冷笑:“记着,你敢动我妻儿,我便要你宗室子弟抵命。”

    言毕,长刀回鞘,他转身向外走去。

    途经温疏眉身侧,她一把抓住他。

    他顿住脚,她发不出声,只紧紧地盯住他。

    他却不看她:“回温府去,别担心我。”

    言罢便再度向外行去。凉而滑的袍摆离开她的手心,残存的熟悉触感很快就尽消了。

    温疏眉怔怔地望着殿门,久久回不过神来。

    “朕有话跟温氏说,你们先退下吧。”皇帝淡声。

    群臣便施大礼告了退,殿中空下来,温疏眉才猛地回过几分神,回身望向皇帝。

    皇帝又睇了眼旁边的宫人,便有慈眉善目的女官上前,将谢小梅也先带出了殿。

    皇帝站起身,悠悠地往温疏眉身前踱着:“朕与靖国公不和,但从不想牵连你。”

    温疏眉秀眉微蹙,紧紧盯着他。

    皇帝在她身前定住脚,凝神思忖,隐有几分痛惜:“其实所谓的‘不和’,也只因他是睿德太子的老师。若抛开这一层不讲,朕也敬重他的才华与谋略。”

    “至于谢无。”皇帝语中一顿,唇角勾起笑,“朕也无意多为难他。”

    他说着,又往她面去踱了两步。

    这距离太近,近得叫人不安。温疏眉下意识地往后避,忽而被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他眼中溢出不加掩饰的**,她窒息地听到他说:“只是你――名门闺女,国公千金,在他身边不免委屈了,朕可以给你个更好的归宿。”

    温疏眉的呼吸发着虚,张一张口 ,仍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朕知道他点了你的哑穴。”皇帝轻哂,将她松开,“你不必急着答朕。且先回吧,朕容你慢慢想。”

    这句话令温疏眉周身一松。就好像被猛兽按在爪下随时都会殒命的小兽忽而得了逃生之机,她连叩拜都顾不上,站起身,趔趄着向外走去。

    一颗心慌做一团,出了殿门被阳光一照,直连眼前都一白。

    她身子一软,谢小梅赶忙扶住她:“娘!”

    温疏眉紧攥住她的手,不敢多留,疾步向宫门的方向行去。

    殿内,皇帝静看着殿门外眼前的背影,禁不住地笑起来。

    除掉谢无还能得到温氏,一箭双雕。

    极好。

    .

    谢无封了温疏眉一刻的哑穴,她走出宫门上了马车不久穴道就解了。但她仍无心说话,搂着谢小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无非是因官吏势大,民斗不赢。

    可如今几个平头百姓,信口雌黄地来告恶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怎的就让谢无下狱了呢?

    是她反应太慢了,从这几人被召进殿回话时她就该觉出不对。

    皇帝有心除掉谢无,自可以想信什么便信什么。

    甚至,那几个来告御状的人,极有可能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这是一张滑稽却又很好用的大网。

    温疏眉愈想心里愈沉,重重地舒出一口气,也仍没什么缓解。疲惫地倚在车壁上,她不愿去细思皇帝对她说的话,却又不得不去想。

    如若她进宫就能让谢无保住性命……

    她环在谢小梅身上的手发着凉,紧了紧。

    她自是不愿意的。即便最后不得不为,她也得先试一试别的出路。

    回到温府时,温衡夫妇皆已听说了朝中之事,只不知皇帝与她的私语。为免他们担忧,温疏眉也暂未提起这一道,只跟他们说:“我知道爹娘都不喜欢他,可我得想法子帮他。”

    温夫人怅然叹息,温衡摇一摇头:“先让两个孩子都住到温府来吧。”

    温疏眉一愣:“爹?”

    “你想一辈子跟着谢无,爹不愿意,那是担心你。如今这事……”温衡摇一摇头,“别的不说,横竖也跟两个孩子不相干。我跟你娘岁数大了,不想再沾染朝中之事,帮你顾一顾孩子吧。”

    他一壁这般说,一壁心底别扭地在想:谢无纵不是个好东西,也比弑父杀兄的那一位强。

    .

    宫中,皇后与蕊夫人正一并喝着茶,噩耗忽至,皇后直惊得摔了茶盏:“你说什么?!”

    进来禀话的婢子乃是她的陪嫁,对过往之事知根知底,眼下亦是脸色惨白,再开口时几乎有了哭腔:“谢督主……谢督主他入了诏狱了!”

    皇后一阵晕眩,忙扶住榻桌。

    蕊夫人怔怔半晌,强自缓了一息,让那婢子退了出去。

    “娘娘别慌……”她开口劝皇后,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在打颤,“督主吉人自有天相,必定否极泰来……”

    皇后听着她这句话,心下与自己说“一定会的”,脑中却越来越慌。

    倘使谢无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办呢?阿蕊又怎么办呢?

    长久以来,她们能在这深宫中熬下去,都是因心中有个盼头,盼着谢无暗中谋划的某个大事能成,或能将那昏君扳倒。

    现下,她只觉得忽然失了指望。

    皇后身上打着颤、发着凉,半晌都缓不过来。俄而忽闻不远处的窗子轻轻一响,旋有风声入殿,二人猝然定睛,蕊夫人眸光一凝:“孙公公。”

    “皇后娘娘安、蕊夫人安。”孙旭站稳身子,抱拳,“督主差小人来传个话。”

    “你说。”

    “督主说,请二位莫要轻举妄动。来日不论他是死是活,二位自有柳暗花明之时。”